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危機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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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師長的動員大會仿若一陣強勁東風,吹散了工程隊多日來的陰霾,大夥渾身憋著一股勁兒,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工程最後的衝刺階段。

    但當前國際形勢複雜多變、敵特活動日益猖獗工程隊近期成功抓獲了幾名參與泄密的馬前卒,也這隻是冰山一角,幕後敵人的組織尚未徹底摸清……林師長在走之前,告訴張誌成他們三個指揮副指揮,師部已經決定組織專門力量,進一步深入調查,務必查清敵人的幕後黑手及其活動網絡。同時,為了確保工程的順利進行,林師長強調必須抓緊工期,保證工程質量,並嚴格內部管理,加強安全防範,嚴防敵特分子再次進行破壞活動。

    **紅旗突擊隊成立過程**

    指揮部帳篷外,北風卷著沙粒打在帆布上,發出劈啪的聲響。孫專員站在木箱搭成的臨時講台上,手裏攥著鐵皮喇叭,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同誌們!工程進入最後衝刺階段,指揮部決定成立‘紅旗突擊隊’,專啃硬骨頭!”

    台下工人隊伍裏響起零星的議論聲。大劉用鐵鍬把敲了敲卵石,粗著嗓子喊:“孫專員,啥條件能進突擊隊?”

    孫專員抹了把臉上的沙土:“自願報名,能扛苦、能拚命!”

    張誌成一步跨上講台,從兜裏掏出小刀,在拇指上劃了道口子。血珠滲出來,他直接按在早已準備好的白布上,寫下“張誌成”三個歪扭的血字。

    “算我一個!”大劉吼了一嗓子,衝上去搶過小刀,也劃破手指工人們一下子炸了鍋,爭著往前擠。

    “排隊!一個個來!”王力揮著胳膊維持秩序,可自己也被推搡著往前。陳教授站在人群邊緣,眼鏡片上全是手印。他猶豫了一下,終於也伸出手:“我也報名。”

    林悅帶著女工們擠過來,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她奪過小刀,毫不猶豫地在食指上一劃:“醫療隊全體加入!”血珠順著她的指尖滴在布上,很快被風幹成褐色的痕跡。

    布上的名字越來越多,孫專員抖開布,高舉過頭:“從今天起,你們就是‘紅旗突擊隊’!工程不完工,紅旗不倒!”

    工人們跟著吼起來,在戈壁灘上滾出老遠。鐵鍬、鎬頭敲擊卵石的節奏越來越響,像戰鼓一樣砸進戈壁灘裏。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透,戈壁灘上一片灰蒙,紅旗突擊隊的隊員們就已經集合在工地旁。張誌成背著沉重的工具包,站在隊伍前,大聲喊道:“同誌們,今天是咱們突擊隊成立後的頭一天,可得幹出個樣兒來!看了看工程圖紙,指著前方一片待平整的沙地,說道:“咱們先從這兒開始,把地基夯實,今天務必完成這一片的基礎作業。”

    紅旗突擊隊的第一天,在灰白色的晨光中緩緩鋪展開來。三十七名隊員呈扇形散開,每個人手中的鐵鍬精準地鏟進沙土裏,一時間,整齊的唰唰聲在戈壁灘上響起。張誌成蹲在測量樁旁,手中緊握著紅漆,在木樁上仔細地劃出第三道標線。這時,陳教授站在一旁,眼睛緊緊盯著算盤,手指迅速地撥弄著算盤珠子,嘴裏立刻報出:“標高差兩公分半。”

    大劉帶著六個壯實的勞力,合力推著石碾子過來。這石碾子是工人們利用廢鐵軌精心焊成的,直徑足有一米八,體積龐大,需要四個漢子使出渾身力氣才推得動。他們齊聲喊著號子,每一聲號子都充滿力量。石碾子緩緩壓過鬆軟的沙地,在沙地上留下半指深的轍印。

    聽到陳啟明報出標高差兩公分半,張誌成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在這工程的關鍵階段,任何一點偏差都可能影響後續的整體進度與質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紅漆,目光望向那片待平整的沙地,沉思片刻後,轉頭看向陳啟明。“陳教授,你看這標高差,咱們得想法子解決。”張誌成語氣誠懇,在他心裏始終服氣人家肚子裏那些實打實的學問!

