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正義昭彰

字數:12549   加入書籤

A+A-


    現場會籌備進入第十天,師部機要員老周風風火火地闖進指揮部帳篷,身後還跟著兩名神情嚴肅的保衛科幹事。老周雙手顫抖著,將一份文件抖開,聲音低得如同蚊子叫:“師部截獲敵特行動情報,對方竟清楚攻城最新的技術參數,還有沒送出去的微縮膠卷,全是工程細節構造。”這話一出,帳篷裏的空氣瞬間凝固,孫專員手中的自來水筆“啪”地一聲落下,墨水在圖紙上暈染出一片刺眼的紫黑。
    “啥時候泄露的?”張誌成猛地站起身,板凳腿在沙地上劃出尖銳的聲響。
    老周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帶著一絲慌亂:“三天前。”他瞅了眼正在工地指揮的陳啟明,欲言又止,“更麻煩的是……”他壓低聲音,“對方還知道現場會的具體日期。”
    王力“啪”地一拍桌子,扯著嗓子吼道:“我早就說過——”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但大家心裏都明白,他瞧陳啟明的眼神已經變成一把利刃。
    保衛科的審查同時開始,指揮部帳篷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孫專員皺著眉頭,在狹小的空間裏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緩慢,“這事兒必須查清楚,一個疑點都不能放過。”孫專員停下腳步,掃過在場的人,最後落在張誌成身上,“小張,你說下一步咋辦?”
    張誌成思索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從人員接觸範圍查起,三天前泄密,就排查這幾天和陳啟明有工作交集的,還有能靠近指揮部、接觸文件的人。不過,這排查得偷偷進行,可不能打草驚蛇。”
    王力鼻子裏哼了一聲,“查啥查呀,陳啟明嫌疑最大,那些外文筆記、微縮膠卷,還不夠明顯嗎?我看他就是潛伏的特務,保不準早跟敵人勾結好了,說不定正等著瞅準時機給咱工程來個致命一擊!”
    “可不能就憑這些定案。”張誌成皺起眉頭,眼神堅定,“得有真憑實據,陳啟明一直為工程盡心盡力,上次滲漏,他還冒著生命危險去加固堤壩,要是就這麽冤枉他,往後誰還肯為工程拚命啊。”
    “老張,都啥時候了,你還這麽心慈手軟!”王力急得直跺腳,“資產階級那糖衣炮彈可厲害著呢,最能迷惑人了。你可別被他那裝模作樣的樣子給騙嘍,說不定他天天在咱眼皮子底下算計著咋搞破壞呢!”
    雙方爭得麵紅耳赤,聲音在帳篷裏嗡嗡直響。孫專員抬手製止:“都別吵了,排查按張誌成說的辦,不放過任何線索,也不能冤枉好人。咱們守的可是國家重要工程,一絲一毫的差錯都出不得。”
    醫療帳篷裏,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照著林悅蒼白的臉。她又被保衛科幹事叫去問話。
    “林悅同誌,你再好好想想,最近見過可疑的人沒,或者聽到啥不該聽的?”幹事一臉嚴肅,眼睛緊緊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林悅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我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真沒注意到什麽。這工地人來人往的,大家都一門心思幹活,哪有閑工夫留意這些!”
    “那你這進口零食?”幹事拿起一盒黃油餅幹,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可是稀罕東西,一般地方可弄不到。”
    “我都說了,這是我家裏從上海給寄過來的。上次發大水,物資不夠,我還拿出來給大家補充營養,一直也沒有私藏過!怎麽到你們這就成可疑的了?!”
    幹事沒吭聲,接著問:“你父親的事,對你沒影響?沒人找你,讓你透露工程消息?”
    林悅眼眶一下子紅透了,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音量也提高了:“我自從來了新疆就沒怎麽和家裏聯係過!先前在師部醫院怎麽樣我就不說了,你們都能查到。後來被抽調到塔河營地,那就是一心撲在工程上,就想為工人們出份力,你們可別再冤枉我了!”
