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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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高懸,像發了狂般炙烤著鹽堿地,將其化為一片刺目、泛白的煉獄。

    張誌成隻覺雙腿仿若灌了鉛,沉重得已不屬於自己。每邁出一步,都似被大地狠狠拖拽,仿佛要墜入無盡深淵。身旁隊員們,個個弓背彎腰,像被抽去脊梁,相互拉扯著,艱難前行。他們的腳步砸在鹽堿地上,踏出一個個深深的坑。衣服被鹽堿侵蝕得硬邦邦、破破爛爛,恰似披了一身冰冷生硬的鎧甲。臉上糊滿塵土,汗水與沙塵交融,結成厚厚的泥垢,可在這泥垢之下,一雙雙眼睛仍燃燒著絕不認輸的火焰。

    在這無盡的艱難跋涉中,張誌成意識逐漸模糊,雙腿機械交替,每一步都綿軟無力,似踩在棉花上。視線也愈發模糊,眼前景象被迷霧籠罩。就在他幾乎陷入絕望之際,遠處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穿透黑暗映入眼簾。

    起初,那影子隻是熱氣蒸騰中搖曳的小點。張誌成使勁揉眼,隨著距離拉近,小點輪廓漸明。他心跳陡然加快,難掩興奮,大喊“同誌們,快看!那是不是工程大隊?”

    隊員們紛紛抬頭,目光投向他所指方向。一時間,時間凝固,所有人屏住呼吸,緊盯著那影子。張誌成猛地停下,眼眶瞬間濕潤。長久的疲憊如決堤洪水湧上心頭。他狠狠抹了把臉,低聲吼道“都打起精神,咱們到家了!”

    大夥跌跌撞撞走進營地,正碰上鄭指導員要出門。指導員瞧見他們這副慘樣,心裏“咯噔”一下,不祥預感蔓延。往常早晚都有電報通報情況,可這兩天卻毫無消息。他本打算去師部向林師長匯報,當下便拉上張誌成一同前往。

    吉普車在崎嶇道路上顛簸,每一次震動都重重捶打在張誌成疲憊的身軀上。他強撐著,將遭遇叛徒、營地被襲、趙隊長受傷的事,一五一十道出。林師長聽完,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燃燒,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跳起,茶水四濺,怒聲罵道“這群狗娘養的,太囂張了!”

    南疆作為國家邊疆要地,一直是反動派餘孽覬覦的目標,他們處心積慮搞破壞。這些反動分子在邊境流竄,所到之處一片狼藉,甚至出賣重要情報給境外勢力,堪稱民族敗類。此次營地被襲,很可能是大規模破壞行動的開端。

    鄭指導員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地說“師長,敵人切斷電報聯係、襲擊營地、打傷趙隊長,這一連串事件絕非巧合,背後定有更大陰謀。咱們得派武裝值班連上了!”

    武裝值班連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針對複雜邊境局勢組建的。成員既要像普通兵團戰士一樣開墾荒地、播種、澆水、施肥、除蟲,保障物資供應,又要進行高強度軍事訓練,一旦接到命令,便能迅速投入戰鬥,保衛人民安全,守護邊境安穩。

    林師長當即下令“馬上調武裝值班連過來,連長帶隊,小張帶路,工程大隊負責後勤和接應,不惜一切代價消滅敵人。”

    武裝值班連連長是個地道的四川小個子,身形精瘦,渾身透著一股巴山蜀水凝練出的精悍勁兒。雙眼銳利,目光掃過,便能讓人心裏發怵。

    緊急命令下達,他“噌”地衝向操場中央,扯著嗓子大喊“集合!”