    陳啟明推了推眼鏡,“這沙地鬆軟,夯實過程中沉降不均,才導致標高出現偏差。”頓了頓,接著說道,“要解決的話,得在薄弱區域增加支撐點,分散壓力。”張誌成微微點頭,心裏快速盤算著。“陳教授,你說的在理。那依你看,這支撐點具體咋弄?用啥材料合適?”陳啟明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沙地上比劃起來。“可以用咱們現有的木樁,間隔加密,打進沙地深處,形成穩固支撐。再用碎石填充木樁間的縫隙,增強整體穩定性。”

    兩人蹲在沙地上,一邊看著工程圖紙,一邊討論著細節,不時用樹枝在沙地上標記。不一會兒,一個初步的解決方案在他們腦海中成型。

    張誌成站起身,對著周圍忙碌的隊員們喊道:“老王,大劉!你倆快過來一下!”王力聽到喊聲,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小跑過來。“張副指揮,啥事?”大劉甕聲甕氣地問。張誌成指了指出現標高差的區域,說道:“現在這地方標高差了兩公分半,得趕緊處理。陳教授和我商量了個辦法,你們帶著人按這方案來。”接著,他詳細地把剛才與陳啟明討論的方案跟王力和大劉說了一遍。

    王力聽完,認真地點點頭:“行,老張你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不就是打木樁、填碎石嘛,簡單!”

    很快,王力帶著大劉和幾個隊員,扛著木樁,拿著鐵錘,來到出現問題的區域。大劉把袖子往上一挽,雙手高高舉起鐵錘,朝著木樁頂部狠狠砸去。每砸一下,他嘴裏都發出一聲悶哼。“嘿!”“嘿!”那木樁在他的敲擊下,一點點沒入沙地之中。

    王力在旁邊仔細看著,:“再往左一點,對,就這兒,砸!”隨著一根根木樁被打進沙地,王力又安排隊員們開始填充碎石。大家用鐵鍬一鍬一鍬地把碎石鏟進木樁間的縫隙,然後用工具夯實。碎石與木樁相互交錯,逐漸形成了一個穩固的支撐結構。

    張誌成和陳啟明在一旁密切關注著進度,不時看看手表,又看看施工現場,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與工作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漸漸升高,戈壁灘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想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終於,所有木樁都已打入沙地,碎石也填充完畢。陳啟明拿著測量工具,再次仔細測量了一遍標高。他反複核對數據,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張副指揮,標高差解決了,符合標準。”張誌成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他走到隊員們中間,大聲說道:“幹得漂亮!這標高差的問題解決了,咱們工程又往前邁了一大步。大家辛苦了!”大劉用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咧著嘴說:“不辛苦,隻要能把工程幹好,這點累算啥!”

    “同誌們,先都停一停,歇個十分鍾,喘口氣,眼瞅著就該吃晌午飯了!”王力這一嗓子落下,原本在戈壁灘上忙碌的隊員們,像是聽到了統一指令,紛紛直起腰杆。麵龐被戈壁灘上熾熱的太陽曬得黑裏透紅,汗水一個勁兒地冒,和沙土混在一塊兒,在臉上糊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泥印子,看著就像戈壁灘上縱橫交錯的溝壑。

    大劉雙手猛地一鬆,那把沉重的鐵錘“砰”的一聲砸在沙地上。他整個人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墩在沙堆旁,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幾乎把周圍熾熱的空氣全吸進肺裏。那粗壯得像小樹幹一樣的胳膊,因為長時間不停地掄錘,肌肉還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汗水流過,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汗漬。

