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圓斑星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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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的轟鳴聲漸漸輕了下去,林宇關掉引擎,漁船在海麵輕輕晃了晃,最終穩穩停住。
王大春拋下沉錨,鐵鏈“嘩啦啦”墜入海中,濺起一圈細碎的水花,很快便沒入平靜的海麵。
今天的渤海灣格外溫順,沒有一絲風浪,湛藍的海水像一塊被打磨過的藍寶石,清澈得能看見水下三四米處搖曳的海草,連陽光都格外慷慨,灑在海麵泛著粼粼的金光。
“小宇,就選這兒嗎?”
王大春蹲在船舷邊,伸手探了探海水,“這兒的水看著挺清,砂泥底也厚,應該符合花斑寶的習性。”
林宇點點頭,目光掃過遠處的礁石群。
花斑寶喜歡躲在離礁石不遠的砂泥區,既能靠著礁石躲避天敵,又能在砂泥裏覓食小螃蟹和貝類。
他回憶著前世的記憶,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春秋季水溫在十五度左右時,花斑寶會往淺水區挪,尤其是這種有碎貝殼沉積的砂泥底,它們愛在這兒打洞,不過現在是夏季了,來這裏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就隻能碰碰運氣了。”
說罷,林宇開始穿戴潛水裝備。
黑色的橡膠潛水服裹在身上,拉鏈從後腰拉到領口,緊致卻不束縛;腳蹼扣在腳踝處,試了試開合,靈活得很;最後戴上潛水鏡,咬上呼吸管,再把特製的撈魚網和小鐵鏟用繩子係在腰上。
一切準備就緒,他朝著王大春比了個“OK”的手勢。
“我在船上盯著,每隔十分鍾給你打一次信號,你要是有情況,就拽三下繩子。”王大春把一根係著浮標的繩子遞給他,一端拴在林宇的腰上,“這繩子夠長,你在海底活動也不受影響。”
林宇接過繩子,深吸一口氣,縱身跳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住身體,他打了個寒顫。
久未下海,對水溫的適應力確實弱了些。
但很快,他便調整好呼吸,雙腿擺動腳蹼,朝著海底緩緩遊去。
隨著深度增加,海麵的光亮漸漸減弱,林宇打開防水探照燈,強光刺破幽暗的海水,照亮了腳下的砂泥地。
他放慢動作,目光仔細掃過每一寸海底。
花斑寶的體色跟砂泥幾乎一模一樣,連身上的花斑都像極了碎貝殼的紋路,稍不留意就會錯過。
“得找有小氣孔的地方。”林宇在心裏默念。
花斑寶埋在砂泥裏時,會留一個小孔呼吸,這是老海碰子教他的訣竅。
他遊得更慢了,探照燈的光斑在砂泥上移動,忽然,他眼前一亮。
不遠處的砂泥地上,有一個米粒大小的氣孔,周圍還散落著幾顆碎貝殼。
林宇心裏一喜,胸腔裏的海水似乎都跟著暖了幾分。
他緩緩擺動腳蹼,盡量讓身體保持平穩,避免水流驚動海底的砂泥,花斑寶的警覺性極高,哪怕一絲異動,都可能讓它鑽進更深的泥層。
伸手從腰上解下小鐵鏟,鏟頭貼著砂泥表麵輕輕落下,他屏住呼吸,一點一點撥開氣孔周圍的碎貝殼和軟泥。
探照燈的光斑緊緊鎖在那片區域,隨著泥層漸薄,他隱約看到下方有片深色的影子在晃動,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就是它!”
可再往下撥了兩鏟,那影子突然動了。
不是花斑寶扁平的魚身,而是一條拇指粗的海鱔,受驚似的扭著身子,鑽進旁邊的石縫裏不見了。
林宇手裏的鐵鏟頓在半空,心裏的期待瞬間涼了半截。
原來隻是海鱔的呼吸孔,白高興一場。
他直起身,在海底緩緩遊動,探照燈的光掃過一片又一片砂泥地。
之前想好的“找氣孔”訣竅,此刻卻接連落空:有的氣孔底下是空的,有的藏著小螃蟹,唯獨沒有花斑寶的蹤跡。
海水的涼意透過潛水服滲進來,林宇才發覺自己已經在海底待了快二十分鍾,腿肚子開始有些發酸。
久未下海的體力消耗,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
“難怪這魚金貴,連找都這麽難。”林宇在心裏嘀咕。
他知道花斑寶的習性,卻沒真正親手捕捉過,到了實際海底,才發現遠比想象中複雜。
這魚的體色能隨砂泥顏色變化,哪怕近在咫尺,隻要它不動,就像融在海底一樣;更別提那些藏在碎貝殼堆裏的,連呼吸孔都被貝殼擋住,根本無從分辨。
又遊了十幾米,林宇停在一塊礁石旁,借著探照燈的光揉了揉發酸的膝蓋。
就在這時,一群指甲蓋大的銀色小魚從他身邊遊過,圍著礁石轉了一圈,又朝著不遠處的砂泥地遊去。
林宇的目光突然亮了。
花斑寶雖然愛埋在砂泥裏,但它也是肉食性魚類,主要靠捕食這些小型魚類和甲殼類為生。
這些小魚敢在這片砂泥地活動,說明附近很可能有花斑寶的天敵,可反過來想,要是能找到小魚聚集的地方,或許就能找到花斑寶的蹤跡!