    恰在此時,張誌成走進了醫療帳篷。瞧見林悅那模樣,心裏猛地一痛……走上前,對著幹事說道:“同誌,林悅同誌一直以來工作認真負責,救治了無數受傷的職工還有勞改犯!我們可不能僅憑一些沒影的猜測就懷疑她。”
    林悅心裏一暖,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在這人人自危、被懷疑的陰霾籠罩的時刻,張誌成的信任簡直比啥都珍貴。
    工地現場,大劉帶著一幫工人,站在陳啟明設計的模具前,“這玩意兒能行?陳啟明那背景,誰知道他安的啥心呐,說不定就是故意來搞破壞的。”大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著模具狠狠踢了一腳。有工人跟著附和:“就是,咱可不能拿工程冒險,誰知道裏頭有沒有貓膩。上次他設計的方案,就差點捅出大簍子,還好發現得早,不然咱這工程可就懸了。”
    陳啟明聽到這話,急忙跑過去解釋,“這模具設計是經過反複計算的,肯定沒問題,能提高施工效率,還能保證工程質量。我為了這設計,好幾個通宵都沒合眼。”
    “哼,你說得倒輕巧!你那套理論,誰知道靠不靠譜。”大劉翻了個白眼,“我們就信自己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經驗,這麽多年都這麽幹過來的,也沒出過啥大亂子。”
    陳啟明無奈地看著他們,眼神裏滿是失落,雙手無力地垂著:“你們咋能這麽不信任我呢!我還能有什麽其他意圖?”
    “圖啥?說不定就圖破壞咱的新建設呢!”大劉一扭頭,帶著工人走了,留下陳啟明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沒完工的模具,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指揮部裏,王力還不依不饒,雙手叉著腰,氣勢洶洶的:“老張,陳啟明可不能再摻和核心工程了,我看呐,得把他隔離審查,省得再出啥亂子。他那些可疑行為,都快把工程安全給威脅透了,咱可不能再這麽稀裏糊塗下去。”
    “老王,你別太過分了!”張誌成氣得用力拍桌子,搪瓷缸都晃悠起來。“沒證據,可不能隨便抓人。陳啟明為工程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有目共睹。”
    “證據?那些資料還不夠嗎?你就是被他給迷惑住了,我們可不能拿國家利益開玩笑。萬一工程真出了大問題,咱倆誰都擔不起這責任,到時候國家損失慘重,咱可就成罪人了。”
    兩人誰也不讓誰,孫專員揉著太陽穴,滿臉疲憊地說:“先別爭了,排查要緊,等有了實打實的證據,再做決定。咱們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過壞人,這工程可是關係著國家的未來,一丁點閃失都出不得。”
    張誌成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王力同誌,咱們都是為了工程,為了國家。可就憑現有的這些,就給陳啟明下結論,不合適。我們是搞建設,不是搞鬥爭,得實事求是,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得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王力臉色鐵青,雙手抱在胸前,別過頭去:“老張,你就是太心軟了。現在這形勢,特務到處都是,跟地底下的老鼠似的,我們可得小心再小心,不能等出了大問題才後悔,到時候啥都晚了。”
    孫專員走到兩人中間,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兩個副指揮都冷靜冷靜!排查馬上展開,有嫌疑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為工程付出的同誌,也得慎重對待,另外……”
    帳篷外傳來吵鬧聲,幾個工人因為陳啟明的設計起了爭執,眼瞅著都快打起來了。
    孫專員皺了皺眉,說:“這事兒鬧的,都影響工程進度了。老張,你去工地安撫下工人情緒,保證施工別停。王力,你和保衛科同誌加快排查,有情況及時匯報。”
    張誌成和王力應了一聲,各自行動。張誌成快步走向工地,心裏琢磨著咋跟工人們解釋陳啟明的設計沒問題,還得安撫他們因為泄密事件產生的不安。王力和保衛科幹事們聚在一起,仔細梳理排查方向和重點。
    在工地臨時休息區,張誌成找到正在爭吵的工人。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同誌們,都別吵了!聽我說幾句。”工人們聲音漸漸小了,都看向他。
    “陳啟明同誌設計的方案,都是經過科學計算和反複論證的,大家可別輕易懷疑。這次泄密事件,我們肯定會查清楚,絕不讓壞人跑了,也不會冤枉好人。大家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工程幹好,這才是對國家最大的貢獻。”張誌成目光堅定,看著每一個工人的眼睛。
    一個年輕工人小聲說:“張副指揮,我們也不是故意鬧事,就是心裏害怕,怕工程被特務破壞了,那咱們這麽久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嘛。”
    張誌成點點頭,說:“我理解大家心情,可不能因為害怕就瞎猜疑。陳啟明同誌為工程付出多少,大家都看在眼裏。上次洪水,要不是他帶頭搶險,咱們工程說不定就毀了。我們得相信組織,相信排查會有結果。”
    工人們聽了,互相看了看,慢慢安靜下來。大劉撓撓頭,說:“張副指揮,我們不是不幹活兒,也不是故意鬧事!就是一想到有特務,心裏就慌得很……”
    張誌成拍了拍大劉肩膀,說:“沒事,大家都是為工程好。以後有問題,別著急,咱們一起商量。現在,都回去好好幹活吧。”
    工人們都走了,回到各自崗位。張誌成看著他們背影,心裏暗暗歎氣。這泄密事件,不光給工程帶來大隱患,還讓原本團結的隊伍有了裂痕……壓得人都快直不起腰了。
