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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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吳家豪富,吳家老爺吳九鼎是個好麵子的,喜宴隻有往大了操辦。
    喜堂布置得格外喜慶,紅綢布、堂內貼滿了囍字、桌上燃著小孩腕粗的喜燭……新嫁娘一身紅衣,燭光下隱隱還有金色的暗紋,顯然,衣裳裏用了金線。
    喜堂上,屍橫遍野、尾羽失了光亮的新郎官,瞬間被這喜慶吉祥襯得格外淒慘。
    慘,慘絕人寰!
    王蟬鼻子酸澀。
    她是不孝女,還沒把爹記起來,他就成了她腦海中的一兩道記憶,真真隻一兩道。
    怎地一個人間慘劇!
    爹啊——
    是她來遲了!
    王蟬抬腳,就要拾階而上,奔著那些大公雞走去。
    “咳咳,咳咳——”花媒婆咳得厲害,還是手掐著自己的脖子,艱難地開口,“秀才公沒在這兒,吳老爺說了,他病得厲害,起不得身,這才用了大公雞來替。”
    “你是王秀才的閨女兒,喚做、喚做阿蟬對吧,嬸兒、嬸兒見過你!”
    花媒婆一把攥住王蟬的手,拉得緊緊的,眼睛迸出希望的光,說什麽都不肯放鬆了手。
    這丫頭了不得啊!
    剛剛那會兒,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跌下來還不要緊,頂多摔個腿殘手殘,命還在。
    可那鬼東西呸來的氣可怕啊,隻一口,她就冷得不行,牙齒都哆嗦不開,口鼻都被糊住一般……那一下,她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死得像一條離了水的死魚。
    可小丫頭厲害!愣是拿帕子替自己擦了幹淨。
    瞧到生機,花媒婆攥著人,從腦海裏搜刮著記憶。
    一麵之緣怎地了,一麵之緣也是緣,是舊人!兩人親著呢!
    “我爹沒在這兒?那他在哪兒?”
    王蟬趕忙吸吸氣,抬手揉了揉鼻子,裝作是天涼,鼻子凍著了。
    好險,這淚要是掉了,那就是她哭錯墳的鐵證。
    花媒婆:“我聽吳老爺說過一嘴,人在後院,我想,說不得是在喜房,就是不是也不打緊,後院就那些屋子,我們去那地兒都找找。”
    “啊,喜房啊。”王蟬失望。
    原先時候,聽說喜堂上的大公雞是新郎官,王蟬心中歡喜得不行。
    新郎官是大公雞,這麽說,她爹就不是新郎官,換句話來說,她爹就沒有再娶新媳婦。
    隻一下,王蟬就像被順毛的貓兒,一下就熨帖了。
    甭管什麽替不替,又什麽衝喜,在王蟬眼裏,沒有自個兒穿紅衣,戴紅綢的大紅花,那就算不得新郎官!
    待聽一句喜房,她歡喜的大眼睛又蔫耷了,眼尾有些潮,瞅著像村子裏的大狗兒,平白添幾分可憐樣。
    成吧成吧,爹還好好的就成。
    “阿蟬,我帶你去後院,咱們去找王秀才。”花媒婆人精,眼睛一轉,就知道小姑娘不喜歡喜房,忙換了個詞,自告奮勇要一道兒。
    “嗤——她說去就去啊。”
    吳富貴瞧著往後院方向走去的王蟬和花媒婆,也不知道是摔疼的,還是諂媚的,花媒婆扭捏著腰,見狀,他小胡子翹了翹,忍不住嗤笑了聲。
    這地兒是這麽好出的嗎?
    鬼打牆!這可是鬼打牆!
    沒瞧到院子裏鬧哄哄的,大家夥兒東跑西奔,跑得絕望了,停下一瞧,嘿!好家夥,都跑得快瘸了,竟然還在原地!
    下一刻,吳富貴瞪大了眼睛。
    “這這這——”
    “我就說王家這丫頭有古怪!”史一諾用力拍吳富貴,激動不已,“管事快瞧,她走出去了,帶著花媒婆往後院走了!”
    “她、她真不是鬼嗎?”
