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6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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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玄奧之間會互相影響。”丁林若有所思。
“當然,人尚且都有千麵,何況法則玄奧,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四十九條大道,由三千道法則組成,每一道法則又含若幹玄奧,如此繁複的組成,自然是更加萬相多麵,而就如人的第一印象一樣,最先領悟的玄奧或者法則,也一定是最記憶猶新的。”
“玄奧還好,畢竟層次尚低,以我等修成《大品天仙訣》的資質,便是有些妨礙,也最多不過是磨時間罷……”天蓬的聲音停下。
丁林眼神一閃,已大概能猜到天蓬的未竟之言。
“好了,今夜便先與你講到這。”天蓬開口道。
“多謝元帥指教,末將受益匪淺。”
丁林深深一禮,再直起身後,他掌中靈光一閃,顯出一封玉簡,這是他循著前世的回憶,從小紅書上抄來的一些短句情話,“元帥這玉簡裏是末將這幾日想到的,應該夠你送上十餘日。”
一月之前,天蓬給嫦娥送花,毫無疑問從沒有送出去過,他便又來找丁林出主意,丁林原是不準備再繼續摻和的,但……
天蓬給的太多了。
不說其他,單是這隔幾日一次的講法,就讓丁林無法開口拒絕。
於是,半個月前,丁林又給天蓬出了個主意,他讓天蓬將每日一封書箋,混入廣寒宮的行文中。
這是陽謀,公事中夾雜私事,嫦娥就算是再怎麽不願,也得看上兩眼。
“小金,”天蓬瀏覽了一下玉簡中的句子,滿意的點頭,“你這送信的主意確實是好,既能讓她看到我的心意,也不用像之前,要麽小心翼翼怕被人發覺,要不就是直接吃閉門羹,好不容易有一回花塞出去了,轉眼又被玉兔一口給吃了。”
“我隻是幫著出了個餿主意,歸根結底還是元帥情深。”丁林恭維道,得了如此大的好處,他自然也不會吝惜,在言語上給足了天蓬情緒價值。
“喝酒。”
天蓬又取出酒壺,酒杯,讓丁林陪他飲酒,嫦娥尚且沒有追到手,賞月仍舊是排遣相似的最佳手段,至於讓丁林陪著喝酒,便是講法之外的額外獎賞了。
又是一夜。
……
一直到天明時分,天蓬才離去,丁林從院中起身,法力流轉,蒸幹了身上的酒氣,一晚上飲了三四杯酒足抵的上數月苦修,又續上了瓊漿玉液,這一個月,丁林的修為增長了兩年。
丁林出了院子,又回到值房潛修。
“上有魂靈下關元,左為少陽右太陰。後有密戶前生門。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氣所合列宿分,紫煙上下三素雲。灌溉五華植靈根,七液洞流衝廬間。回紫抱黃入丹田,幽室內明照陽門……”
“天中之嶽精謹修,雲宅既清玉帝遊。通利道路無終休,眉號華蓋覆明珠。九幽日月洞空無,宅中有真常衣丹。審能見之無疾患,赤珠靈裙華茜粲。舌下玄膺生死岸,出青入玄二氣煥,子若遇之升天漢……”
值房中,丁林掌中的黃色玉簡微微亮著,已經不複最開始時的清明,昏黃黯淡,露在手指之外的地方更是處處可見斑駁的裂痕,隨著這最後幾段文字被記熟,玉質也終於被神念磨損到了極致。
丁林睜開眼,玉簡無聲無息的碎裂開來,他攤開手,微微傾斜,白花花的玉粉從他掌心中紛紛落下,灑在地上,這就是那億兆字文在現實中的剩下的殘餘,隻有這麽小小的一圈,風一吹就會消散的薄薄的一層。