    另一邊,王力和保衛科幹事們在指揮部帳篷裏,對著人員名單和工作記錄,仔細排查每個可能和泄密有關的人。他們不放過任何細節,從陳啟明三天內的工作行程,到每個和他接觸過的工人、幹部,都挨個分析。
    “你們看,這是陳啟明那天和技術組開會的記錄,參會有五個人,其中兩個是從外地調來的,他們背景資料還得再核實。”一個幹事指著記錄說。
    王力皺著眉,說:“重點排查這兩人,還有那些常在指揮部附近晃悠的後勤人員,說不定他們有機會接觸文件。另外,去調查下林悅同誌的社會關係,她父親那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說不定背後還有啥貓膩呢,咱得把這事兒查個底兒掉。”
    張誌成處理完工地的事情,又匆匆趕到醫療帳篷。他看到林悅還是一副難過的樣子,輕聲說道:“林悅同誌,你別太往心裏去,我相信你,組織也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你為工程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裏,不要因為這些無端的質疑就氣餒。”張誌成說著,疲憊地揉了揉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這段時間的操勞讓他看起來愈發憔悴。
    林悅抬起頭,聲音略帶哽咽地說:“誌成同誌,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隻有你這麽堅定地相信我。我真的害怕自己會一直被誤會下去。”
    張誌成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道:“我了解你的為人,也看到了你為工程付出的心血。你一心救人,怎麽可能和特務有關聯呢。你繼續安心工作,我會盡我所能,讓真相早日大白。”
    天黑了,工地被黑暗籠罩,隻有幾盞探照燈發出微弱光芒。指揮部帳篷裏,孫專員、張誌成和王力還在討論排查進展。
    “目前還沒找到確鑿證據,但有幾個重點嫌疑人,正在深入調查。”王力匯報。
    孫專員點點頭,說:“繼續加大排查力度,時間不等人,現場會日子越來越近,我們得在那之前把問題解決,要是到時候還沒搞定,咱這臉可就丟大了,工程也得泡湯。”
    張誌成看著手裏資料,說:“我覺得不能光盯著陳啟明和他身邊的人,會不會我們方向錯了?說不定泄密的是別人,故意把嫌疑引到陳啟明身上。”張誌成說著,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這段時間為了工程和這次泄密事件,他幾乎沒怎麽合過眼,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
    王力皺了皺眉,說:“老張,你這想法有點離譜吧。陳啟明疑點太多,怎麽看他都脫不了幹係,我瞅著他就是那罪魁禍首,跑不了。”
    孫專員想了會兒,說:“老張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不能被現有的線索困住。排查範圍再擴大些,把所有可能接觸工程機密的環節都梳理一遍。”
    三人又討論了一陣,才各自去休息。張誌成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他想著工程,想著陳啟明,想著那些被懷疑的同誌……不知道這場風波最後啥結果,隻盼著真相早點大白,工程能順利完工。
    張誌成在半夢半醒間,腦海裏全是工程泄密的事兒,好不容易熬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就一骨碌從行軍床上爬起來,匆匆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軍大衣,抬腳往工地走去。
    清晨的戈壁灘,寒意刺骨,冷風像小刀般割著臉頰。張誌成縮了縮脖子,抬眼望去,往日熱鬧非凡、充滿幹勁的工地,如今被一層壓抑的陰霾牢牢籠罩。工人們各自忙碌著,可彼此間幾乎沒了交流,隻有工具碰撞和機器運作的聲音,在空曠的戈壁灘上回蕩,顯得格外冷清。
    不遠處,張誌成瞧見陳啟明那熟悉的身影。他弓著背,正對著那套無人問津的模具,眉頭緊鎖,眼神裏滿是失落與無奈。但手中的鉛筆沒有停下,仍在圖紙上不停地寫寫畫畫,似乎想用這股執拗,挽回被大家誤解的局麵。
    張誌成心裏一酸,快步走上前,抬手輕輕拍了拍陳啟明的肩膀,溫聲道:“陳教授,別灰心。這次泄密事件把大家弄得人心惶惶,等真相水落石出,您這凝聚心血的設計,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陳啟明聞聲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感激,聲音略帶沙啞:“張副指揮,謝謝您還信得過我。我隻是心疼這些日子為工程付出的點點滴滴,實在不想就這麽打水漂了。”
    張誌成又寬慰了幾句,便轉身朝指揮部走去。沒走多遠,迎麵碰上大劉。大劉瞧見張誌成,神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撓了撓頭,吞吞吐吐地說:“張副指揮,昨天我們太衝動了,回去翻來覆去想了一夜,陳教授平日裏為工程盡心盡力,我們不該那麽對他。”
    張誌成欣慰地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大劉,能想明白就好。咱們是一個集體,隻有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這工程才能順順利利。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配合排查,把藏在暗處的特務揪出來。”
    大劉用力地點點頭,胸脯一挺:“您放心,往後我們都聽您的,肯定好好幹活!”