    後頭一句,明顯有了懼怕之意。
    吳富貴咬了咬牙,心下有了決斷。
    他拔腿也往那個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喊。
    “等等我,王姑娘等等我,我是府裏的管事,這路我比花媒婆熟,我帶著你去。”
    呼啦啦的,鷹眼的趙陽幾人也跟著跑了。
    史一諾落在了後頭。
    大個子呆愣,瞧過去有些傻了。
    史千金都跑出幾步了,暗罵了一聲,扭頭又回來,拉著人就跟著往前一道跑。
    一邊跑,一邊不忘埋汰上一句。
    “不記得咱村裏的錢阿嬤常說的話了嗎?你個豬腦子。”
    “啥?”
    “阿大新,阿二舊,阿三補,阿四破……你呀,怎麽什麽事兒都傻愣愣的,吃屎都趕不上熱乎!”
    史一諾:……
    他忍了。
    ……
    王蟬在一處客房尋到了王伯元,門上了鐵鎖,窗戶封了木條,秋日夜裏涼,床榻上也沒擱個薄被,四方桌上倒擱了一壺水,隻不知道什麽時候的,都涼颼颼的了。
    “爹!”王蟬一下就撲了過去。
    王伯元躺在床上,沒有動靜。
    花媒婆和吳富貴幾人麵麵相覷,乖乖,真病得厲害?瞧著這被子的起伏,幾乎沒有氣兒了。
    人——不會真病死了吧?
    王蟬也心驚。
    她仔細瞧了瞧,又側耳聽了聽心口,待聽到心跳聲,懸著的心才放鬆了些。
    “活著,我爹還活著。”
    花媒婆幾人也歡喜,“太好了!”
    一時情急,花媒婆和吳富貴還手握了手,笑臉對笑臉,回過神,倆人立馬丟了手。
    呸呸!
    王蟬沒理會外頭的幾人,她盯著床上的王伯元瞧,又喚了幾聲。
    和記憶中那跳腳罵老家賊的書生比,他瘦了些,嘴唇都起了皮,也不知道昏睡了多長時間,臉色白得很,就是睡著了,眉頭都緊緊蹙著。
    “不是說要當新郎官了嘛,哪裏有你這樣當新郎官的,慘兮兮!”她吸了吸鼻子,“我會說話了,你起來呀,和我說話……我不傻了,真不傻了,舅爺還說我有咱們祖宗的養石天分,以後可厲害了。”
    王蟬將臉貼到王伯元有些涼的手,不知不覺,眼淚掉了下來。
    “……以後,你要真娶媳婦了,我也不偷偷在心裏罵你。”
    “作孽哦!”花媒婆跺了跺腳!眼睛瞅過丟了一旁的鐵鎖。
    這還有啥說不清楚的,吳老爺這是搶親了!
    “都有一個死鬼女婿了還不知足!再瞧人王秀才俊傑,也沒有這樣鎖著人家,拿大公雞當新郎官的!這、這和強搶民女有啥區別,報官!回頭得報官!”
    好險,她從業二十多年的口碑好險被壞。
    這一刻,花媒婆荒唐地感謝了下青麵鬼,多虧了它,吳王兩家婚事沒成。
    “王姑娘,你看這——”花媒婆瞧了眼外頭,眼裏有畏懼閃過,“咱是不是先帶秀才公離開?想來,秀才公也想和你一道回去。”
    “對,我爹才不想當這新郎官!”
    便是身外身,這會兒,王蟬也撐不起王伯元,正好,吳家幾個下人跟著來了,她瞧過幾人,就讓他們背著王伯元出屋子。
    “我們去碼頭,你們尋一艘船,送我爹去胭脂鎮。不許偷懶,更不許丟了我爹,要是哪裏磕著碰著了,哼哼,我都瞧著呢!”
    “哪會。”吳富貴連忙應聲,“我們幾人能得命,也是托了小姐的福,秀才公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保準辦得妥妥的,”
    史一諾插話,“對,你放心,想當初你一個棺槨,我們都穩穩當當運到胭脂鎮了,秀才公一個活人,我們隻有更盡心的份,保準太太平平!”
    其他人瞪眼,你閉嘴!
