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離別,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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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過,歲旦來臨。
    新的一年,開始了。
    謝安在房間裏麵盤坐,一夜調運明玉功。
    “老爺,起來洗漱啦。按照規矩,一會唐家堡的人得過來給老爺拜年哩。”
    新年第一天,晚輩都要給長輩拜年祝福的。謝安便趕忙爬起來洗漱。
    過不多時,身為唐家大哥的唐清風便領著唐林氏和小紅糖過來拜年。
    唐清雲隨後而來,由於唐清雲並未成家,便單獨來的。
    一大通忙活下來,已經個把時辰過去了。謝安簡單用過早餐,換上衣服,去往中庭院。
    唐家堡的晚輩都給謝安拜年了,謝安自當投桃報李,去給唐老太爺拜年。
    剛入院子就聽見陣陣朗爽的大笑聲,遠遠看見唐老太爺和其另外三位賢弟坐在涼亭之中圍爐茶話。
    謝安刻意放輕了腳步聲,聽見了他們說的一些話。
    三位賢弟講述著過去數年在外麵的所見所聞。譬如易秋堂這個鐵匠,之前得了機會去太阿道院鑄劍,從此得到了榮譽,回歸鐵匠大營之後,地位步步高升。
    而陳冬海先前是南陽府水師的千戶,受傷之後就退了軍伍,去給武師們跑船,也是遇見了不少奇人異事。
    至於隆夏,農夫出身,後邊也去了南陽府的做了個糧官,辭去職務後邊去走江湖,所見所聞自然格外的豐富。
    謝安光是站在涼亭外麵聽著就很入神。
    他一輩子都生活在青烏縣,未曾去看過外麵的世界。
    如今聽著隆夏三人的講述,更加感覺外麵的世界神異非凡,瑰麗多彩。
    就在謝安愣神的時候,隆夏的聲音傳來。
    “五弟,別在那兒杵著了。過來一起喝茶。”
    謝安走入涼亭,並未著急坐下,而是衝四人拱手作揖,拜年祝福。引來眾人一陣頷首,隆夏一把拉著謝安入座。
    “這些虛禮,就不要太在意了。你有這份心思,咱們心中明白的。坐下說。”
    大家一陣寒暄之後便繼續說著之前的事兒,全然沒把謝安當外人。而謝安也認真的聽著三人講述外麵發生的奇聞趣事。
    譬如跑船的陳冬海,在大淮河看見了數十丈的大魚,掀翻了十幾條漁船,引得當地出動水師去圍剿,結果傷亡慘重。最後還是鎮魔司的人出麵,才把這數十丈的大魚給宰了。
    謝安眉毛一挑,“鎮魔司?”
    陳冬海道:“怎麽,四弟沒聽過鎮魔司?”
    之前韋典準備的後路,就是青烏縣鎮魔司的一個官身。隻是韋典中了屍毒丸,沒了奔頭。後來把這份官身給了林雲。而林雲當時感覺登台考校可能會死,又把那份官身給了謝安。
    那個時候,是謝安第一次聽到鎮魔司三個字。
    至於這鎮魔司是做什麽的,謝安完全不知。
    見謝安不說話,隆夏出來圓場:“五弟還是個二關武者,不知道鎮魔司的存在很正常。”
    “請二哥指教。”謝安虛心問詢。
    隆夏娓娓道來,“自前朝滅亡之後,各地戰火頻發,豪強割據。雖然新朝維持了大乾表麵上的穩定,但卻暗流湧動。殺伐過多,血流多了,妖魔邪祟也就多了。景泰皇帝不得不尊道門為國教,利用道門的力量掃除天下作亂的妖孽,同時打壓豪強,穩固政權。
    所以,朝廷和道門聯合組建了一個特殊的機構——鎮魔司。並且給予這個機構斬妖除魔,監察百官,打壓豪強的權力。還特許鎮魔司先斬後奏。
    過去百年來,靠著鎮魔司的力量,景泰新朝的秩序才逐步穩固……”
    在隆夏的講述下,謝安大概明白了。
    這鎮魔司就相當於錦衣衛這樣的機構,不過比錦衣衛要強大的多。而且受到道門和皇權的雙重領導。
    舊朝覆滅,天下四分五裂。
    景泰皇帝雄才偉略,建立新朝卻根基不穩,最後不得不靠著道門的力量,設立鎮魔司,經過百年的打磨,才讓天下勉強穩定下來。
    這讓謝安意識到一個問題:雖然在普通老百姓心中,皇權是至高無上的。但是如今看來,未必如此,這不過是表象而已。
    便是景泰皇帝這般的經天緯地之才,也不得不借助道門的力量,才能穩固皇權。
    這和謝安所推測的世界是符合的:這世道實力強大的武者太多,內勁武師,武道宗師……特別是武之極的大宗師,恐怕手握通天之力。對帝國的統治造成了很大的威脅。這就導致景泰皇帝不得不依靠道門的力量,壓蓋天下武師,維持皇權的平衡。
    若在低武世界,朝廷靠軍隊就能夠鎮壓四海。
    而大乾應該是中武的世界,靠軍隊不太壓得住。這才形成了鎮魔司這樣的機構。
    謝安敏銳的意識到:這樣的皇權,其實並不穩固。哪天若是景泰皇帝和道門發生了矛盾,或者道門內誕生了野心勃勃之輩,覬覦皇權……一旦道門撂挑子,那這世界又要崩塌。
    謝安並不排斥中央大一統的政權,對於人口多疆域廣袤的帝國來說,這是最穩定的結構。但排斥的是官僚勾結,壓榨百姓。
    不過無論如何壓榨百姓,都比不上戰亂那麽淒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受苦受難的永遠是底層人。
    真是說的一點都沒錯。
    隆夏還說了一個重要信息——為了掃除天下妖魔,壓製豪強,監察百官。景泰皇帝不但在中央設立鎮魔宮,還在各州府設立了鎮魔司的次級機構——鎮魔州司,府司。
    而南陽府就有鎮魔府司。如今坐鎮南陽鎮魔府司的,是一位武道大宗師。相比南陽府衙的知府,這位大宗師才是南陽府真正的天。
    謝安聽的唏噓不已,“不是說咱們青烏縣內也有個鎮魔司嘛?”