這些日子,丁林又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回天罡三十六變的神通上,有天蓬不定時的仙酒供應,日常的修行便可以適當的減少,為了防止以後資源再斷的不適應,隻維持一個持續修行的狀態便可,如今是每日裏修行兩個時辰,背誦玉簡十個時辰。
“變化……”
丁林喃喃,他回想著天蓬的那些話語,還有之前七仙女那些一知半解的信息,神念在神通目錄上慢慢掠過:
斡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鬥九息服氣……胎化易形……花開頃刻、遊神禦氣、隔垣洞見……挾山超海、撒豆成兵……
丁林一一分揀,念頭集中在了喚雨呼風、駕霧騰雲、劃江成陸這三種變化上,想了想,劃江成陸更多的是偏向法力的禦使,雖和水屬相關,卻也不如那兩者純粹,便也劃去。
隻剩下呼風喚雨,騰雲駕霧兩種變化選擇。
又想了想呼風喚雨也劃去,地水風火,這一變化僅聽名字,便包含了風屬和水屬,相較之下還是騰雲駕霧更純粹一些,無論雲還是霧都是水的不同表現方式,皆在水屬。
最終將騰雲駕霧定下來,作為第一種修行的變化。
丁林又細細思索。
雲霧隻是表象的狀態,尚需騰駕,這是與速度相關,似乎又繞回到了風,而無論雲還是霧都可以遮蔽視線,又有些蜃的意思,雲可以遮蔽,霧可以扭曲陽光,日光熾烈,勉強又可以記為火屬,霧氣不論,烏雲又可化雨,這又是水屬內部的一種變化,若是落雨,是否還會有雷鳴電閃……
隻是剛開始琢磨,這看似簡單的變化中就顯出了六七種法則。
丁林眼神動了動,之前未修之時,雖然也知天罡三十六變之難,但畢竟還未開始,隻是有一個難的概念,更多的還是憧憬覆蓋,現在,才真正覺察出了深度。
難!
而根據先前天蓬所說,若第一次練會隻通曉一種法則,則再想領悟這道變化中所蘊含的其他法則會變得更加困難。
丁林推斷,最上乘的修行方法,應該是先盡可能的通曉一種變化中所蘊含的法則,然後在練會的一刹那,一氣嗬成,同時成就多道法則能。
這無疑更是難上加難!
甚至讓人還未開始,就有些望而生畏,但尚未嚐試,就輕言放棄放棄,又怎麽會甘心?
丁林閉目,開始先從腦海中那浩瀚如煙的文字中檢索。
天罡變化的修行開始了。
……
丁林日以繼日的參悟,偶爾晚上聽天蓬講法,飲瓊漿玉液,時間便在當中飛快過去,轉眼,又是半年。
又是夜裏,天蓬飛至。
天蓬早已不掩飾氣息,遁光如長虹,聲勢煊赫。
修行中,丁林立刻便感覺到了,他睜開眼,從蒲團上起身,便賞月的那處園子行去。
月亮的灑落,滿院清輝,第一眼卻沒有看見天蓬,石桌旁沒有他的影子,丁林朝旁邊看,院子的圍牆下,天蓬靜靜的立著,將半邊身子藏在黑暗中,一半的月亮灑在身上,明暗對比間,顯出一種陰鬱。
丁林知道應該有變故了,自從他給出了信箋的法子後,雖然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看見成效,但天蓬卻覺得有了奔頭,每次見到,眸中都有憧憬,緊張期待。
如今,天蓬眸中的期待消失了。
“元帥。”丁林走進院子,開口喚道。
“金鱗。”半年的時間,天蓬早已很熟悉丁林了,他直呼名字,倒是沒朝著丁林發火,隻是麵上露出沮色,“你可知這半年來,我那些信件的去向?”
“沒有送進廣寒?”丁林道。
“送進去了,”天蓬他從陰影中走出,整個身子沐浴在月光下,氣息卻沒有絲毫提振,愈發顯出頹唐,“我也是今日偶然間聽聞,原來從半年前開始,送往廣寒的公文,在入宮之前,嫦娥都會讓玉兔先遴選一遍。”
“這就是說……”丁林的眼神閃了閃。
“這半年的時間都做了無用功,你幫我準備的那些短言情話,都隻落在一隻兔子的眼裏。”天蓬的嘴角勾出一絲苦笑,“金鱗,她就如此討厭我麽,寧願多費上這麽多的功夫,也不願意見到我的字文,哪怕隻是順便掃一眼,掃一眼就扔,我在她眼中,當真就這麽不堪入目?”