    真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麽棺槨?”花媒婆不解。
    待聽明白後,她眼睛瞪得老大。
    喪心病狂的,害了人閨女兒,還要綁著人成親,這美色——竟然這般誤人嗎?
    再瞧王伯元,花媒婆都不住嘖嘖了。
    藍顏禍水,這就是藍顏禍水。
    ……
    走到大門口了,王蟬回過身。
    花媒婆一行人跟著王蟬停住了腳步。
    幾人回頭一看,頓時心驚。
    明明是在一處地兒,前方卻好像有個分界線。
    吳府上下點燃的燭火是冰冷的,隻見屋宅扭曲,鬼影重重,明明是死物的房子,卻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而裏頭奔跑痛哭的賓客,像落入怪物大嘴的食物。
    他們就像蛛絲上的蟲,怎麽掙紮也掙紮不開。
    便是此時不吃,明兒也吃。
    “要是、要是我們還在裏頭,會怎麽樣?”吳富貴腿軟。
    王蟬思量,推測道,“情況好一些能留一條命,但陰邪入心,得瘋。”
    此地鬼炁森森,陰冷的炁息如跗骨之蛆,無數的鬼炁雜亂纏繞,遮蔽人的眼,蒙蔽人的口鼻……最後,沒有了膽氣,人的心智就被蒙昧。
    天上七曜的陣法離得很遠,這一地,是陰邪的樂土。
    “瘋了還是好情況?”吳富貴差點沒跌在地上。
    “那我們快走吧,好嚇人!”
    這次,被催促的王蟬卻沒有繼續往前走了。
    又一個賓客慌亂地在鬼炁森森中跑過,那是個瘦瞿的老爺子,花白的發,留著山羊胡,對比其他人,他更鎮定一些,還扶起了個跌地大哭的孩子。
    小娃兒哭了很久,但沒有理睬,嗓子都啞了。
    老爺子蹲地,手撐著小娃兒肩膀,眼睛朝周圍瞧去,這會兒也不逃跑了。
    “孩子別怕,等日頭升起就好了,別怕別怕,阿翁陪著你。”
    他不知道,說著這寬慰話,他的眼裏卻是絕望。
    視線透過鬼炁森森之地,和界限外的王蟬對視時,他沒有察覺,王蟬卻看到了眼裏。
    這一眼入了心,腳下像生了根一樣,怎麽也抬不起來。
    王蟬朝心口摸去,沉甸甸又悶悶,好生不痛快。
    ……
    “阿蟬,我們不走了嗎?”花媒婆小聲地問道。
    王蟬:“再等等,我想試一試。”
    試?
    試什麽?
    花媒婆不解,下一刻,就見一旁的小姑娘閉上了眼睛。
    王蟬沉下心,漸漸地,嘈雜聲褪去,耳邊隻餘自己心跳的聲音,身外身踏過的無數石中界在眼前浮掠而過。
    不知多久,也許隻一瞬。
    找到了!
    王蟬心中若有所感,手為刀筆,天地為石,引炁勾勒了那一方石中界的炁場。
    隻瞬間。
    此處風雲湧動。
    “起風了?啊,不是,這是下雨了?”花媒婆詫異。
    還不待她撩起衣裳遮雨,下一刻,就見身旁的小姑娘睜開了眼。隨著她手中的動作,半空中的風雨好似成了刃,肅肅颯颯,不斷地在雕琢著什麽。
    風有風道,水有水路。
    炁一動,成風水二字。
    “誅邪,破!”
    最後一筆點睛,王蟬將炁往前一推,眾人就見黑夜中憑空出現一麵巨大的鏡子,猶如銅鏡一般,光自天上星陣折射而下,落入了這一片蒙昧著鬼炁的陣外地。
    三光相聚,誅邪退避。
    瞬間,這一處陰森鬼炁像被燙著一般,蜷縮著觸角,濕漉漉的往後褪去。
    扭曲的屋子恢複正常,好似巨獸閉了口。
    “能打開了,門能打開了!”
    “快快——門在那兒,快走快走!”
    “……走,走啊!”
    吳家的大門被打開,裏頭跑出好些個人,個個狼狽。
    鞋子丟了,衣冠亂了,發髻散了……瞧著路上的行人,先是喃喃,“得救了,得救了……”緊著痛哭流涕,撒丫子就要往家裏跑。
    半路一拐,停了腳步。
    不行,家裏去不得!