    刹那間,操場上塵土飛揚。戰士們如聽到衝鋒號的戰馬,從四麵八方迅速奔來,眨眼間便如白楊樹般整齊列隊。

    連長箭步跨到隊伍前,臉色鐵青,怒吼道“同誌們!反動派殘渣餘孽又來搞破壞了!咱們營地遭襲,趙隊長重傷!此刻,黨和人民正看著咱們!大家說,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

    “有!”戰士們的吼聲震耳欲聾,在天空回蕩。

    行軍路上,安靜得可怕,隻有輕微的腳步聲和武器裝備碰撞的“叮當”聲。張誌成走在前麵,趙隊長受傷的模樣在腦海不斷浮現,心中滿是自責與怒火。他壓低聲音咒罵敵人,對身旁戰士說“都聽好了,這次碰上的是硬茬,但咱不怕!見到敵人,一個都別放過!”

    另一邊,小李和小王在胡楊林隱蔽處守著趙隊長。林中彌漫著潮濕腐朽的氣味,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夜鳥鳴叫,令人毛骨悚然。趙隊長傷勢嚴重,一直昏迷不醒。小李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顫抖著手用濕布輕輕擦拭趙隊長滾燙的額頭。小王雙手緊握槍,眼睛瞪得如銅鈴,警惕地盯著四周,手指扣在扳機上,緊張得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

    “小李,隊長到底啥時候能醒啊?”小王帶著哭腔焦急問道。

    小李強壓焦慮,搖搖頭說“別慌!隊長身體好,肯定能挺過去。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守好這兒,絕不能讓敵人發現!我真怕守不住,要是因為我讓隊長有個三長兩短,沒臉見大家,更沒法完成消滅敵人、給隊長報仇的任務。”

    武裝值班連在夜色掩護下抵達戈壁灘。狂風呼嘯,沙子被卷成一道道沙柱,月光灑在沙丘上,泛出冷冷的光。

    突然,前方出現一小股敵人巡邏隊。張誌成眼睛瞪得老大,低聲吼道“這是送上門來了!連長,咱突襲這幫孫子!”

    連長眯著眼,果斷下令“快!衝上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戰士們如猛虎朝著敵人衝去!一時間,槍聲大作,子彈穿梭,硝煙彌漫。敵人被打得措手不及,紛紛倒地。張誌成衝上前,一腳踢開麵前敵人,手中槍不停掃射。

    查看敵人屍體,發現他們槍支先進,還帶著通訊設備和地圖。張誌成心中一沉,急忙對連長說“連長,敵人準備太充分了,這次行動恐怕比咱們想的複雜得多。”

    連長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說“咱不怕,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首要任務是找到趙隊長他們。大家提高警惕,繼續前進!”

    隊伍繼續前行,來到胡楊林。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地上布滿斑駁影子。不遠處傳來細微響動,大夥立刻警覺,迅速找地方隱蔽。隻見幾個身著深色衣服的敵人搜索隊,在樹林裏鬼鬼祟祟地走著。

    連長快速查看地形,低聲說“敵人占據這片區域,正麵強攻損耗太大。一排從左側繞過去,利用樹木掩護悄悄靠近敵人,等我命令再開火,打他們個出其不意。二排正麵吸引敵人火力,敵人大概率會將主要火力集中到正麵,咱們就能暴露他們側翼防守漏洞,二排注意找好掩體,別硬拚!三排跟我從右側包抄,把這幫龜兒子一網打盡!”

    張誌成摩拳擦掌,對身邊戰士說“等會兒打起來,狠狠打,讓這些兔崽子知道厲害!”

    當敵人身影在胡楊林陰影中逐漸清晰,踏入預設攻擊範圍時,緊張氣氛如一張無形大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戰士心頭。連長目光緊鎖敵人,臉上刻滿堅毅與決然。突然,連長猛地揚起手臂,大聲下令“開火!往死裏打!”