    高懸在頭頂的太陽火力正猛,沒有一絲雲彩遮擋,戈壁灘就像個巨大無比的蒸籠,滾燙的熱氣從四麵八方湧來。隊員們剛一坐下,就感覺熱氣順著破舊的褲腿直往上躥,腳下的沙地燙得鞋底都發軟。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營地的方向,眼神裏滿是期待,眼巴巴地盼著炊事班送飯的人趕緊出現。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模模糊糊出現幾個身影,挑著擔子,在鬆軟的沙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朝這邊挪。他們的身影在熱氣騰騰的蜃景中有些扭曲,像是隨時會被這酷熱的空氣融化。“送飯的來嘍!”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原本疲憊不堪的隊員們瞬間來了精神,原本低垂的腦袋一下子抬了起來。

    炊事班的老周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兒終於趕到了。他們的臉上同樣布滿了汗水和沙土,衣衫被汗水濕透,緊緊貼在身上。老周把擔子穩穩地放在地上,彎下腰,雙手揭開蓋在上麵已經有些破舊的布,露出兩隻大桶。一個桶裏裝的是高粱麵和玉米麵兩摻的饅頭,饅頭個頭不小,圓滾滾的,顏色是暗沉的黃棕色,表麵坑坑窪窪。另一個桶裏盛著水煮蘿卜,蘿卜塊浸在微微泛黃的湯裏,上麵隻飄著薄薄一層幾乎看不見的油花。

    “哎呀,可算把你們盼來了,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大劉站起身,一邊嘟囔著,一邊快步走到擔子旁。他伸手從腰間解下自己那掉了不少瓷、邊緣都磕出了豁口的搪瓷缸,還在衣角上蹭了蹭,像是要把搪瓷缸擦得更幹淨些,然後準備去盛菜。

    其他隊員見狀,也都紛紛圍攏過來。可這才發現,走得急,好些人都沒帶上吃飯的家夥。“這可咋弄,沒飯盒咋吃飯呀?”一個年輕隊員滿臉著急地說道,雙手不自覺地在身上摸索著,仿佛能突然變出一個飯盒來。

    “這有啥難的,瞧我的。”王力笑著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鐵鍁,那鐵鍁的木把已經被磨得光滑,鏟麵上也有不少磨損的痕跡。他在沙地上用力磕了磕,把上頭的沙土磕掉,揚起一小團塵土。“這鐵鍁不就能當飯盒使嘛。”說著,他就拿鐵鍁去桶裏盛了一勺水煮蘿卜,蘿卜塊在鐵鍁上晃悠了一下,險些掉出去,他趕緊用另一隻手護了一下,又從桶裏拿起一個饅頭,放在蘿卜上麵。

    大劉瞧著,也有樣學樣,撿起自己的鐵鍁。他的鐵鍁比王力的更破,鏟麵都有些變形了。他用鐵鍁盛上飯菜,因為動作太猛,鐵鍁碰到桶壁,發出“哐當”一聲響。其他隊員紛紛跟著這麽做,一時間,大夥都端著用鐵鍁充當的“飯盒”,姿勢各異,有的小心翼翼地捧著,有的大大咧咧地端著,準備開吃。

    有隊員眼尖,瞅見旁邊長著一叢紅柳枝,趕忙跑過去。紅柳枝在風中微微晃動,上麵的小刺在陽光下閃著光。伸手折了幾根,把上頭的小枝丫掰掉,動作麻利,碎屑紛紛掉落,然後分給大家。“就拿這紅柳枝當筷子,咱照樣能吃得香。”

    雖說飯菜簡單,吃飯的家夥也簡陋得很,可隊員們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大劉一邊大口大口嚼著饅頭,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這饅頭,嚼起來可真香,比那啥大魚大肉都強。”嘴角還沾著一些饅頭屑,說話時隨著嘴角的動作微微抖動。

    “你就會瞎吹,這饅頭能比大魚大肉香?”旁邊一個隊員笑著打趣道。

    “咋不能,咱本來就是吃啥都香。再說了,這可比咱剛到這戈壁灘那會強太多了,那時候吃的啥,現在想起來都不敢信。”大劉立馬反駁道,一邊說,一邊用紅柳枝挑了一塊蘿卜放進嘴裏,用力咀嚼著。

    陳教授坐在一旁,用紅柳枝挑著蘿卜,細嚼慢咽地吃著。他的眼鏡片上又蒙了一層水汽,在熱氣和飯菜的霧氣中變得模糊不清,時不時得抬手用衣角擦一擦。

    日頭漸漸爬到了頭頂,戈壁灘上的溫度像被架在火爐上烤似的,熱浪一波接一波地湧來,連空氣都扭曲了,沙地燙得能煎雞蛋!張誌成抬頭望了望天,刺眼的陽光晃得他眯起了眼。他抹了把臉上的汗,甩在地上,汗珠“嗤”的一聲就在沙土上蒸發了。他扯著嗓子喊道:“同誌們,日頭太毒了!都別硬撐,找陰涼地兒歇會兒,等日頭偏西了再幹!”

