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曲折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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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指揮部內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凝重的氣氛。陳啟明站在一塊滿是劃痕的簡易黑板前,黑板邊緣的漆皮已經有些剝落,露出裏麵粗糙的木質。手中的粉筆是白色的,筆身因為長期使用而顯得有些短小,粉筆灰不時地從指縫間簌簌落下。微微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同誌們,經過這幾天我對工程資料的反複鑽研,以及對施工現場的多次細致勘察,我認為目前咱們工程的渠道防滲問題,傳統的防滲方案已難以滿足需求。我提議一種渠道立體防滲方案,采用黏土幹砌卵石與漿砌卵石複合結構。”
話落,他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迅速遊走,發出沙沙的聲響。粉筆與黑板摩擦,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跡,逐漸勾勒出複合結構的清晰示意圖。他的手腕靈活地轉動著,每一筆都顯得那麽沉穩而有力。
“大家看,”陳啟明指著黑板,手指因為長期勞作而有些粗糙,指甲縫裏還殘留著些許黑色的汙漬。他繼續解釋道,“黏土本身具備良好的防滲性能,它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樣,有效阻擋水分滲透。幹砌卵石形成穩固的基層結構,相互嵌合,增強了整體的穩定性,而漿砌卵石則進一步密封了縫隙,其砂漿填充在卵石間,不但強化了抗衝刷能力,還能極大地提升防滲效果。這種複合結構一旦應用,將大大提升渠道的防滲能力,顯著減少水資源的滲漏損失。”
王力坐在一旁,他的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從陳啟明開口起,他就滿臉憂慮。一聽完,立刻迫不及待地提出質疑:“陳教授,您這方案乍一聽確實新穎,理論上也說得通。可您深入盤算過材料消耗嗎?黏土、幹砌卵石、漿砌卵石,哪一樣用量都不是小數目!單說這卵石,咱們以往施工定額裏,對這般大規模的使用規劃不足。現在猛然增加這麽多材料,成本必然大幅攀升。物資調配更是難如登天,咱們得聯係多少供應商,安排多少運輸車輛啊。咱們當前本就被物資短缺的難題死死困住,塔河營地附近的卵石根本不夠,上哪兒去找這麽大量的卵石呢?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工程進度要被拖垮,預算也得嚴重超支!”
張誌成凝視著黑板上的示意圖,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片刻後,他抬起頭,“老王,我理解你的顧慮,成本和物資調配確實是現實難題。但咱們換個角度看,陳教授這個方案從長遠來講,對工程質量和效益的提升是無可估量的。眼下咱們工程因為防滲技術不過關,進度受阻嚴重,工人們每天都在工地上幹著急,卻沒辦法推進。若是能借這個方案突破瓶頸,那前期多投入些成本也是值得的。咱們勝利三場不是有豐富的卵石資源嗎?我提議調用勝利三場的卵石,先解燃眉之急。咱們可以跟他們好好商量,等咱們工程度過了這個難關,再想辦法補償他們。”
王力一聽這話,“噌”地一下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了一道刺耳的聲音。“老張!你可千萬要冷靜!勝利三場的卵石那都是有既定用途的,說不定關係著他們的重要項目。咱們這麽貿然調用,一旦影響了勝利三場的工作,這責任誰來擔?況且,就算把他們的儲備全調過來,夠不夠還得打個大大的問號!咱們不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方案,就把整個物資調配體係攪得一團糟啊!咱們得從全局考慮,不能隻盯著眼前這一點利益。”
