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從附近的木器鋪買了個折疊木架，刷著淺棕色漆，分層的隔板剛好能擺罐頭和樣品，他扛著架子回到攤位，趁著上午的空當，把塑料布鋪得平平整整，又用石頭壓住四角，靜靜等著梁永超送貨。
    日頭爬到頭頂時，梁永超才開著車將貨物送過來車鬥裏堆著五十箱鮁魚罐頭，旁邊還摞著幾個鼓鼓的麻袋：“小宇啊，可算著你了！路上遇到修路，繞了段遠路。”
    他擦了把汗，解開麻袋，露出裏麵油亮的小魚幹和翠綠的海帶絲，“廠裏最近新做了這兩樣，趙哥讓我順便帶來，說讓你試試銷路，賣得好再批量產。”
    林宇眼睛一亮，小魚幹和海帶絲都是下酒、佐飯的好東西，正好能跟罐頭互補。
    兩人麻利地把罐頭擺上木架，最上層開了兩罐當樣品，魚肉的鮮香混著小魚幹的鹹香，很快飄了出去。
    “你先別回去，晚上跟我一起回，省著我還得去坐火車~！”
    “成，那你先賣著，我去轉一轉，順便買一些東西。”
    “好，別轉悠丟了！”
    “不能，多大的人了，還丟...嘿嘿~！”
    梁永超走後，有過跑貨擺攤的經驗，林宇張嘴就吆喝起來：“青山漁村的鮮鮁魚罐頭！無添加純海味，五毛一罐！小魚幹、海帶絲剛出鍋，嚐了再買，不好吃不要錢！”
    他嗓門亮，又會說話，路過的行人本來就被香味吸引，再聽他這麽一喊，紛紛圍了過來。
    家庭主婦們拿起罐頭看配料表，工人師傅們直接捏起小魚幹嚐味：“這魚幹挺地道，不齁鹹！”
    “罐頭魚肉挺緊實，比國營商店的強！”
    你一言我一語，不少人直接掏錢下單，有的買兩罐罐頭，有的捎上一包小魚幹，這讓林宇忙活了半天，等過了好一會兒，梁永超回來了他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下午的中街更熱鬧，逛百貨商店、照相館的人一波接一波，林宇的攤位前始終圍著人。
    到傍晚收攤時，五十箱罐頭隻剩下最後一箱，小魚幹和海帶絲也賣出去大半，手裏的零錢沉甸甸的，林宇數了數，除去成本，一天就賺了不少，心裏對這條銷路徹底放了心。
    兩人收拾好攤位，開著車往村裏趕，回到青山漁村時，天已經黑透了。
    二妮早就站在村口等著，看到他們回來，連忙迎上去：“小宇哥，永超哥，累壞了吧？快進屋吃飯，給你們留著飯呢，賣得咋樣啊？”
    “別提了，賣得火著呢！”梁永超把三輪車停穩，笑著說，“一天賣了四十九箱罐頭，小魚幹和海帶絲也搶著要，小宇這攤位選得好，吆喝得也好！”
    林宇走進屋，喝了口二妮遞來的熱水，臉上帶著笑意：“確實不錯，中街人流量大，咱們的貨實在，不愁賣。現在問題是，得找個人去那邊長期看攤，我在村裏要管船隊、管加工廠，根本抽不開身。”
    二妮坐在他身邊，幫他整理沾了灰塵的衣角：“你說得對，得找個精明能幹、會說話的。你心裏有合適的人選了？”
    “我本來想讓小翠姐去。” 林宇摸了摸下巴，“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她跟大春那架勢，估計沒多久就要辦婚禮了，正是黏糊的時候，哪能讓她去沈陽待著。”
    話音剛落，王玉芬端著一盤熱乎的饅頭走進來，正好聽到這話，笑著說：“要不我去？我在家也沒啥事，看攤賣貨我也會，就是腿腳慢點，不耽誤事兒。”
    “媽，你可別折騰了！”二妮連忙擺手，“家裏瑤瑤、楠楠要你照看，還有剛滿月的大孫子，哪離得開你？你這歲數，長途奔波也吃不消。”
    王玉芬想想也是，歎了口氣：“那倒是，就是心疼小宇兩頭跑。”
    “我倒想起個人來。”二妮眼睛一亮，看著林宇說，“周美麗姐啊！她以前是收購站的站員，天天跟人打交道，能說會道的，肯定能把貨賣好。而且她身子骨弱，在加工廠幹活吃力，看攤不用幹重活，正適合她。”
    林宇一聽，心裏頓時有了譜。
    周美麗是村裏的寡婦，丈夫早逝，一個人過日子，確實在收購站幹過幾年，嘴甜會來事，做事也踏實。
    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顧慮：“美麗姐是個姑娘家，一個人去沈陽，住著、看攤都得自己照應，萬一遇到麻煩咋辦？中街人多眼雜，怕她受委屈。”
    二妮也皺了皺眉，這確實是個問題。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王玉芬看著兩人發愁的樣子，琢磨著說：“要不.....讓找個年輕小夥子跟她搭伴去？有個人能照應著點，兩人一個看攤，一個幫忙進貨、送貨，也放心。”
    林宇心裏一動，覺得這主意可行。
    畢竟，這攤位要是忙活起來，一個人根本忙不開，有個什麽事兒，兩個人也可以相互照應。