    刹那間,激烈槍聲在胡楊林中炸響,交織著金屬撞擊與火藥爆燃。戰士們眼神專注冷靜,手指緊扣扳機,有節奏地射擊,每顆子彈都精準射向敵人要害。

    有的子彈擊中胡楊樹幹,發出沉悶而清脆的“噗噗”聲,木屑飛濺。小李和小王緊緊伏在掩體後,槍聲乍起,小王下意識握緊槍,猛地要起身衝出去。小李反應極快,大手如鐵鉗般死死拉住小王胳膊,急忙壓低聲音喊道“別衝動,咱們得守好隊長,一步都不能離開這兒!”小王強壓衝動,繼續堅守,眼睛死死盯著敵人動向。

    一排戰士從左側迅猛突進,身姿矯健靈活,貓著腰在胡楊林間悄然穿梭,每一步都悄無聲息。靠近敵人至有效射程,手中槍同時噴射出憤怒火舌,密集子彈如寒光閃爍的鐮刀,瞬間割破敵人防線。敵人驚恐萬分,隊列瞬間大亂!

    二排戰士半蹲著,身體前傾,緊緊抵住槍托,眼神專注,密集子彈射向敵人,形成致命彈幕,讓敵人無法抬頭。敵人反擊軟弱無力,在二排強大火力壓製下,隻能龜縮在掩體後,偶爾盲目射擊。有個敵人剛露頭,就被精準擊中,慘叫著倒地。

    連長帶著三排戰士迅速包抄,利用胡楊樹掩護,悄然逼近敵人側翼。連長動作敏捷沉穩,戰士們緊緊跟隨,彼此保持默契距離。接近敵人後,連長一聲令下,三排戰士同時開火,猛烈火力如同一堵火牆,截斷敵人退路。敵人在三麵夾擊下,徹底亂了陣腳,四處奔逃卻無處可逃,隻能發出淒慘叫聲。

    經過激烈交火,敵人抵抗逐漸減弱,最終搜索隊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戰鬥停歇,張誌成和連長深知趙隊長安危重要,顧不上喘息,趕忙朝著小李和小王的方向跑去。“小李、小王,是我們!”

    片刻間,小李和小王飛奔而出,臉上先是驚喜綻放,隨即被憂慮淹沒。“張工,你們可算來了!隊長他……”小李話未說完,眼眶已紅透,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張誌成心急如焚,幾個箭步衝到趙隊長身旁。他的手在伸向趙隊長的過程中,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劇烈地顫抖著,指尖好不容易觸碰到趙隊長的腕間,那毫無溫度的觸感瞬間如電流般傳遍全身,他的手本能地像被火灼燒一般,猛地彈了回來。

    呆愣了一瞬,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近乎撲了上去,雙手慌亂地扶住趙隊長的肩膀,將耳朵拚命貼近趙隊長的嘴邊,整個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然而,四周隻有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絲氣息回應他。那一刻,時間凝固,張誌成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直挺挺地砸坐在地,濺起一片塵土。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靈魂都被抽離了身體。腦袋裏“嗡”的一聲巨響……

    莫名冒出來的許多問題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發不出一絲聲音。許久,他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低沉的、絕望的嗚咽。

    張誌成緩緩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順著沾滿塵土和血水的臉頰滑落。他死死地盯著趙隊長的臉,似是要用目光將趙隊長喚醒。雙手顫抖著輕輕搖晃趙隊長,帶著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隊長,你別睡,睜開眼看看我,看看大夥啊。你說過要帶著我們一起完成任務的,還邀請我們吃手抓肉!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趙隊長依舊毫無反應,張誌成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雙手瘋狂地用力搖晃趙隊長,聲音裏帶著無盡的絕望與悲慟,歇斯底裏地高呼“隊長!隊長!你這是怎麽了?別嚇我啊!你醒醒啊!”