孫專員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裏,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輕輕摩挲著衣角,默默傾聽著各方觀點。此時,他微微向前傾身,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穩重:“大家先別激動,都先坐下來。陳教授,依你看,這個方案在材料用量上,還有沒有優化的空間?能不能在保證效果的前提下,盡量削減不必要的消耗?咱們現在物資緊張,每一份資源都得精打細算。”
陳啟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有些陳舊的眼鏡,身子不自覺地微微前傾,語氣謹慎又誠懇:“孫專員,在設計這個方案時,我著實費了一番心思。我每天都在辦公室裏對著圖紙和數據反複權衡計算,眼睛都看酸了。目前擬定的用量,已然是經過多輪優化後的結果。當然,施工過程複雜多變,若遇到特殊情況,依據現場實際做些細微調整也並非全無可能。但整體的方案框架以及主要材料的用量,大幅度變動怕是會嚴重影響防滲效果,還望大家理解。我也深知物資短缺的困境,可從專業角度出發,要達成預期防滲目標,這些材料不可或缺。咱們不能為了節省一點材料,就犧牲了工程的質量啊。”
張誌成看向孫專員,說道:“專員,我依舊堅定地認為應當調用勝利三場的卵石。咱們工程如今深陷技術泥沼,每耽擱一天,損失都難以估量。工人們每天都在盼著工程能順利推進,他們的工資、生活都指望著這個工程呢。陳教授的方案是當下最具可行性、最有希望打破僵局的辦法。我們不能因害怕影響勝利三場工作,就對擺在眼前的轉機視而不見。再者,咱們可以即刻與勝利三場溝通協調,詳細說明工程的緊迫性和這個方案的重要性,爭取他們的理解與支持。我相信,都是為了國家建設,勝利三場定會深明大義。”
指揮部內一時間安靜極了,隻能聽到外麵風沙拍打著帳篷的簌簌聲,像是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每一個人。許久,孫專員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坐直身子,神色堅定:“行,誌成,那就按你說的辦。我今晚就熬夜起草特殊物資調用令,向勝利三場闡明情況,讓他們盡快把卵石調過來。不過,咱們必須做好兩手準備,倘若勝利三場的卵石不夠,還得提前謀劃其他對策。咱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一條路上。”
張誌成用力地點點頭,眼神中滿是幹勁:“好!我這就去組織人員,全力做好接收卵石的準備工作。”
若想讓工程取得實質性進展,陳啟明的方案是目前的最優解。為了落實方案中的關鍵材料——卵石的采集與運輸,他決定組建一支“采石突擊隊”。當這個消息通過喇叭在工地上傳開時,工人們的反應卻並不如預期的熱烈。
“啥?要用那個右派的方案,還讓咱們去給他弄卵石?咱可不能幹這事兒,誰知道他安的啥心!”
“是啊,右派都是犯了錯的,他們的主意能靠譜?咱費了半天勁,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周圍的工人紛紛點頭,臉上滿是猶豫與抵觸。
議論紛紛傳入耳中,張誌成心急如焚。若不及時扭轉工人們的想法,工程必將陷入僵局。
“同誌們!我知道大家對采用陳教授的方案,心裏有疙瘩,對他右派的身份有顧慮。但咱們得把眼光放長遠,看看工程現在的處境!防滲問題解決不了,咱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這工程關乎咱們兵團未來的發展,關乎無數百姓的生活!”張誌成對著一眾職工說道。
“陳教授雖然被劃成右派,可他是實打實的水利專家,在這方麵的本事不容置疑。他提出的方案,我和其他技術人員反複研究過,從理論到實際,都有極大的可行性。咱們不能因為身份問題,就否定一個能拯救工程的方案。”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大劉站在人群中,依舊一臉不服氣,他大聲喊道:“張副指揮,我幹活兒從來沒墨跡過!但這事兒太冒險了,萬一出了岔子,責任誰擔?”張誌成目光立刻鎖定大劉,斬釘截鐵地說:“大劉,我理解你的擔憂。要是方案出了問題,所有責任我一力承擔!我向大家打包票,這個方案一定行!而且,我會和大家一起,衝在采石的最前線!”
台下一片嘩然,工人們開始交頭接耳。張誌成趁熱打鐵:“同誌們,咱們都是為了建設兵團,為了這片土地能變得更好。現在工程需要我們,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咱們也得闖一闖!隻要能讓工程順利完工,吃再多苦都值得!”