他立刻調整方向,跟在小魚群後麵。
這些小魚很警覺,遊得不快也不慢,始終與他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
大約遊了五六米,小魚群突然停了下來,在一片覆蓋著薄泥的貝殼堆上方盤旋,偶爾有一兩條俯衝下去,啄食泥裏的微生物。
林宇屏住呼吸,緩緩繞到貝殼堆的側麵,探照燈的光放得更柔和了些。
他沒有直接靠近,而是盯著小魚群的動向。
如果附近有花斑寶,它看到小魚,很可能會悄悄從砂泥裏探出頭來捕食。
果然,沒過兩分鍾,貝殼堆旁的砂泥地突然動了一下!
不是水流帶動的晃動,而是有一片砂泥微微隆起,緊接著,一道淺灰色的影子從泥裏探出小半個頭,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小魚群,身體卻依舊埋在泥裏,隻露出嘴巴周圍的一點皮膚。
正是花斑寶!
林宇的心髒猛地一跳,連忙握緊手裏的鐵鏟。
這次他沒有貿然上前,而是慢慢繞到花斑寶的側後方,盡量讓自己的影子不落在它身上。
小魚群還在盤旋,絲毫沒察覺到危險,而花斑寶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繃緊,顯然在積蓄力量,準備發動攻擊。
“就是現在!”林宇在心裏默念。
他趁著花斑寶注意力全在小魚身上的瞬間,左手輕輕按在花斑寶後方的砂泥上,右手的鐵鏟貼著泥麵,小心翼翼地從它身體下方伸過去。
這魚的反應極快,一旦被它察覺,很可能會立刻鑽進泥裏,到時候再想抓就難了。
鐵鏟剛碰到花斑寶的身體,它就猛地動了一下,想要往泥裏鑽。
林宇早有準備,左手迅速按住它的背部,右手的鐵鏟順勢向上一抬,將它連帶著周圍的薄泥一起鏟了起來。與此同時,他騰出一隻手,飛快地從腰上解下撈魚網,將還在扭動的花斑寶穩穩兜進網裏。
網兜收緊的那一刻,林宇才鬆了口氣。
這條花斑寶比剛才誤判的那條還要大些,足有兩斤半重,魚身完整,沒有一點損傷。
他晃了晃腰上的繩子,給船上的王大春發去信號,心裏滿是慶幸。幸好想到了跟著小魚找蹤跡,不然今天還真未必能抓到它。
林宇攥著網兜爬上漁船時,王大春早趴在船舷邊翹首以盼。
見網兜裏扭動的魚,他瞬間湊過來,眼睛瞪得溜圓:“小宇,這就是花斑寶?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網兜裏的圓斑星鰈扁扁的身子貼著網底,足有兩斤半重,淺灰色的體表綴著不規則的深褐色花斑,像撒了把碎墨,不仔細看真跟海底砂泥沒兩樣。
它的眼睛長在身體右側,圓溜溜的透著機靈,尾巴短而寬,擺動時帶著股子韌勁,魚鰭邊緣泛著淡淡的橘色,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王大春伸手想碰,又怕驚著它,縮了縮手:“這魚也太會藏了,身上的花斑跟貝殼堆裏的泥一個色,難怪難找。”
“就是靠這顏色躲天敵呢。”林宇把網兜放進裝滿海水的木桶,看著魚在桶裏緩緩遊動,“得趕緊回去,別讓它離了熟悉的海水太久。”
王大春立馬啟動馬達,漁船劈開碧波往回趕,木桶裏的花斑寶偶爾擺擺尾,濺起的水花落在船板上,帶著鹹濕的海味。
兩人剛把船停穩在碼頭,就見趙建國和羅全迎上來。
趙建國一眼看到木桶裏的魚,快步衝過來,聲音都發顫:“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他蹲在桶邊,小心翼翼地盯著花斑寶,眼眶瞬間紅了,“我娘要是看到,肯定高興壞了......”
“趙叔,魚給您帶來了,新鮮著呢,趕緊回去給老太太做吧。”林宇把木桶遞過去。
趙建國接過,忙從兜裏掏出一遝錢,要塞給林宇:“林同誌,大春,這是一點心意,辛苦你們了,拿著!”
林宇連忙擺手,把錢推回去:“趙叔,您這就見外了。幫老太太了卻心願,是應該的,錢我們不能收。”
王大春也跟著點頭:“是啊趙叔,我們就是出海跑一趟,不算啥。”
趙建國攥著錢,又往林宇手裏塞:“哪能讓你們白忙活?這魚這麽難抓,你們肯定費了不少勁......”
推讓間,羅全走過來,悄悄拉了拉林宇的胳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小宇,聽叔的,錢別收,但飯得去吃。這趙建國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沈陽當過書記,雖然現在退下來了,但是威望高人脈廣。你不是在沈陽弄了個攤位嗎?要是遇到什麽事兒,說不定都能用得上。”
林宇心裏一動,看向羅全,見他眼神示意,便放緩了語氣。
趙建國見兩人不收錢,歎了口氣,又笑著說:“既然錢你們不收,那我必須請你們吃頓飯!就去鎮上的老李家飯館,我已經訂好了桌,咱們現在就去,也讓我好好謝謝你們。”
羅全在一旁幫腔:“是啊小宇,大春,別推辭了,建國一片心意,你們要是不去,他心裏該不安了。”
林宇看了看趙建國滿是誠意的眼神,又想起羅全的話,便點了點頭:“行,趙叔,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不過飯別太鋪張,簡單吃點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