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頭拍打著鷹嘴島的礁石，濺起的飛沫帶著鹹腥氣，黏在林宇的粗布短衫上。
    這座島形如鷹嘴，礁石嶙峋，平日裏隻有海鳥和零星漁民往來，此刻卻成了絕佳的接頭地點。
    林宇踩著濕滑的石灘往上走，礁石縫隙裏還嵌著貝殼的碎片，硌得腳底生疼，他卻毫不在意，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
    矮鬆叢生的山坡上，沒有半個人影，隻有風吹過樹梢的嗚咽聲。
    轉過一道彎，一間剛剛修繕過的漁棚出現在眼前。
    棚子的茅草頂被海風掀去了大半，露出發黑的木梁，棚門口斜倚著一個瘦高的身影，正是二賴子。
    他嘴裏叼著根煙卷，煙蒂快要燒到手指，見到林宇過來，眼睛一亮，趕緊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
    “林宇，你可算來了。”
    二賴子的聲音壓得很低，還不忘探頭往林宇身後望了望。
    林宇走進漁棚，棚內彌漫著魚幹和黴味，角落裏堆著幾張破舊的漁網。
    他反手掩上棚門，直截了當地問道：“鬼子貨船那邊，有行動消息了？”
    二賴子聞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別提了，鬼子的船最近行蹤詭秘，但要說具體的行動路線，一點兒準信都沒有。不過我從阿紅那兒得到個大消息。”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就是你們上次劫的那支船隊，這裏麵大有文章。”
    林宇眉梢微動，示意他繼續說。
    “那船隊裏，好像丟了件極其重要的東西。”
    二賴子咂了下嘴，比劃著，“小鬼子現在瘋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海上到處亂撞，巡邏船比往常多了好幾倍，逢船就查。”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光這樣，他們還對海上的海賊下了狠手，瘋狂清剿，島礁、老巢搜了個遍，可那東西愣是沒找著。”
    二賴子的話像一顆石子，在林宇心裏激起了千層浪。
    他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從櫃子裏搜出來的加密盒子，黑沉沉的，上麵刻著看不懂的日文密碼，當時隻覺得蹊蹺，沒想到竟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小鬼子這番興師動眾，難道真的是為了那隻盒子？
    心中念頭百轉，林宇臉上卻依舊平靜無波，隻是淡淡問道：“海賊都被清剿完了？”
    “哪兒能啊。”二賴子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這夥海賊精得跟猴兒似的，怕是早就料到鬼子會來清剿，老巢裏幾乎是空的，就留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嘍囉。鬼子這通操作，純屬雷聲大雨點兒小，白費力氣。”
    他話鋒一轉，神色又緊張起來：“但這海賊也沒閑著，最近也在暗中四處打探，看樣子也在找什麽東西。現在好了，鬼子和海賊，兩撥人都在暗處較著勁，海上黑市那邊暗流湧動，買賣都快做不下去了，到處都是風聲鶴唳的。”
    說完，二賴子偷偷瞅了瞅棚外，確認沒人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盯著林宇的眼睛，聲音帶著幾分擔憂：“林宇，那東西......是不是在你這兒？要是真在你手裏，可得千萬小心，最近別去遠海行動，太危險了。”
    林宇沉默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槍，沉吟道：“上次趁他們兩夥人鬥得凶，我確實從船上帶回來了些東西。但都是些尋常的貨物，不值什麽錢，那要緊東西，應該不在我這兒。”
    他抬眼看向二賴子，語氣鄭重：“你回去之後，也多加注意安全。沒有特別重要的消息，最近就別往這邊跑了，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露出破綻。你在海上黑市混生活，步步都是險，凡事多留個心眼。”
    二賴子聽了，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每次回來，我都對外說去海釣，先在海上轉上一大圈，確認身後沒尾巴跟著，才往咱們這邊海域趕。
    到了咱們自己的這片海域，都是熟麵孔，沒人會注意我這個不起眼的釣魚的。”