丁林沉默了一會。
“元帥,”丁林忽然道,“你下界降妖之時,看到妖王大妖左擁右抱,那些女妖精花枝招展,可有想過,那些沒有看到的事,往往隔不上幾日,妖王大妖們膩了,便又會換上一批女妖精。”
丁林若有所指。
半年時間的相處,不止是天蓬熟悉了丁林,丁林也在慢慢了解天蓬,他應該能算是一個不錯的上司,不是隻畫餅不兌現,這些日子,天蓬著實待他不薄,指點修行,給予資源,雖然有時候,或許是習慣使然,仍舊不自禁的會使些禦下的手段,卻也絕不至於下作,之前的那一次應該真的隻是誤會。
既然當初是誤會,丁林自然不會在想著陷害天蓬,他想要將天蓬再拉回來,畢竟歸根結底,天蓬從原本的隻是單戀,走到現在這步,他就算不是居功至偉,也絕對是關鍵時刻最有利的那一道推手,是他將天蓬心中原本深藏的念想,引導釋放出來的。
“金鱗,”天蓬嘴角的苦笑,愈發深了,“我知你是想勸我放手,”他眼眸似是迷茫了一下,痛苦而又掙紮,“但我早已泥足深陷,再掙脫不得了。”
情,不知何起,不明所以。
丁林的眼神默了默,他知道如今的天蓬就像是一隻落入了蛛網的蟲子,被粘的久了,已再不可能掙脫。
“元帥,可否與我詳細說說嫦娥仙子。”丁林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是沒多大希望拉回天蓬了,既如此,便隻能是先拖延著,讓那最壞的情況遲些發生。
盡人事,聽天命。
但終究還是有些愧疚……
“其實我和嫦娥並不是太熟,那年我登仙之時,她已入住廣寒多年,偶然間我看見了月下的驚鴻一舞,從此便一直惦念,再難以忘懷……”天蓬道。
丁林明白了。
是年少的白月光。
“嫦娥很早就成仙了,我曾經特意去了解,那時巫妖之戰已到了尾聲,她因生的貌美被大巫後羿據為禁臠,後羿為了讓她不死,奪來了不死藥,以丹石之力,強行讓她成就了金仙。”
“雖然之後修為就會停滯,再也無法提升,但金仙已能夠與世長存,而後羿在乎的也不是她的修為,他隻是需要一件可以永久的藏品。”
“後來天庭建立,嫦娥終於尋得了一個機會,趁著後羿趕赴巫妖戰場的空檔,飛升天庭,得大天尊庇佑,這才終於脫離苦海。”天蓬道。
這和丁林所知道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大相徑庭。
“難怪,”丁林點點頭,“有過這般遭遇,嫦娥仙子想是已經封心鎖愛,對異性極其戒備也是當然。”
“金鱗,你又有主意了?”天蓬看了丁林一眼,仍舊是意興闌珊,其實他早該想到的,嫦娥有過那番經曆,恐怕早對男子畏如蛇蠍,他又怎會是例外,當時,不過是‘情’字一起,一下子被衝昏了頭腦,如今接二連三的受挫,才算是清醒過來。這種情況,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元帥,你若是想與一個不認識的人拉關係,會怎麽做?”丁林道。
“自然是先找一個中人……”天蓬的聲音一頓,忽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嫦娥仙子曾受過那般苦難,我之前不知,為元帥所獻之計恐怕是適得其反,原本還有些稀薄的同僚之誼,如今恐怕全是冷淡厭惡了。”丁林似有些慚愧。
“這如何能怪你。”天蓬聲音低落。
“既已有了成見,再想彌補便是成倍的艱難,以我之間,元帥當靜一段時間,在籍由嫦娥仙子身旁親近之人,潛移默化,或可使感官再回從前,隻是再不能著急了,非得自然而然,覓機而動,天長日久,總會得些交情,而後徐徐圖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或許還能叩動心扉。”丁林道。
“也隻有如此了。”天蓬看向月亮,謂然一歎,一揮手,石案上便又擺上了酒壺酒盞。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元帥,這麽多年相思都過來,先前是不得其法,如今既已查明了缺漏,隻要一意行之,終有一日定能得償所願。”丁林道。
“但願吧。”天蓬道,情緒仍是不高,他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