    大劉正吃完準備繼續上工,聽到這話,腳步不停,甕聲甕氣地說:“張副指揮,咱不累!這點太陽算啥?”

    “大劉!”一聲清脆卻嚴厲的喝止從旁邊傳來。林悅帶著醫療隊的幾個姑娘快步走過來,“逞什麽能?中暑了怎麽辦?現在藥品緊缺,一旦倒下,可不是喝口水就能好的!”

    “著急也不能拿命拚!”林悅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她轉向周圍的隊員們,提高了聲音:“同誌們,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戈壁灘上的高溫不是鬧著玩的,熱射病聽說過嗎?”

    隊員們麵麵相覷,有人搖頭。林悅擦了擦汗,繼續解釋道:“熱射病就是重度中暑,體溫超過40度,人會昏迷、抽搐,甚至器官衰竭!咱們現在缺醫少藥,一旦有人倒下,根本來不及救治!”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點頭附和:“林隊長說得對。高溫環境下,人體散熱機製會失效,就像發動機過熱一樣,必須及時降溫。”

    王力見大家還有些猶豫,幹脆下了命令:“全體都有!立即停止作業,找陰涼處休息!這是命令!”

    隊員們這才三三兩兩地散開,尋找避暑的地方。大劉悻悻地跟著人群走,嘴裏還嘟囔著:“歇就歇嘛,凶啥……還動不動就生命危險……那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林悅聽見了,快步追上去,塞給他一個軍用水壺:“多喝水!小口慢飲,別等渴了再喝。”大劉接過水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林隊長。”

    隊員們或坐或躺,有的用草帽蓋著臉打盹,有的三三兩兩低聲聊天。王力靠在鐵鍬把子上,從懷裏掏出半截皺巴巴的煙,剛要點上,就被張誌成製止:“這麽熱還抽煙?不怕上火啊!”王力嘿嘿一笑,把煙又塞了回去:“習慣了,提神嘛。”

    林悅帶著衛生員分發淡鹽水和清涼油,正蹲在一個年輕隊員身旁,見他臉色發紅,趕緊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頭暈?”年輕隊員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有點,剛才幹活時就覺得眼前發黑……”神色一緊,趕忙招呼身旁的衛生員:“小李,快把擔架拿過來!”小李迅速從醫療箱旁扯出簡易擔架,那是用兩根木棍和一塊粗布臨時製成的,平日裏就一直放在醫療箱旁備用。兩人小心翼翼地將年輕隊員抬到擔架上,朝工地旁一處稍顯陰涼的土坡下走去。

    戈壁灘上的熱氣毫無減弱的跡象,地麵溫度高得驚人,他們每走一步,鞋底都像是要被滾燙的沙地粘掉。到了土坡下,林悅和小李把隊員輕輕放下。林悅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隊員的狀況,隻見他麵色愈發通紅,呼吸急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在這缺醫少藥的戈壁灘上,每耽誤一秒,隊員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她轉頭看向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窪積水上,那是昨夜罕見的一場小雨留下的,積水雖不多,卻成了此刻的救命稻草。

    “小李,快把毛巾拿過來,再找個容器,把那邊的積水舀過來!”林悅一邊說著,一邊迅速解開隊員的領口和袖口,試圖讓他呼吸更順暢些。小李趕忙從醫療箱裏翻出一條破舊的毛巾,浸濕計劃批輕輕擦拭著隊員的額頭、脖頸、手腕和腳踝等大動脈處,試圖通過水分蒸發帶走熱量,為隊員降溫。“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隊員微微搖頭,虛弱地說:“還是頭暈,胸口悶得慌……”