    萬一招回家了,不折騰家裏老的少的嗎?更糟!
    得去寺廟,去道觀!菩薩神仙慈悲心腸,普度世人,定會保佑他們。大和尚半仙兒寬宥,定也不會怪他們禍水東引。再說了,他們不白去,平日裏的香火銀子可是交了的!
    想著往日裏給出的香火錢,大家夥兒心裏沒了負擔。
    建興府城是個大地方,夜間也熱鬧,行人不少,瞧著這一幕荒唐,眾人不免好奇。
    “這是怎麽了?”有人拉住了一個人,上下打量,關切不已,“都秋日了,不穿鞋子石頭硌腳,還上涼氣。”
    什麽涼氣不涼氣,跑命都來不及!抬眼一看,認出來人是古銅街坐堂的大夫。
    “快走吧,吳家鬧鬼!”
    “對,吳家有古怪,新郎官沒瞧見,就見了大公雞,又突然冒出一隻青麵鬼,掐了一窩的雞不說,還喊吳老爺丈人,說自己才是吳家小姐的夫婿,不讓吳家小姐再嫁。”
    “對對,那鬼也好生沒理,冤有頭債有主,尋吳家人就是,還拘著我們做什麽?”
    “噓——小點兒聲音,回頭又引來了。”
    “對對,我們快走。”
    ……
    “什麽——有鬼?”
    “真的假的?”
    “騙你們做甚?要真不信,你們自個兒瞧著去,回頭丟了命,別說我沒提醒!”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從吳宅裏跑出來的人被嚇破了膽,丟了幾句話,瞧著目露好奇的人,就像瞧著自己要上鍘刀的蠢貨,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衣袖從人手中扯出,撒丫子繼續狂跑。
    人都好奇,沒有親眼瞧見都不信邪。
    隻片刻,吳家大門口又有好些人在縮頭縮腦。
    ……
    另一邊,喜堂之上,青麵的鬼物瞧見半空中那一麵的銅鏡,感受到森森鬼炁在消弭,它一雙眼刺痛,以袖遮麵。
    “該死!該死!”
    它沒了耐心,五指一斂,瞬間,寬大衣袖下,泛青的手背上有黑炁繚繞,指尖上的指甲突兀的變長,牙一齜,露出裏頭冰冷又紅中帶黑的舌頭。
    “和我一道走吧!”
    像掐大公雞一樣,氣勁起,它猛地朝吳九鼎和吳娉婷掐去,一手一個,嘴巴湊近,想一人吸一口陽氣。
    下一刻,鬼物像瞧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急急往後退。
    “你怎麽會有這東西,不,不可能!”
    王蟬都被吸引去了目光,隻見吳九鼎手中拿著一朵像菇一樣的東西,隻一下,像是掐住了青麵鬼的麵門,讓它大驚失色。
    吳九鼎冷笑,“文謙賢婿,不——還是該叫武震侄兒?你有膽兒來壞我兒喜宴,看來,我還是讓你死得太痛快了。”
    ……
    大門處,吳富貴驚得不行。
    “它是朱文謙?不不,它是朱武震?怎麽會怎麽會?”
    王蟬好奇:“這倆都是誰?”
    一時,吳富貴瞧著王蟬的目光都有些驚奇了,“你真不記得了?”
    王蟬搖頭。
    吳富貴:“你頭上的傷就是朱武震砸的,至於朱文謙,也是我在吳家待得久,才記得這個名兒。娉婷小姐先前說親的那戶人家姓朱,朱文謙便是小姐的未婚夫婿。”
    王蟬恍然,“表少爺和表少爺他哥!”
    砸她頭的是吳府的表少爺,說是表少爺,實際是吳府原先說親人家的弟弟,隻家人死絕,被一個奴仆背著來投奔吳老爺了。
    王蟬不解,“那這兩個怎麽又成同一個人了?”
    不是說背來的時候才三四歲嗎?中間差了好些歲數……
    “富貴管家,你知道的吧?”
    吳富貴:……
    別這樣瞧他,他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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