    林宇看著他篤定的樣子，微微點頭，心裏卻依舊不敢放鬆。
    眼下這海上的風，怕是越來越緊了。
    不過好在，最近他們並不需要去遠海捕撈，隻在近海捕撈小銀魚即可。
    等他們這邊兒將小銀魚的訂單完成，估計這股風也能過去了。
    林宇的目光掠過二賴子沾著海沙的褲腳，忽然想起阿紅在黑市煙攤後那雙總是警惕掃視四周的眼睛，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他上前半步，手掌按在二賴子肩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還有件事，你必須記牢。”
    二賴子見他神色比剛才更沉，忙收了笑容，挺直腰杆：“你說，我句句都記在心裏。”
    “回去先找阿紅...”林宇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海風的寒意，“讓她立刻停了手裏的活計，最近先別卷打探鬼子的動靜。黑市魚龍混雜，現在又是風口上，多問一句都可能掉腦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們兩個也別頻繁的接頭，以免引起懷疑！”
    二賴子連連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衣角：“我明白，這陣子黑市查得緊，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現在可是紅袖招裏的常客，揮金如土，阿紅可是我捧的紅人，一般不會有人懷疑我的。”
    “還是小心謹慎一點兒的好！”林宇沉吟片刻，繼續說道：
    “還有金大叔那邊。”
    “你得想辦法把消息遞過去，讓他們這半個月務必銷聲匿跡。船都藏進蘆葦蕩，人別往碼頭湊，哪怕是補網也得換個偏僻地方。”
    二賴子麵露難色，撓了撓頭：“金大叔跟我又不熟，我咋能聯係上他們？再說了，那邊全是鬼子的巡邏挺緊的，直接過去太紮眼，我過去會引起他人的懷疑....要不，找個人送個信？”
    “不行。”林宇立刻否決，指尖在短槍槍柄上輕輕敲擊，“找人送信，且不說這個人信不信得過，就算信得過，要是被鬼子抓到了，你也會暴露。
    這樣，你回去讓阿紅去鴻山布匹鋪子去，故意將鬼子的風聲散給那裏的老板，那裏的老板應該跟金大叔他們有一些關係，他聽到風聲，肯定會想辦法提醒金大叔他們的。”
    他盯著二賴子的眼睛，語氣重得像礁石：“記住，你不能親自出麵，讓阿紅也隻當是說閑話，多餘的一個字都不能提。金大叔是老江湖，自然懂這裏的門道。”
    二賴子這才鬆了口氣，拍著胸脯保證：“行，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忽然想起什麽，又道，“對了，鬼子最近在黑市附近安了新的崗哨，進出都要查身份，幸虧之前辦理了一個假身份，不然的話就露餡了。”
    “還在海上黑市設立崗哨？黑市的管理者不管？”
    “這誰知道怎麽回事兒？估計是小鬼子官方施壓了唄。畢竟，黑市背後的人再厲害，也不能和一國抗衡。”
    林宇點了點頭。
    二賴子說的有道理。
    海上黑市的勢力再大，也不可能的敵的過一個國家，小鬼子官方給出壓力，海上黑市就不得不低頭。
    林宇沉吟了片刻，抬手看了看天色，遠處海平麵已經泛起淡淡的昏黃。
    他推了推二賴子的後背：“快走吧，再晚潮水要退了，礁石灘不好走。回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別漏出馬腳！”
    二賴子應了聲，彎腰拿起自己的釣具，裏麵還像模像樣的放了兩條魚，然後帶上草帽走了出去。
    臨出棚門前，他回頭望了眼林宇，低聲道：“小宇你也小心，要是真有事兒，就往南礁的燈塔上掛塊紅布，我每天都會繞過去看看。”
    “另外，我媽那邊兒你得多幫我照看著點兒，雖然有人照顧，但我還是不放心。”
    聞言，林宇微微皺眉，然後說道：“要不你回去看一下，明天再回去也行。”
    “不了，我跟人家說我在這邊兒犯了事兒，這要是不回去，估計會引起懷疑。”
    “行吧，你媽你就放心，我會幫你照看的。實在不行，過幾天我把老人家接到青山漁村來，照看起來也方便。你要是回報信，也能看到...”
    二賴子聞言，當即眼圈泛紅。
    “要是能這樣的話，那可就太好了...小宇，謝謝你~！”
    “嗨，謝啥！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辦到！”林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