    小王在一旁,看到這一幕,雙腿一軟,“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膝蓋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雙手緊握成拳,朝著地麵瘋狂地砸去,每砸一下,嘴裏都撕心裂肺地哭喊著“隊長,你醒醒!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你走了,好多事我都不知道該咋辦,沒有你,我們怎麽辦啊……”

    小李靠著身旁的胡楊樹,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毫無生氣地緩緩滑落。他雙手緊緊捂著臉,手指深深陷入臉頰的肌肉,肩膀劇烈抖動,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間不斷滲出。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腦海中不斷盤旋著接下來的戰鬥,沒有了隊長的指揮,他們還能順利完成任務嗎?敵人究竟還隱藏著多少力量?自己又能否保護好身邊的戰友?這些念頭如亂麻般緊緊纏著他……

    連長和戰士們趕到後,看到這場景,瞬間被哀傷的陰雲所籠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痛的沉默。連長緩緩摘下帽子,閉上雙眼,心中的憤怒與悲傷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張誌成仿若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他把趙隊長抱得更緊,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趙隊長的臉上,泣不成聲地說道“隊長,你說過要帶著我們把這條河收拾服氣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你還說要請我吃手抓肉的!你答應過的……”話語破碎不堪,那些與趙隊長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不斷放映。

    突然,張誌成猛地抬起頭,雙眼就要滲出血來!他輕輕地把趙隊長放下,緩緩站起身,陡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狗日的反動派!”緊接著,他一腳踢飛身旁的石頭,“砰”的一聲,石頭重重地砸在樹幹上,“我張誌成今天要不把你們全部消滅,就不活了!”言罷,狠狠一抹臉上的淚水與鼻涕。

    連長緩緩睜開雙眼,掃視眾人,大聲吼道“對!血債血償!為趙隊長報仇!”

    張誌成端起槍就往最前麵衝,一邊狂奔,一邊歇斯底裏地怒吼“都跟我往死裏衝,殺光這幫狗娘養的!為隊長報仇!”此時的戰士們,雖然經過長時間的艱難行軍,又經曆了激烈的戰鬥,體力已經嚴重透支,但趙隊長的犧牲讓他們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這怒火暫時驅散了身體的疲憊,毫不猶豫地跟著張誌成衝了上去。

    憑借著平日裏練就的精湛戰術和過硬的戰鬥素養,戰士們在這場清繳戰鬥中,漸漸掌握了主動權。敵人一看形勢不妙,竟像一群受驚的老鼠般,瞬間分散逃竄。

    張誌成見此情景,氣得渾身發抖,暴跳如雷地吼道“想跑?沒他媽那麽容易!連長,咱們趕緊分成幾路追,一個都別想給我放過!”

    連長當機立斷,迅速調整戰術,扯著嗓子大聲喊道“一排往左,二排往右,三排跟老子直接衝敵人老窩,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了!衝啊!”戰士們得令後,四散開來。張誌成帶著一排追擊敵人。借著朦朧月光,他隱隱約約瞧見前方有幾個黑影在逃竄。他立刻壓低身子,半蹲在沙丘後麵,聲音雖低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都別出聲,千萬別暴露,慢慢靠近!”戰士們如同扇子般散開,巧妙地利用沙丘的掩護,朝著敵人逼近。隻是由於此前戰鬥的消耗,他們的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敏捷,腳步也變得有些沉重。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張誌成清晰地聽到了敵人慌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聲,那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讓他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狗日的雜碎們,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都跟老子拿命來!打!”

    刹那間,槍聲如炸雷般響起,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驚慌失措,除了幾下零碎的還擊,都隻顧著狂奔逃命。一名戰士躲閃不及,腿部中彈,“啊”的一聲慘叫,重重地摔倒在地。“大劉,照顧好兄弟!其他人和我繼續衝!不把這幫小化生子打趴下,老子跟你們沒完!為兄弟報仇!”張誌成一邊喊著,一邊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要冒煙了,體力也在快速流失,但他心中的仇恨支撐著他繼續戰鬥。

    張誌成瞅準敵人換彈的空當,在沙地上靈活地翻滾,迅速來到沙丘的另一邊,單膝跪地,穩穩地端起槍,精準地朝著敵人射擊。他一邊瘋狂地扣動扳機,一邊破口大罵“來啊,再多來幾個,老子一起收拾!今天非得把你們全撂在這兒,給隊長陪葬!”但連續的射擊讓他的手臂漸漸發酸,每一次扣動扳機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氣。