    走進指揮部,裏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草味,嗆得張誌成直咳嗽。王力和保衛科的幹事們早已開始了新一天的排查工作,麵前堆滿了文件和資料,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可那雙眼眸,卻透著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定。
    張誌成走上前,開口問道:“有啥新進展沒?”
    王力抬起頭,滿臉無奈,重重歎了口氣:“還是沒啥實質性突破,那幾個重點嫌疑人的調查,就跟走進死胡同似的,咋都找不到確鑿證據,證明他們和泄密有關。”
    張誌成皺起眉頭,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既然從陳啟明身邊的人入手沒進展,咱們是不是得換個思路,從文件的接觸渠道再深挖深挖。比如說,文件在傳遞過程中,有沒有可能被人中途截取或者複製?”
    話音剛落,一名保衛科幹事猛地一拍腦袋,激動地喊道:“對呀!之前有一次文件交接,是汽車連負責運送的,會不會問題就出在那個環節?”
    王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道理!汽車連經常在各個營地之間來回跑,接觸的人多且雜,他們運送物資的時候,保不準就有機會接觸到工程相關資料。”
    眾人當即決定對汽車連展開調查。他們一頭紮進文件堆裏,仔細查閱汽車連近期的運輸任務記錄。很快,就發現有幾次文件運送任務,都是由副連長負責帶隊。
    王力指著記錄,語氣篤定:“這個副連長有問題!你們看,他負責的這幾次任務,時間和泄密事件的時間節點,挨得也太近了。”
    張誌成也覺得事有蹊蹺,神色凝重地說:“先別打草驚蛇,咱們暗中盯著他的行蹤和日常活動,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線索。”
    張誌成腦海裏突然閃過鄭智指導員的身影。鄭指導員經驗豐富,見多識廣,說不定能在這關鍵時刻,給出些新點子。立刻趕到電台室,給鄭指導員發了一封電報,把目前工程隊遭遇的泄密危機,以及調查方向,一五一十詳細說明。
    鄭指導員收到電報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遠超想象。不敢耽擱,立刻向師部匯報了情況。師部領導對此高度重視,當即指示林師長親自過問此事,並調配更多有經驗的保衛人員,前往塔河營地協助調查。
    林師長迅速組織了一個特別調查小組,親自帶隊,馬不停蹄地趕往塔河營地。一路上,他反複研究張誌成提供的資料,心中對案件漸漸有了初步判斷。
    原來,汽車連副連長曾在舊軍隊任職,新中國成立後,雖被收編,但他內心一直對新政權心懷不滿,舊時代養成的貪婪習性也未改變。敵特組織知曉他的情況後,以豐厚的金錢誘惑,還承諾事成後幫他逃往境外,享受榮華富貴。而保衛科幹事與副連長本就是同鄉,且家中曾因一些曆史遺留問題對新政府心存怨念,副連長便趁機拉攏他,兩人一拍即合,策劃了這場泄密陰謀。
    在塔河營地這邊,調查人員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跟蹤和排查,發現汽車連副連長近期的行為十分反常。他常常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偷偷外出,每次回來時,神色慌張,跟做賊似的。更可疑的是,調查人員發現他與一名陌生男子,有過好幾次秘密會麵。此前,副連長就多次主動申請負責文件運輸任務,這一行為在如今看來,愈發可疑。
    調查人員想悄悄接近那名陌生男子,可每次會麵一結束,那男子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瞬間沒了蹤影,怎麽都找不到……
    就在這時,張誌成突然想起,之前有一名保衛科幹事,在調查過程中,總是有意無意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往陳啟明和林悅身上引。他的行為,怎麽看都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勁兒,似乎太積極過頭了。而且,此前這名幹事在一些日常工作交流中,就曾流露出對陳啟明這類知識分子的偏見,這一細節此刻也被張誌成重新記起,成為了重要線索。
    張誌成趕忙把這個發現告訴了王力,王力聽後,也覺得事有蹊蹺,皺著眉說:“難不成這個保衛科幹事和副連長是一夥的?”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他們開始暗中調查這名保衛科幹事的背景和近期行蹤。一番深入調查後,令人震驚的真相浮出水麵:這名保衛科幹事和汽車連副連長,關係密切,且在來工程隊之前,就早有往來。
