江寒從茅房裏出來，神情自然，回到席上淡定喝茶。
    程小蝶皺了皺瓊鼻，道：“奇怪，怎麽有股怪怪的味道……”
    你鼻子也太靈了吧……江寒嘴角微微一抽，道：“有嗎？可能是茅房的味道。”
    “噢！”程小蝶點點頭，茅房是這個味道嗎？
    就在這時，冀王妃沈欺霜款款回來，程小蝶瞪大了眼睛，低聲道：“一樣的味道！”
    “……”
    蘇媚疑惑的看著沈欺霜道：“沈姐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沈欺霜麵色如常的道：“今日穿得太厚，有些悶熱了。”
    這天這麽冷，怎麽會熱？蘇媚也沒多想，隻道沈欺霜是真的熱了。
    沈欺霜喝下了一杯茶，道：“本宮還有事，便先走了，你們繼續聽琴吧。”
    蘇媚道：“沈姐姐慢走。”
    江寒聽了會琴後，便起身告別，準備帶著程小蝶離開，但就在這時，卻被蘇媚叫住了：“江寒，留步。”
    ……
    ……
    人，到底是活了三萬天，還是僅僅活了一天，卻重複了三萬次呢？
    江寒信步走在花園裏，沉吟不語，身旁跟著蘇媚，也是沒有說話。
    蘇媚提出要和他到花園走走，似乎有些話想要單獨聊聊，江寒同意了。
    已是新春，正是萬物生發之際，地上的雪已經融化，花園裏的樹木也開始冒出新芽。
    兩人信步而行，各自裝著心事，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許是忍受不了這種安靜，蘇媚率先開口，輕聲說道：“出身於忠國公府中，自小父親寵我，爺爺也寵我，榮華富貴對我而言，不過舉手可得。”
    “像什麽奇珍異寶，隻要我喜歡，父母便會為我找我，與許多人相比，我是幸運的。至於我未來的郎君，父母其實早已安排好了：從洛陽的勳貴子弟當中，挑選一個合適的年輕才俊，又或者是讓我嫁給某位王爺為妃。”
    說到這，蘇媚腳步一停，抬頭望著天空，輕聲道：“母親是希望我能嫁給當今太子的，做一位側妃，因此讓我從小跟雲眠一塊玩，我也知道，若是嫁給太子，對於忠國公府而言，意味著什麽。”
    國公女嫁皇室子，很常規的操作，譬如皇帝也喜歡將女兒嫁給大臣的兒子，這是一種政治聯姻……江寒點了點頭，看向蘇媚。
    落日西斜，暮陽如血，蘇媚玉臉嬌靨之中，卻生出幾分憂愁。
    蘇媚幽幽一歎，道：“但我不喜歡太子，太子比我大的太多了，而且從小便認識，看著太子，便像是看著一位哥哥。”
    “父親呢，則是認為忠國公府不能貿然站隊，最好保持中立，他希望我嫁給表哥，親上加親……可是，哪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哥哥的？”
    “這兩年來，我一直假裝什麽都不懂，不懂男女之情，讓父親母親認為我年齡尚小，不催促我成婚，可如今，我的年齡越來越大，這成婚之事，隻怕是拖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蘇媚抬眸凝視著江寒，說道：“江寒哥哥，我該嫁給誰？是太子？還是表哥？”
    沒等江寒開口，蘇媚便又繼續向前走，輕聲道：“這種事，當然由不得我來決定，如今，魏王倒台，冀王被廢，太子是未來之君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
    “前不久，母親再次提出要送我進宮，嫁給太子為側妃，這一次，父親沒有反對。父母之命，如何違抗呢？我，還能拒絕嗎？”
    江寒道：“你……”
    他想說什麽，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這個時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以決定一個女人的一生，哪有什麽自由戀愛？
    跑到古代說自由戀愛就是扯淡。
    即便是秦雲眠，也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江寒，隻不過她和江寒是相愛的罷了。
    蘇媚道：“我曾想過，要與心儀的郎君攜手同度一生，這個郎君，不一定要長得俊美無雙，也不一定要才華橫溢，更不一定要家財萬貫，隻要彼此歡喜便好。”
    “隻是這樣的郎君，似乎隻存在於話本之上，一個女人想要找到最適合也心儀的郎君，無異於大海撈針！再加上父母之命，我已經準備認命了。”
    她停下腳步，來到一個亭子邊，道：“直到那一天，我突然對一個人死心塌地的愛著，恨不得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雖然事後想想，當時我仿佛中了毒，仿佛瘋魔了，根本不像我自己……但當時的那種感覺，我卻始終忘不了。”
    “哪怕知道那是鴆毒，我也想要再嚐試一遍，體驗那種愛之入骨的滋味。”
    江寒腳步一頓，她果然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
    江寒輕聲道：“鴆毒雖甜美，卻能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蘇媚道：“縱使飲鴆止渴，我卻也甘之如飴。”
    江寒一怔。
    蘇媚看著亭子邊一棵樹，輕聲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句詩，真好。”
    她轉過身，看著江寒，眸子水媚而又炙烈。
    她的聲音雖小，可卻有如雷霆：“江寒哥哥，要麽，現在就離開雲水畫樓，永遠不要見我，要麽，就折了我。”
    江寒愣住了。
    蘇媚盯著他的眼睛，“我數三聲，三聲後，你要麽離開，要麽吻我，三……”
    沒等她數完，江寒便歎息一聲，上前將她摟在懷裏，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瓣。
    上次中了蠱，雖說很快便被程小蝶引出了蠱蟲，可那種感覺，江寒也沒有忘了。
    這個吻，溫柔如水，仿佛炎炎夏日一縷涼風拂過。
    ……
    遠處的一個亭子裏，花如意遠遠看著江寒和表妹摟在一起，瞬間感覺天都塌了。
    表妹提出要跟江寒到花園走走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不安，遠遠跟上來一看，果然看到了令他道心崩潰的一幕。
    “不！不！！不！！！”
    花如意猛地一拳打在亭子的柱子上，頓時痛得臉上五官扭曲，直接跪了下來，聲嘶力竭的喊道：“不！！！我的表妹！！！”
    此處應有配樂：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