    一旁的大劉看著忍不住說道:“林隊長,這辦法能行不?要不我去營地再找找有沒有藥?”林悅頭也不抬,堅定地說:“先別慌,物理降溫是目前最有效的辦法。這熱射病來勢洶洶,關鍵是要快速把體溫降下來。營地離這兒太遠,來回一趟耽誤時間,先把他的情況穩住再說。”

    隊員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好轉,呼吸也不再那麽急促。林悅稍稍鬆了口氣,但仍不敢掉以輕心,繼續用濕毛巾為他擦拭身體。大劉見狀,也鬆了口氣,朝旁邊溜達開。

    另一邊,張誌成和陳啟明坐在一塊大石頭後麵,借著石頭的陰影躲避烈日。陳啟明從包裏掏出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工程數據。他指著其中一頁說:“張副指揮,下午咱們得調整一下作業順序,把體力消耗大的活兒放在早晚,避開正午高溫。”

    張誌成點點頭:“是這個理兒。對了,陳教授,你那個降溫的法子,就是往帳篷上潑水的,能不能用在工地上?”陳啟明想了想說道:“蒸發吸熱原理,理論上是有用的,但咱們作業麵積大,戈壁灘蒸發量和滲透量太高,還是杯水車薪。最好能找來寫儲水的器皿,美國一段時間,讓大家洗把臉,擦擦身子,這樣降溫最快。”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隻見大劉不知什麽時候又溜回了工地,正偷偷摸摸地推石碾子。“大劉!”林悅氣得跺腳,“你不要命了?!”她衝過去,一把拽住大劉的胳膊。大劉訕笑著:“我就試試,閑著也是閑著……”

    林悅的眼圈突然紅了:“你知不知道,上個月勝利五場有個戰士就是因為高溫作業,中暑沒了!他……他最後全身抽搐,現在這個季節連冰塊都找不到……”說到這,她就再也說不下去。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劉愣住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張誌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聽林隊長的,回去休息。工程重要,但人更重要。”大劉低下頭,好半天擠出來一句:“我……我知道了。”

    太陽朝西斜了一個大角,戈壁灘上的熱浪終於有了些許消退的跡象。張誌成站在土坡上,眯著眼睛看了看日頭,轉身對正在休息的隊員們喊道:“同誌們,開工了!“

    紅旗突擊隊的隊員們立刻從各處陰涼地站起來,拍打著身上的沙土。大劉第一個衝到工地,抄起鐵鍬就往沙地裏插。林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後衣領:“急什麽?先喝口水!“說著遞過來一個軍用水壺。

    大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接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珠順著他的下巴滴在沙地上,立刻被吸幹了。“謝謝林隊長,我這不是著急嘛......“

    “著急也得按規矩來。“林悅板著臉說道。

    隊員們齊聲應和,紛紛抄起家夥什兒,熱火朝天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張誌成和陳啟明並肩站在測量樁旁,仔仔細細地核對著上午的數據。“標高差的問題已經解決咯,不過東邊這片區域還得再狠狠夯實一遍。”陳啟明手指著圖紙,認真說道,“我琢磨著,咱們先集中人力把這片處理妥當,然後再……”

    話還沒說完,遠處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哨音。眾人聞聲望去,隻見王力站在工地邊緣,正使勁揮舞著小紅旗。“不好,有情況!”張誌成心裏“咯噔”一下,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其他隊員也趕忙撂下工具,朝著那個方向迅速聚攏。王力指著地麵,喊道:“大夥快瞧瞧!”