    與此同時,連長那邊也與敵人短兵相接。敵人占據著地勢較高的土坡,居高臨下,火力異常凶猛。連長躲在一塊巨石後麵,子彈在巨石上擦出一道道火花。他一邊觀察敵人的火力分布,一邊在腦海中快速構思作戰方案。“一排,你們從正麵假裝進攻,吸引敵人火力!給我狠狠地打,把這幫龜孫子的注意力都引過來!敵人肯定會集中火力對付你們,二排,跟我從側麵繞過去,利用他們側翼防守的薄弱點,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敵人果然中計,把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到了一排那邊。連長看準時機,大手一揮,帶著二排沿著隱蔽的溝壑,如鬼魅般快速繞到敵人的側麵。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槍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打!”

    二排戰士們立刻火力全開,密集的子彈如暴風雨般傾瀉向敵人。可由於連續作戰,戰士們體力嚴重透支,射擊的頻率和精準度都大不如前。即便如此,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仍打得敵人暈頭轉向,陣腳大亂。敵人慌不擇路,四處奔逃,甚至出現自相踐踏的混亂局麵。

    小李和小王在追擊的過程中,也遭遇了一小股敵人。小王雙眼瞪得滾圓,滿心滿眼都是要將敵人生吞活剝的狠勁,嘶吼著“狗東西,拿命來!”他端起槍,不顧一切地朝著敵人瘋狂掃射。但因過度激動,加上體力大量消耗,他的雙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射擊的精準度大打折扣。

    敵人被這凶猛的火力嚇得連連後退。小李則沉穩得多,他迅速蹲下身子,將槍穩穩地架在肩膀上,眼睛緊緊盯著敵人,深吸一口氣,緩緩調整著紊亂的呼吸。就在敵人轉身的瞬間,他果斷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子彈呼嘯而出,精準無誤地擊中了敵人的要害。然而,開完這一槍後,他頓感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搖搖欲墜,他趕緊伸手扶住旁邊的樹幹,才勉強穩住身形。

    待一切重歸平靜,戰場上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混合著鮮血與塵土的氣息,令人作嘔。張誌成望著眼前這片慘烈的狼藉,雙腿一軟,緩緩坐在地上。緊接著,一陣強烈的惡心感襲來,他不受控製地開始大口幹嘔起來。他已經至少四個小時滴水未進、粒米未沾,此時胃裏空空,根本吐不出任何東西,唯有一陣緊似一陣、撕心裂肺的幹嘔聲,震得周圍空氣都在顫抖。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雙手深深地插進沙土地,指尖用力地抓摳著,似乎想要從這荒蕪的沙地中抓住一絲真實,抓住一絲能讓他從這無盡痛苦與疲憊中解脫的希望。周圍的戰士們同樣疲憊不堪,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幾個傷勢較輕的勉強抬起頭,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地看向他,卻連挪動一下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場殘酷的戰鬥,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許久,幹嘔漸止,張誌成緩緩抬起頭,風沙、汗水與血水交織在一起,糊滿了他的臉,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他的眼睛裏滿是疲憊與茫然,那是經曆了生死考驗、承受了巨大悲痛後的空洞與麻木。

    連長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張誌成身旁,重重地坐下。他的臉上同樣滿是血汙與塵土,幹裂的嘴唇上還帶著絲絲血跡,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老張,咱們得把兄弟們的遺體帶回去……”

    張誌成木然地點點頭。緩緩環顧四周,看著那些曾經生龍活虎、如今卻永遠沉睡的戰友們,淚水再次模糊了他的雙眼。連長見狀,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重重捏了捏他的肩頭,扯著已經沙啞得近乎失聲的嗓子喊道“營地同誌們,起來了,幫連咱們的兄弟帶回去!”

    戰士們聽到呼喊,強打起精神,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到戰友遺體旁,小心翼翼地將其抱起,生怕弄疼了這些再也不會醒來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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