經過張誌成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工人們的態度逐漸發生了轉變。大劉在一旁,看著張誌成堅定的眼神,咬了咬牙,心想:“張副指揮都這麽拚了,還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我要是再退縮,還算什麽男子漢!”
在大劉的號召下,篩選工作終於順利開展。最終,一支由 100人組成的“采石突擊隊”集結完畢,張誌成任隊長。將 100人的“采石突擊隊”分成了若幹小組,每組推選一名經驗豐富、責任心強的組長,負責協調組內工作。考慮到此次拉運卵石任務艱巨,路途遙遠且路況複雜,必須決定製定詳細的行動方案。
從營地到勝利三場的路線精確劃分成多個路段,詳細標注出各路段的路況,如戈壁灘的起伏程度、沙地的鬆軟範圍等。依據這些路況信息,設定合理的中途休息點,確保隊員們在長途跋涉中有足夠的時間恢複體力,同時也能檢查車輛狀況。全程預計耗九個半小時,按路段分配時間,嚴格把控行程進度,防止因個別路段耽擱而影響整體運輸效率。
每輛板車和獨輪車都分配固定的運載量,根據車輛大小和隊員體力合理調整,避免超載引發安全隱患或車輛損壞。在裝車環節,要求隊員將卵石均勻放置,保證車輛重心穩定,減少運輸途中的搖晃。同時,為每組配備必要的維修工具,如備用車輪、扳手、繩索等,以便在車輛出現故障時能及時搶修。
組長除負責協調組內工作外,還要時刻關注隊員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遇到路況複雜路段,相鄰小組之間要相互支援,比如幫助推車、傳遞工具等。每組安排一名體力較好的隊員作為“機動人員”,隨時為組內其他隊員提供緊急幫助,確保整個運輸過程流暢進行。
隨著一聲令下,隊員們迅速行動起來。一輛輛板車和獨輪車吱吱呀呀地啟動,車輪緩緩滾動,隊伍如一條蜿蜒的長龍,向著勝利三場的方向進發。
出了營地,便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戈壁灘。地麵坑窪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塊突兀地露在外麵,車輛行駛在上麵,顛簸得厲害。隊員們雙手緊緊握住車把,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高高鼓起。
行進到戈壁灘深處,地勢變得更加起伏。一道道沙梁橫亙在麵前,車輛想要通過,必須要眾人齊心協力。張誌成見狀,大聲喊道:“同誌們,大家加把勁,一起把車推過沙梁!”說著,他率先衝到一輛板車旁,和隊員們一起用力推車。隊員們齊聲呐喊,卯足了勁,一步一步地將車輛推上沙梁。
勝利三場的工作人員早已接到通知,帶隊的是一位身形魁梧、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名叫趙強,他是勝利三場物資調配的負責人。趙強遠遠瞧見“采石突擊隊”那蜿蜒而來的長龍,立刻迎了上去,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高聲說道:“哈哈張副指揮,你們可是走的夠快的!”
張誌成快步上前,緊緊握住趙強的手,“這次可真是多虧了勝利三場的支持,不然我們工程可就麻煩大了。”趙強用力拍了拍張誌成的肩膀,笑著回應:“都是為了國家建設,革命同誌說啥謝不謝的!我們肯定全力配合。”
經過兩個多小時緊張有序的裝載,所有車輛都裝滿了卵石。隊員們將車輛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問題,大劉向張誌成請示是否返程。
張誌成看了看天色,此刻返回營地,定然是深夜。但這邊三百多號人,若是在勝利三場留宿,給對方無異於是極大的壓力。想來這一輪還算順暢,他決定還是要趕回去,殊不知這一決定差點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由於車輛滿載著卵石,行進速度比來時更慢了許多,獨輪車在坑窪不平的地麵上顛簸,時不時就發生傾倒,隊員們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腳步,重新將滾落的卵石裝車,寶貴的時間就這樣一點點被消耗。
隨著時間的推移,夜幕悄然降臨,黑暗迅速籠罩了整個戈壁灘。這片廣袤的大地,在夜色中失去了所有可供辨認的標誌物,周圍一片漆黑,不知不覺間,隊伍已經偏移了來時的路線,等張誌成和大劉察覺到異樣時,他們驚恐地發現,這三百多號人竟然在戈壁灘上迷路了!