    與此同時,林師長帶領的特別調查小組抵達了塔河營地。張誌成趕忙向林師長詳細匯報了整個調查過程,以及目前的發現。林師長聽完,沉思良久,緩緩說道:“看來咱們的方向是對的,這個汽車連副連長和那名保衛科幹事,很可能就是泄密的罪魁禍首。現在,咱們得想辦法找到確鑿證據,把他們繩之以法。”
    調查人員經過連續多日的艱苦監視,終於摸清了汽車連副連長深夜外出的規律。考慮到情況複雜,他們決定實施“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力求將整個特務網絡一網打盡。
    第七個監視夜,戈壁灘的天氣陡然惡化,狂風裹挾著沙塵,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能見度瞬間降至不足五米。副連長像往常一樣,裹著軍大衣,整個人貓著腰,在沙塵暴中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廢棄水文站。一直在暗處緊緊跟隨的調查人員們見狀,精神頓時高度緊繃起來。
    就在副連長與那名陌生男子進行交接的關鍵時刻,副連長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的眼神瞬間變得警覺起來。隻見他迅速從磚縫中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猛地反身,朝著追蹤者刺去。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沙塵彌漫的夜空。潛伏在一旁的偵察兵小吳果斷扣動扳機,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擦過副連長的耳際,在磚牆上炸開一串火星。
    那陌生男子趁亂一個翻滾,迅速鑽進了旁邊的排水溝,消失得無影無蹤。副連長也趁著混亂,轉身剛要逃竄,卻沒想到,張誌成早已預判了他的行動,從沙堆中如獵豹般躍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副連長撲倒在地。
    兩人在沙塵中扭打在一起,一時間塵土飛揚。突然,副連長的袖口滑落出一個微型相機,張誌成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抓住。
    審訊室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副連長坐在椅子上,嘴角掛著一絲因掙紮而溢出的血絲,他斜著眼睛,滿是挑釁地盯著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標語。
    “你們根本拿不出證據,那些膠卷不過是我在黑市上買的淫穢讀物,和你們說的什麽工程機密沒有半毛錢關係!”副連長的聲音帶著一絲囂張,在審訊室裏回蕩。
    王力一聽這話,頓時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被震得高高跳起,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嘴硬!你信不信老子把你吊到旗杆上晾三天,看你還敢不敢嘴硬!”王力雙眼圓睜,憤怒地瞪著副連長。
    “王同誌!”張誌成趕忙上前,一把按住王力因憤怒而顫抖的肩膀,語氣沉穩地說道,“別忘了師長的叮囑,我們要依法依規審訊。”
    說完,張誌成轉身,從文件袋裏掏出一封電話記錄,副連長原本滿不在乎的眼神,在看到這封信的瞬間,瞳孔猛地驟縮,臉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起來,顯然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原來,這是他們與敵特組織秘密聯絡的電話記錄,鐵證如山,副連長的心理防線開始動搖。
    林師長在綜合分析了各方情報後,果斷決定收網。現場會的前夜,月色如水,灑在寂靜的營地上。調查組故意泄露了一條虛假情報,聲稱次日清晨將運輸一批極為重要的設備。
    汽車連副連長果然中計,在子時,趁著夜色的掩護,偷偷潛入車庫。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汽車油箱夾層,將一個經過特殊改裝、具備耐高溫性能的微型發報機塞了進去。就在他貓著腰,準備鑽出油箱時,十幾道手電筒的強光突然亮起,將整個車庫照得如同白晝。
    “老戰友,別來無恙啊。”林師長從一輛吉普車後緩緩走出,語氣中帶著一絲威嚴。在他身後,站著被繳械的保衛科幹事,此時的幹事,低著頭,一臉沮喪。
    副連長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滿臉驚恐,聲嘶力竭地嘶吼道:“你們怎麽知道發報機的事?這不可能!”
