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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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府城是個大地方,雖不是京畿那等掉下塊磚,也能砸個三品官兒的地界,可也有諸多富紳官員。
王伯元是個秀才,在胭脂鎮那樣的小地方是別人家的俊傑,在府城卻不起眼。
偏生他模樣生得好,舉手投足是溫文爾雅的氣質。
花媒婆保了半輩子媒,一雙眼睛挑得很,接到吳家的活兒,上門後,瞅著人的模樣,恨不得當場繞著人多走兩圈,仔仔細細再瞧瞧。
後生郎,你阿娘阿爹真是出大力了。
這小模樣生得好啊,拾掇拾掇,正好做新郎官!
吳家豪富,吳家小姐貌美,秀才公瞅著也是一表人才,瞧著就是一對良緣。雖然吳家小姐過了花期,但是,王家家貧呀,一貧如洗!
總的說來,這門親事,算王秀才高攀了!
本想著,親事定然保得妥妥。
哪裏想到,聽了來意,王秀才卻拒了。
“……謝過吳家美意,隻小女稚幼,又繈褓中喪母,隻我一個阿爹相依為命,本就可憐,再娶了新妻,有了嬌兒,便是不想不願,我定也會離了初心,薄待了我家阿蟬。”
“而我,實不願如此。”
一顆心就這麽大,掰開一半,就少了一半。
花媒婆不死心,吳家給的謝媒禮可不輕。
“這說的什麽話,秀才公再娶了媳婦,小姐不是少了阿爹,是多了個阿娘來疼,再說了,吳家小姐是厚道人,吳家老爺更是……”
“我的心意已定,花大姐莫要多勸了。”王伯元笑了笑,截斷話頭,語氣溫和。
花媒婆聽得出裏頭的堅定,知道他說話真心實意。
“哎——可惜,太可惜。”她收了話頭。
王家院子裏種了棵枇杷樹,枇杷樹被照料得很好,豐茂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臨出門前,花媒婆瞧到了那喚做阿蟬的孩子。
正值夏末,天兒很熱,蟬兒嘶鳴得厲害,在一片蟬鳴中,小丫頭在枇杷樹下的竹榻上睡得憨甜。
那話怎麽說的,一浪拍一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爹生得好,閨女兒隻有更好!
瞅著小姑娘,花媒婆可算是知道,王秀才這當爹的,為啥不肯再娶。
這孩子,瞧著就是可人疼的模樣!
唉!
罷罷,緣分不到,牽線無用!
牛不喝水,強按著頭也不是一回事兒。
……
親事不成,回稟了吳老爺,花媒婆遺憾地出了吳宅,心中直道可惜。
這門保媒錢是賺不到嘍!
哪裏想著,峰回路轉,前幾日她就又被吳家的人尋了來,要她操持吳王兩家親事!
隻吳老爺說了,秀才公病重,得抱大公雞來替,正好衝衝喜。
花媒婆大喜,這叫啥,這叫緣分天定,人間造化!該是她賺的銅鈿,怎麽跑都跑不了!
這不,兜兜轉轉,它又自個兒來兜裏了!
……
吳府喜堂。
花媒婆瞅著青麵鬼,直想回到幾天前,她好呸呸自己咧嘴的大笑臉。
這算哪門子的大喜事啊!
果然,不怎麽費功夫得到的銅鈿,裏頭包的不是餡餅,是陷阱!
“這位小哥,您要是還不想歇,這也成!我都理解。不過俗話都說了,家醜不可外揚,您和吳老爺、娉婷小姐的事兒,還是等我們走了後,你們再細細地商談,成——”不?
“囉嗦!”