張誌成焦急地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哪怕一絲熟悉的痕跡,但除了無盡的黑暗,什麽也看不到。夜晚的戈壁灘氣溫會急劇下降,在沒有寄養的清開你下,所有人都麵臨生命危險。
“大劉,這樣盲目地走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再繼續走,說不定會離營地越來越遠。”大劉用力地點點頭,表情嚴肅:“張副指揮,我也這麽覺得,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等明天天亮了,我們對周圍環境能看得清楚些,再派人出去尋路,同時想辦法聯係營地來人接應。”
張誌成向全體隊員下達了原地過夜的指令。隊員們聽聞後,雖心中滿是擔憂和不安,但多年來養成的的習慣,讓他們隻會竭盡所能的克服困難。隊伍在一處相對平坦且背風的地方停下,將車輛圍成一個圈,作為臨時的屏障。氣溫急劇下降,寒意像潮水一般迅速蔓延開來。為了保持體溫,隊員們生氣火堆,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用身體的熱量溫暖著對方。
營地指揮部內,孫專員正焦急地等待著張誌成一行人的消息。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此時應該早已返回營地,但卻遲遲沒有任何音信。孫專員在指揮部內來回踱步,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多次嚐試通過對講機與張誌成取得聯係,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誌成他們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孫專員自言自語道。一旁的王力也是滿臉的擔憂,他建議道:“孫專員,我看不能再這樣幹等下去了,咱們得趕緊派人出去找找。”孫專員皺著眉頭,重重地歎了口氣:“不行,夜深了,還起了風!不能讓營地的同誌再去冒險!”
不知過了多久,張誌成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在夢中,他看到工程順利完工,清澈的河水順著渠道奔騰而下,灌溉著周邊的土地……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將他從美夢中驚醒!
二十多頭野豬在夜色中現身,呈扇形散開,用蹄子刨著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似乎是在示威。
張誌成的心猛地一沉,他深知野豬群的危險性,這些野豬一旦發起攻擊,後果不堪設想。他握緊手中的槍,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責任的沉重。“大家聽著,千萬不要慌亂!”張誌成大聲喊道,聲音在狂風中有些發顫,但依然堅定有力,“保持冷靜,繼續給火堆添柴,絕不能讓火熄滅!”
野豬群似乎被火焰暫時阻擋,它們在離隊伍不遠處徘徊,不時發出陣陣咆哮。一頭體型龐大的野豬,突然仰起頭,帶領著野豬群緩緩向前逼近。
張誌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瞄準那頭領頭的野豬,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開槍。但他清楚,開槍隻能暫時震懾野豬群,一旦彈藥耗盡,他們將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張副指揮,這可咋辦啊?這麽多野豬,咱們兩把槍根本擋不住啊!”一名隊員焦急地喊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保持隊形,不要讓野豬群衝散我們!”