    林師長神色平靜,他舉起手中從幹事宿舍搜出的同款發報機,冷冷地說道:“多虧你這位同鄉‘幫忙’!你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
    審訊持續了整整一夜。當副連長交代出接頭暗號時,被押來的陌生男子突然像發了瘋一般暴起,他趁人不備,迅速用藏在假牙裏的毒藥膠囊抵住下頜,企圖自殺。這毒藥並非氰化物,而是敵特組織特製的一種劇毒藥物,雖同樣管控嚴格,但敵特組織通過秘密渠道獲得並提供給了他。
    千鈞一發之際,偵察兵小吳眼疾手快,順手抓起桌上的茶缸,用力甩出。茶缸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擊中了陌生男子的手腕。“啪”的一聲,毒囊掉落在地,危險瞬間解除。
    經過深入審訊和調查,真相逐漸浮出水麵。保衛科幹事表麵上在積極參與調查,實則是在暗中破壞證據鏈。他故意在工人中散布陳啟明是特務的謠言,企圖混淆視聽。又利用林悅的進口零食大做文章,甚至偽造外文筆記,妄圖嫁禍給陳啟明和林悅。
    調查人員隨後聯係了林悅在上海的家人,證實了那些進口零食確實是家人寄來的。同時,對陳啟明的外文筆記進行詳細鑒定後發現,那隻是他日常用於記錄工程技術要點、參考國外先進水利建設經驗的工作筆記,與敵特毫無關聯。
    林師長決定召開一場動員大會,將敵特事件的來龍去脈向全體工程人員公開,同時鼓舞士氣,為即將到來的現場會做好準備。會場被布置得莊嚴肅穆,主席台後方懸掛著一麵巨大的五星紅旗,在微風中獵獵作響。四周張貼著“堅決打擊敵特破壞,確保工程順利進行”“團結一心,建設祖國”等標語。
    “同誌們!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裏,是要給大家通報一件關乎我們工程生死存亡的大事。想必這段時間,大家都察覺到了異樣,沒錯,我們的工程遭遇了敵特的破壞!”
    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接著詳細講述了敵特的種種行徑,從竊取“黏土卵石複合結構”的技術參數,到準備微縮膠卷傳遞工程細節,再到策劃破壞現場會的險惡用心。“汽車連副連長,這個曾經被我們信任的同誌,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祖國和人民。他在舊軍隊養成的惡習未改,被敵特組織用金錢和虛假的承諾誘惑,淪為了敵人的走狗。而保衛科的那名幹事,同樣因為家族的曆史遺留問題和狹隘的偏見,與副連長狼狽為奸,妄圖搞垮我們的工程,破壞新中國的建設大業!”
    “但是,同誌們!我們的調查人員不畏艱難,在惡劣的環境下日夜追蹤,終於揭開了他們的真麵目。他們的陰謀不會得逞!我們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將他們繩之以法隻是時間問題。我們要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工人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鬥誌。
    “這次事件,雖然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困擾,讓我們的工程進度受阻,讓同誌之間產生了誤解和隔閡,但也讓我們更加團結,更加堅定了完成工程的決心。陳啟明同誌,他一心撲在工程上,設計的方案都是為了提高施工效率和質量,卻無端被懷疑。林悅同誌,在醫療崗位上兢兢業業,救治了無數傷病員,也遭到了莫須有的猜忌。在這裏,我代表組織,向他們,以及所有被誤解的同誌們道歉!”林師長說著,鄭重地向台下鞠了一躬。
    張誌成、陳啟明、林悅等人站在台下,眼中淚光閃爍。
    林師長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大家:“同誌們,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在現場會之前,把工程做到盡善盡美。這不僅是對我們這段時間努力的檢驗,更是向敵人宣告,我們新中國的建設者,是不可戰勝的!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台下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工人們的聲音匯聚在一起,驅散了多日來籠罩在營地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