青麵鬼煩躁,瞧著那朵大紅花在麵前晃呀晃,一旁的吳九鼎皺著眉看自己,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驚慌。
就連娉婷——
瞧著吳娉婷,青麵鬼的眼裏有纏綿之色,下一瞬,它又滿是怨恨的看向吳九鼎。
不對。
這不是它想要的效果。
求饒啊。
和它狠狠地求饒啊。
“死老婆子,滾遠點——”青麵鬼僵著臉,一雙眼,眼睛裏白珠多黑珠少,裏頭是鬼物的無情詭譎。轉頭朝花媒婆吐了口黑氣,又一甩衣袖。
瞬間,花媒婆的話兒說不出來了。
她瞪大著眼睛,僵著身子從喜堂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下一刻,身子一輕,像有誰托舉了一把,緊著朝吳富貴幾人藏身的地方滾去。
“糟糕!那鬼東西殺了媒婆!”鷹眼的趙陽瞧得真切,驚呼。
吳富貴幾人:……
閉嘴,他們也瞧到了!這麽大個的屍身朝這邊砸來,他們有眼睛瞧,不瞎!
前車之鑒,多嘴死得更快。
花媒婆覺得,自己像一個布袋,又像一個蝴蝶,她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下一刻,她回過神來。
咦,她能閉眼了?
而且,這樣砸下來,竟然也不痛?
……
“哎喲喲!可疼死我了!”
偏生這麽巧,花媒婆砸來的位置正好在吳富貴幾人身上,尤其是吳富貴,他皮肉厚,大半個花媒婆都往他身上砸去了。
一時間,幾人搓著身子骨,疼,卻又不敢大聲喊。
“嬸兒,你沒事吧。”王蟬蹲地,瞧著花媒婆臉上的黑霧。
這會兒,花媒婆隻眼睛能眨,她有事!
王蟬:“這黑東西——該怎麽辦呀?”
下一刻,她眉心間一動,好似有書卷在麵前展開,大大地寫著鬼唾二字。
“鬼唾?”
聽著就髒,王蟬嫌棄。
不過,老糊著臉也不行,瞧著就快沒氣兒了,王蟬遲疑了下,不想用自己的帕子,扯了花媒婆別在衣襟處的大紅花帕子,動手將黏糊在她臉上的鬼唾扯下。
團團黑的鬼炁在王蟬手中,和日光月光一樣,具化成絲線,不同的是,日光暖和,月光清冷,鬼炁是透骨的涼。
“是、是你!”史一諾指著人,瞪大了眼睛,嚇得厲害,“你是王秀才家的閨女,你怎麽會在這裏?”
“不可能,你不可能在這裏!”
吳富貴幾人這才注意到,花媒婆旁邊蹲地的小姑娘是王蟬。
他們的船兒走的時候,才聽祝鳳蘭說了,千萬記得捎信給王秀才,讓王秀才回胭脂鎮一趟,他家閨女兒活著,這些天就暫時在舅爺的家裏休養。
那麽大的一個包,不躺上十天半月,這會兒人在千裏迢迢外的府城出現,瞧著傷也好了,活蹦亂跳……這可能嘛!
要知道,他們的船兒可是風雨兼程,夜裏都沒歇著,磨著船家打燈籠行船,這才趕上了吳家的大席!
這丫頭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腳程?
不可能!
“富貴哥,”幾人結巴,挨著吳富貴這更見多識廣的管事,“這丫頭該不會還是死了吧,她、她也是鬼?”
那邊,王蟬瞧著這沾滿了鬼炁的帕子,想了想,試著掐出了一絲半點的日華,當真不多,隻綠豆大小。
瞬間,日魄灼灼,火光將鬼炁燃燒殆盡。
王蟬:“哇——”
這大概就叫,邪不勝正?
聽到聲音,王蟬回頭瞅了史一諾一眼,略略想了想,就記起了這道嗓子。
在棺中,可是他們逗樂了她,這才笑得回魂了。
王蟬眉眼帶笑,“我也認得你,嗯…”她沉思,“你是屎一坨。”
再指過另一人,“你是屎千斤。”
她說出了在棺槨中就一直想的問題,好奇,“你們是兄弟嗎?”
史一諾:……
史千金:……
“胡說!”什麽屎一坨和屎千斤!“我叫史一諾我叫史千金!”
“誰和他是兄弟了!”兩人又異口同聲了。
瞧了瞧對方,見對方和自己默契,又嫌棄地別開臉,“呸呸!晦氣!”
王蟬:……
還說不是兄弟,說話都這麽齊整!