隊員們相互靠攏,將車輛圍得更緊,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線。狂風依舊肆虐,吹得火焰左右搖擺,光影在野豬群身上跳動,讓它們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野豬群離隊伍越來越近,它們身上粗糙的毛發在火光下根根分明,一股難聞氣味也隨著風飄了過來。
隊伍中年紀最小的小孫,雙腿不停地顫抖著,眼睛緊緊盯著逐漸逼近的野豬群,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突然,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褲腿流了下來,在這寒冷的夜晚,迅速變得冰冷。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臉上瞬間漲得通紅,羞愧地低下頭,身體因害怕和難堪而縮成一團。
“小鬼別怕,大家都在呢!”旁邊的一位老隊員輕聲安慰道,同時握緊了手中用來驅趕野豬的鐵鍁。
野豬群離得更近了,張誌成的心猛地一揪,“大家注意,聽我指揮!隻要野豬一衝過來,就用手裏的家夥使勁兒趕,千萬不能讓它們衝破防線!”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雙方就這樣僵持著。野豬群似乎在等待著一個時機,每一個人都屏氣斂息,不敢有絲毫鬆懈。風吹得火焰搖曳不定,一會兒將隊員們的身影拉長,一會兒又將他們籠罩在黑暗之中。
突然,一隻野豬按捺不住,脫離了群體,向隊伍衝了過來。它的眼睛裏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嘴裏發出低沉的吼聲。“打!”張誌成大喊一聲,率先扣動了扳機。其他隊員也紛紛跟上,在這個距離,先前裝載的卵石就和手榴彈一樣,隻要打中一塊,就會讓野豬吃痛不已。
張誌成手中的槍響了,子彈呼嘯而出,正中那頭發起衝鋒的野豬肩胛。野豬吃痛,原本迅猛的前衝之勢一滯,它瘋狂地甩動著頭,發出淒厲的嚎叫,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激起大片沙塵。其他隊員見狀,紛紛將手中的卵石朝著野豬群奮力擲去。一時間,空中滿是呼嘯而過的卵石,如同密集的炮彈。在這般猛烈的回擊下,又一頭野豬被擊中頭部,轟然倒地,抽搐幾下後便沒了動靜。
其餘野豬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嚇得有些慌亂,它們停下腳步,在原地徘徊不前。張誌成趁此機會,迅速給槍換上彈藥,大聲喊道:“同誌們,繼續保持,千萬別放鬆!”隊員們喘著粗氣,汗水與夜晚的寒意交織,不由得更冷了幾分。
僵持了幾分鍾後,野豬群似乎意識到今晚難以討到便宜,那頭領頭的野豬長嚎一聲,帶著剩餘的野豬緩緩向後退去。
“呼……”隊員們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許多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小孫滿臉淚痕,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泣不成聲。老隊員們紛紛圍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著。張誌成檢查了一下隊員們的情況,所幸無人受傷,隻是大家都疲憊不堪。
風漸漸小了,夜空中的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給這片戈壁灘帶來一絲光亮。
難熬的一夜終於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黎明的曙光緩緩灑在戈壁灘上。隊員們在晨光中收拾好車輛,將死去的野豬綁在板車上。張誌成和大劉也在地圖和指南針的配合下,大致確定了營地的方向。
經過幾個小時的艱難跋涉,遠遠地,他們看到了塔河營地的輪廓。營地內,孫專員和王力等人已經在營地外焦急地等待了許久。當看到張誌成他們的隊伍出現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你們可算回來了!這一夜可把我們急壞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張誌成疲憊地笑了笑,“孫專員,昨晚可真是驚險萬分。我們在戈壁灘上迷了路,還遭遇了野豬群的襲擊。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獲。”說著,他指了指板車上那兩頭死去的野豬。
王力看到張誌成等人平安歸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但看到車上的野豬,他不禁有些疑惑。張誌成目光轉向王力,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說道:“老王啊,你之前不是提議打獵改善夥食嘛,我當時還反對來著。現在看來,這打獵還真是一條好路子!。要不是這兩頭野豬,昨晚大夥可就白迷路了!”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夜的緊張與疲憊似乎在這笑聲中消散了一些。
陳啟明的身影悄然出現,站在一旁,神色複雜,滿臉愧疚。昨夜的驚險他雖未親身經曆,卻也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了大致情形。想到張誌成等人是為了落實自己提出的方案才遭遇這般危險,內心便如被千萬根針紮著一般。加之自己目前的身份,他更覺自己罪孽深重……
猶豫再三,陳啟明緩緩走到張誌成麵前,嘴唇動了動,卻一時語塞。張誌成注意到了他,笑著說道:“陳教授,你來得正好,快看看咱們這獵獲!今天大家都能打打牙祭了!”