    沙地上,清晰地印著一排雜亂的腳印,從工地外圍一路延伸到堆放建材的地方。這腳印陷得挺深,顯然是剛留下沒多久。“這可不是咱們的腳印。”大劉蹲下身,邊比畫邊說,“咱穿的可都是統一發的膠鞋,這腳印明擺著是皮靴踩出來的。”

    “看來有人趁著咱們午休,偷偷摸進來了。”張誌成扭頭看向王力,“趕緊清點物資,瞅瞅少沒少啥東西。”王力麻溜地帶人去檢查。沒過一會兒,他一臉疑惑地回來了:“啥都沒少,東西動都沒動!早晨放那落下的一層沙子,都還完完整整的。”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都安靜!”張誌成一聲令下,現場瞬間安靜下來。他目光掃視眾人,沉聲道:“這說明敵特分子就在附近晃悠,而且對咱們工程進度門兒清。”王力接著額說道:“他們打的都是關鍵材料的主意,怕是想拖咱們工程的後腿。”

    這消息一出,現場氣氛愈發緊張。張誌成深吸一口氣:“從現在起,工地安排雙崗哨,晝夜巡邏。所有重要物資都集中存放,派專人看守。”

    “老王,辛苦你再帶幾個兄弟,順著腳印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尋到啥線索。記住,千萬別打草驚蛇。”王力點點頭,立馬點了大劉和另外兩個身手矯健的隊員,帶上簡易武器就出發了。

    等他們走後,張誌成對著剩下的隊員說:“工程不能停,大夥接著幹活,不過可得提高警惕。但凡發現啥異常,馬上報告。”隊員們重新投入工作,可氣氛明顯緊繃了許多。鐵鍬鏟土的聲音沒了上午那股整齊勁兒,時不時就有人停下手裏的活兒,警惕地四下張望。

    傍晚時分,王力一行人回來了,個個灰頭土臉,疲憊不堪。“追出去有五裏地,腳印在一條幹河床邊上沒影了。”王力擦了把臉上的汗,“不過我們瞧見河對岸有車轍印,看樣子是吉普車留下的。”大劉接著補充:“我們還撿到了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煙屁股,“咱這邊可沒人抽這麽金貴的煙!”

    太陽一落山,溫度驟降。張誌成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站在指揮部帳篷外,望著遠處起伏的沙丘輪廓。

    “老張,孫專員意思是這事兒還得上報師部。“王力搓著手,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敵特盯上咱們了。“

    張誌成點點頭,將那截煙頭小心包進手帕:“明天一早派通訊員騎馬去師部匯報,電台肯定是不能用了……人也得選靠譜的才行!今晚吸納加強警戒,每兩小時換一班崗。“

    兩人說定,張誌成回到帳篷裏,就著煤油燈的光線在工程圖紙上,重新規劃了物資堆放點。這些位置視野開闊,便於看守,而且遠離工地邊緣,就算有人想搞破壞,也得先過崗哨這一關。

    夜深了,戈壁灘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大劉帶著兩個年輕隊員在工地外圍巡邏,手中的馬燈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光弧。

    “劉哥,你說那些特務真敢來嗎?“一個年輕隊員緊張地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步槍扳機。

    大劉哼了一聲:“怕啥?來了正好!老子正愁沒處撒氣呢!“他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白天那幫龜孫子趁咱們休息時來踩點,算什麽東西!“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地麵都震動了一下,帳篷裏的煤油燈劇烈搖晃。張誌成臉色大變,衝出帳篷——

    東北方向的天空被火光映紅,濃煙滾滾升起。那是他們存放炸藥的臨時倉庫!

    “全體集合!“王力聲嘶力竭地吼道,“一隊救火,二隊加強警戒,三隊跟我來!“

    火勢很快被控製住,幸虧炸藥存量不多,沒有造成連鎖爆炸。但清點損失時,張誌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三分之一的炸藥和半數雷管被毀,更重要的是,兩箱珍貴的測量儀器也在火災中化為灰燼。

    “這是調虎離山。“孫專員厲聲說道,“他們故意讓我們發現腳印,引開注意力,實際上是要搞爆炸!“

    “然後趁機破壞。“王力狠狠捶了下桌子,“是我大意了。“

    “最關鍵的是,咱們不能確認他們隻是點了炸藥製造這種毫無意義的爆炸,還是借著爆炸的機會,偷走了一部分!”孫專員接著說道,地下黨的經曆讓他對這種事端總有一種超出常人的敏銳。