她瞧過史一諾,又瞧過史千金,視線在後頭的這個身上留了留,眼裏有同情。
史千金屎千斤……這兩名兒,不管怎麽聽都一樣。
“那不怪我,我在棺槨裏的時候聽得真真的,是這個伯伯這樣叫你們的。”
王蟬一指吳富貴,甩了鍋。
吳富貴又被兩人瞪了。
……
關於自己怎麽來建興這地兒,王蟬也有些鬧不明白,她想了想,覺得不止歸根於自己養石的天資,更有那方羊脂白石心的功勞。
昨日,自打知道表姑托了吳富貴幾人,說給王伯元捎了信,要他無論如何得回來一趟,王蟬就把事兒掛心上了。
白日吃飯時,吃著吃著,咬著菜就停了筷子,暗暗想著,船到哪兒了?見到爹了沒?爹說啥了?他、他會高興自己活著嗎?
推稻穀的時候,拿著耙子,扒拉幾下,回神就瞅著自己堆了個父字。
手要不停,就該繼續在下頭寫個多字,回頭湊一個爹了!
瞧著字,王蟬瞪眼。
晚上,瞧著天上的明月,小姑娘重重歎了口氣,摸了摸心口,怪月亮太圓又太亮,晃眼得讓人想月圓人團圓。
王蟬愁大苦深,隻得不強嘴了。
她就是想爹了,想她那要娶媳婦的老爹。
夜裏,又記掛又氣自己不爭氣,王蟬睡得迷迷蒙蒙。
朦朦朧朧,她感受到月華星力傾瀉而下,瑩瑩光亮透過木棍支起的窗欞飄來,纏繞著人。
她睜開眼睛,起身,轉頭就瞧到自己的身體躺在床榻上,周身有光暈,隱隱微微,仿仿佛佛,粗看有形,細看又無形。
那一方書卷一樣的羊脂白石握在手心,將光暈吸收。
許是許久,又或隻是刹那,石頭浸潤了光,猛地飛起,朝眉心處紮去。
下一刻,就像一方拚圖得到了最後一枚的圖塊。
王蟬抬眼望天,隻見星羅棋布,變化無窮,而在天塹處有星子為陣,日、月和著金木水火土五星成七曜,三光相聚纏繞,以天為頂,地為界,布下了大陣,猶如一口鍾。
是保護,也是禁錮,將這個世界珍藏。
陣外是詭譎陰邪的存在。
王蟬若有所思,七曜成陣護著世界,人們便少遇到陰邪之事。
隻是,不知是時間久了,又或是陣外的陰邪不甘,抬眼望去,就見如鍾的法陣像一件戰場上奮戰久了的鎧甲,上頭都是傷痕,老舊和風霜遍布。
一些位置破損,有潰散的光點。
一花一世界,石中有萬千界,而石中界又彼此相通。
心思一動,王蟬腳下的石中界就又換了一塊。
瞧著星陣,身外身出神,王蟬無意識地踏過,石中界也在不斷的變化,不知踩了多少塊石頭後,她瞧到了一塊有些特別的。
這一塊,它沒有被七曜陣護住。
王蟬有些好奇,抬腳走出,抬眼是建興吳家的石階,恰時,瞧見穿吉祥衣裳的花吉祥飛出。
她瞪大眼睛,伸手略略扶了扶。
呃……有些扶不動。
眼睛一動,瞧到角落裏的吳富貴,人往那兒一卸力,正好為花媒婆尋了幾個肉墊子。
意識到這幾人是吳家的下人,這地兒是吳府——
王蟬踩了幾下地,這麽說,這是她爹娶媳婦的地兒?
不過——
“新郎官呢?”
娶媳婦怎麽能少了新郎官?
她爹去哪兒了?
吳富貴幾人將視線看向了大公雞,那兒,雞籠裏倒了一片的雞,雞籠外還有三四隻歪脖子雞。
王蟬:……
她不解。
“大公雞和新郎官有什麽關係?”
下一刻,她眼睛瞪圓乎了。
難道她爹成大公雞了?
可是這麽多隻,哪一隻是她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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