陳啟明卻沒有回應張誌成的輕鬆,他深深地低下頭,聲音帶著顫抖:“張副指揮,都怪我。若不是我提出這個方案,你們也不會去勝利三場拉卵石,更不會在戈壁灘上迷路遇險。我……我實在是罪該萬死。我本就不該多言,該好好埋頭改造……可我卻自不量力地提出這麽個方案,給大家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我要檢討,要從自己的思想深處找問題,我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張誌成連忙伸手扶住陳啟明,一臉真誠地說道:“陳教授,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可千萬別這麽想。咱們搞工程,本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和風險,這和你提出的方案沒有關係。你的方案是目前解決工程防滲問題最有效的辦法,要是因為怕擔風險就畏縮不前,那這工程還怎麽進行下去?咱們不能因為這點挫折就否定了你的方案,更不能把責任都往你身上推。”
陳啟明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與感動:“張副指揮,你真的這麽想?可我……”
張誌成用力地拍了拍陳啟明的肩膀,語氣堅定:“陳教授,我張誌成向來說一不二。你是真正的水利專家,咱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之前大夥對你身份有顧慮,那是大夥思想狹隘了。經過這次的事,大家都明白了,隻要是對工程有利的,咱們都得支持。你就別再自責了,趕緊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兩頭野豬,想想怎麽給大夥改善改善夥食。”說著,張誌成便拉著陳啟明朝炊事班走去。
被張誌成拉著,陳啟明的腳步還有些踉蹌,但他的眼神卻漸漸明亮起來。他看著張誌成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位副指揮用他的豁達和信任,讓自己原本絕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陳教授,你看,這頭大些的有兩百來斤呢,可惜最大的那頭跑了,不然大家每人還能多吃兩塊肉……”
陳啟明看著野豬,微微點頭,思緒卻飄到了工程上:“張副指揮,這卵石拉回來了,後續的施工可得抓緊。”
張誌成笑著說:“陳教授,有你在,我心裏踏實。不過今晚這野豬肉,你可得多吃點,也算是犒勞你為工程操的心。”
營地裏彌漫著野豬肉的香氣,這股香氣衝淡了些許白日的疲憊與驚險。王力端著晚,徑直走向陳啟明。:“陳教授,快趁熱吃,今天這野豬肉可香了,你可得多吃點補補。”
陳啟明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來,說道:“王副指揮,這咋好意思,還麻煩您特意給我打飯。”
王力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一收,換上副特別誠懇的表情:“陳教授,我今天就是特意來給您賠不是的。之前在方案會上,我這人太死腦筋,光瞅見方案實行時那些麻煩事兒,壓根沒瞧出它對咱這工程有多重要。我不該懷疑您的本事,更不該因為自己瞎操心,給方案推進使絆子,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陳啟明微微一怔,眼眶立馬紅了,他緊緊握住王力的手,情緒激動地說:“王副指揮,您可別這麽講。您提的那些問題,可都是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的,您也是一心為工程好,我咋會怪您呢……”
王力重重地點點頭,接著說道:“陳教授,我現在可算想明白了,您是水利方麵的大專家,有真本事,往後工程上的事兒,還得全靠您拿主意。我呢,肯定全力配合您,咱一起把這工程幹得呱呱叫!”
大劉也端著碗湊過來,咧著大嘴笑道:“就是就是,陳教授,之前是我們不懂事,對你有誤會。以後就把我們當成徒弟,有啥吩咐盡管說,我們保證麻溜地辦好!”其他工人也跟著七嘴八舌地附和,一時間,大夥對陳啟明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