    孫專員突然壓低聲音:“小王,帶人封鎖現場——炸藥庫的登記簿不見了。“眾人心頭一凜。這本記錄著各工地炸藥配給量的簿子,能推算出整個防禦工程的薄弱環節。林悅注意到沙地上有兩道拖痕延伸向戈壁深處:“他們搬走了東西!“

    深夜指揮部裏,孫專員鋪開地圖:“敵特要的恐怕不單單是工程情報!主要是針對馬上要召開的現場會,畢竟到時候兵團和水利部的領導都要來……不過既然他們需要,那我們就給他!“孫專員掏出三份截然不同的圖紙——這是地下黨時期常用的“三真一假“戰術。

    咱們現在麵臨的形勢極為嚴峻,但敵人越想破壞,咱們就越要把工程推進下去,還要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手指重重地落在地圖上炸藥庫的位置,“這次爆炸事件,敵人看似得手,可咱們也摸清了他們的部分意圖。咱們要利用好這一點,將計就計。”

    張誌成緊鎖眉頭,目光專注地盯著那三份圖紙,思索片刻後說道:“孫專員,您的意思是,把這假圖紙故意露給敵人,引他們上鉤?可怎麽才能確保他們能發現,又相信這是真的呢?”

    孫專員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這就需要咱們精心布局了。咱們先放出風聲,就說因為這次爆炸,工程計劃被迫調整,需要重新核算各項數據,圖紙也進行了緊急修改。同時,加強對圖紙存放處的安保,擺出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讓敵人覺得這裏麵藏著關鍵機密。”

    王力聽得極為興奮,“好!我這就去安排人,保證把這出戲演得逼真!”

    林悅站在一旁,麵露擔憂:“可敵人狡猾得很,萬一他們不上當,或者還有別的後手怎麽辦?而且現在咱們的炸藥和測量儀器損失慘重,工程進度肯定會受到影響。”

    陳教授沉思著開口:“炸藥的問題,我可以嚐試調配一些替代品,雖然威力可能稍弱,但在目前情況下,或許能解燃眉之急。測量儀器方麵,我記得咱們之前在廢棄的物資堆裏好像找到過一些舊儀器的零部件,看看能不能拚湊修複一部分。”

    張誌成拍了拍陳教授的肩膀,感激地說:“陳教授,那就全靠您了!有您在,咱們心裏踏實。”

    安排妥當後,營地內按照計劃,負責“演戲”的隊員們開始行動。而營地外,王力帶著巡邏隊,在腳印消失的幹河床附近,加大了巡邏力度,故意製造出一種緊張的氛圍。

    第二天清晨,伴隨著通訊員的馬蹄聲,張誌成吹響了集合哨。紅旗突擊隊的隊員們迅速在工地前集結。昨晚經曆了那場驚心動魄的爆炸,大家臉上還帶著些許疲憊與凝重。“同誌們!”張誌成洪亮的聲音在戈壁灘上回蕩,“昨晚的事兒,是敵人給咱們使的絆子,可咱們紅旗突擊隊啥時候怕過困難?今天,咱們照常開工,把工程進度往前趕,讓那些敵特瞧瞧,咱們不是好惹的!”

    大劉扛起十字鎬,大步邁向施工區域,邊走邊喊道:“兄弟們,加油幹!把昨天丟的麵子都找回來!”

    張誌成和陳啟明仔細檢查著剩餘測量儀器的各項數據。陳啟明一邊操作著儀器,一邊皺著眉頭說道:“張副指揮,這些儀器雖然還能勉強使用,但精度肯定大不如前了。咱們得格外小心,每一個數據都要反複核對,最好是你算一遍,我再複核一遍!”

    張誌成當然不會拒絕這樣正確又科學的建議。不久,王力帶著巡邏隊也結束了一夜的巡邏任務,走到張誌成身邊,低聲說道:“老張,昨晚在幹河床附近巡邏,沒發現什麽異常情況。不過,咱們的‘戲’倒是演得挺像那麽回事,周圍的警戒明顯加強了,就看敵人上不上鉤了。”

    張誌成微微點頭:“繼續保持警惕,千萬別掉以輕心。敵人既然已經出手一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得時刻做好應對準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