    林宇摸著下巴，還是有些不確定：“你說美麗姐肯定願意去？我總覺得，她一個姑娘家，要是不想離開村裏，咱們也不能勉強。”
    畢竟周美麗守著村裏的老房子，平時除了去加工廠幹活，大多時候都待在家裏，林宇怕她不習慣沈陽的熱鬧，也怕她嫌看攤辛苦。
    二妮“噗嗤”一聲笑了，手裏正疊著林宇換下來的髒衣服，抬頭睨了他一眼：“你啊，就是想太多！美麗姐看著文靜，心裏活潑著呢！前陣子跟我聊天，還說長這麽大，就去過鎮上，從沒見過大城市啥樣，總盼著能去大城市的百貨商店，瞧瞧有軌電車。現在有這麽個機會，既能去大城市，還能賺錢，她咋會不願意？”
    她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道：“再說了，美麗姐在罐頭廠幹活，天天搬箱子、洗海帶，身子骨本來就弱，哪扛得住？看攤多輕鬆，就是跟客人聊聊天、收收錢，比在廠裏舒服多了，她肯定樂意。”
    林宇聽二妮這麽一說，心裏的顧慮消了大半，點點頭：“你這麽說，倒也是。那搭伴的小夥子找誰比較合適？”
    二妮手裏的動作停了，眼睛彎成了月牙，湊近林宇，聲音裏帶著幾分打趣：“這你就別操心了，讓美麗姐自己找！她心裏有數，肯定能給你找個合適的。”
    林宇愣了愣，沒明白二妮的意思：“讓她自己找？她認識的小夥子也不多啊，村裏的年輕小夥大多在船隊或者廠裏幹活，哪有空閑去沈陽？”
    二妮看著林宇一臉茫然的樣子，笑得更歡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呀，就是榆木腦袋！美麗姐心裏早就有合適的人了，隻是沒好意思說。前陣子她跟我念叨，說村裏的建軍腦子活絡，嘴也甜，還會修自行車，你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林宇這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你是說周美麗喜歡***？”
    “可不是嘛！”二妮挑了挑眉，語氣裏滿是“我早知道”得意，“美麗姐跟***平時就走得近，建軍幫她修過家裏的縫紉機，美麗姐也常給建軍縫補衣服，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
    說到這兒，二妮故意停住，朝著林宇擠了擠眼睛，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林宇看著二妮促狹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行，那就聽你的，讓美麗姐自己跟建軍說。要是他倆都願意，這看攤的事兒就徹底定了，咱們也不用再愁了。”
    “不過周美麗那邊兒，就得你去說了。”
    二妮頓時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明天一早我就去。”
    ......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二妮就挎著個布包出門了。
    她知道周美麗習慣早起，這會兒準在院子裏喂雞，正好趁沒人打擾，跟她說說去沈陽賣貨的事兒。
    果然，剛走到周美麗家院門口，就看到她正端著雞食盆，撒著玉米粒，一群母雞圍著她“咯咯”叫。“美麗姐，早啊！”
    周美麗臉上泛起笑意：“二妮姐，你咋這麽早過來？是不是有啥事兒？”
    “還真有事兒跟你說。”二妮拉著她在院角的石凳上坐下，壓低聲音說，“昨天我跟林宇哥商量，想找個人去沈陽中街看攤賣罐頭，你以前在收購站幹過，會說話又精明，我們覺得你最合適。去了不僅能賺工錢，還能看看大城市，你願意去不？”
    周美麗眼睛瞬間亮了，手裏的雞蛋差點沒拿穩：“去沈陽？真的嗎？”
    她之前跟二妮念叨過想去大城市，沒想到真有機會，心裏又驚又喜，臉頰都紅了。
    “當然是真的！”二妮笑著點頭，“攤位都找好了，就在中街熱鬧地段，賣貨輕鬆，就是得在那兒住陣子，你要是願意，小宇哥還說讓你自己找個搭伴的小夥子，互相照應。”
    周美麗剛想答應，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村裏的姑娘說說笑笑地走過來，是隔壁的小芳、小蘭，還有村東頭的翠翠，她們平時跟周美麗關係不錯，常一起去加工廠幹活。
    “美麗姐，二妮姐，你們在聊啥呢？”小芳探頭進來，笑著問道。
    二妮笑著解釋：“剛跟美麗姐說事兒呢，你們咋這麽早過來？”
    “這不是聽說林宇哥在沈陽找了攤位，要找人去賣貨嘛！”小蘭湊過來，眼睛裏滿是期待，“二妮姐，是不是真的啊？我也想去！我嘴甜，能賣貨，我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