    隆夏歎道:“按理說鎮魔司最低就到府,縣內一般不設下轄機構。不過青烏縣地理位置特殊,一方麵是大乾朝的東南邊境,另外也是曾經的國教長生教餘孽大部分都逃竄到了南陽府。還有一個旁支逃入了大陰山之中,至今都快過去百年了。為了一方安寧,南陽鎮魔府司便在縣城設立了一個簡易的辦事機構,鎮魔房。時刻監控大陰山邪教妖人的動向。
    不過縣城的鎮魔房人員不多,加上行事隱秘,五弟你不知曉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
    謝安依稀記得,之前雨荷就說過。南陽府的一位大人物和煉屍堂達成了協議,不讓煉屍堂的邪教妖人下山。這才確保青烏縣一方民眾百年來沒有遭遇滅絕性的禍患。
    如此看來,這位大人物……極有可能就是南陽鎮魔府司的大人物。
    一切就合理了。
    鎮魔司……看來十分了得。
    謝安心頭暗暗記下。
    誒。
    陳冬海忽然歎了口氣,滿是神往:“武道大宗師啊,那是何等驚才絕豔的人物,足可封侯拜相,威震八方。便是整個南州,也隻有兩位大宗師。而我們南陽府,就有一位大宗師坐鎮。這對南陽府來說,已是極大的殊榮了。可惜,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未曾見過那位大宗師的風采,聽說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俠。是了,大哥你不是見過嘛?再給我講講唄。”
    唐正陽高坐首席,舉杯抿茶,含笑道:“都跟你們講過無數次了,老生常談,沒什麽好提的。”
    陳冬海瞥了眼謝安,“五弟剛剛來,他不是沒聽過嘛。”
    唐老太爺橫了眼謝安,笑道:“咱們這輩子走的是養生功,求得是長壽之法。那些個武道爭鋒,光彩耀人的事情。注定和咱們沒多大緣分。有這份心思,不如多用在明玉功上。若能突破屬性桎梏,未來修成十九層,不一樣能和武道宗師一爭長短嘛。”
    大哥開口,其餘人都紛紛點頭稱是,不再言及其他。
    “五弟!”
    唐老太爺此刻站了起來,神情肅穆,“新年已過,萬物複蘇,正是修煉明玉功的好時節。昨晚你翻看明玉功後,可有什麽疑惑之處?”
    謝安本想隱瞞,免得說出實情嚇到人。
    一天就入門明玉功……想來是非常嚇人的事情。
    不過謝安轉念又想了想,自己這個五弟……多少還是虛的成分居多。無非是唐老太爺看自己修煉出了絳宮之氣,等於給唐家堡加了一份保險。
    在心底裏,恐怕唐老太爺也好,另外三位也罷,不見得有多麽重視自己。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名師看中了一個有潛力的學子,多加優待是為了求個可能。卻未必真的多麽重視。
    畢竟潛力也隻是潛力,不代表分量。
    念及此,謝安便不打算隱瞞,如實說出。
    刷!
    原本熱鬧閑散的氣氛,忽然就變得死靜。四位老頭紛紛側目,不可思議的盯著謝安。
    最受刺激的,還是年紀最小的陳冬海,“五弟,你說你入門明玉功?”
    謝安故作小白,撓了撓頭,“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我閑來無事,按著書上口訣嚐試著運轉了一下,好像……通暢了。”
    陳冬海不信邪,“來,你當著我們的麵,運轉一番看看。若有不妥之處,我們幾個也能糾正一二,免得五弟走彎路。”
    隆夏和易秋堂也湊了過來,雖然沒陳冬海這般激動,卻也很是急切,明顯不太相信。覺得謝安可能理解錯了,譬如掌握了纖毫之處,就覺得入門了。
    “好。”
    謝安也不含糊,走到回廊邊上護欄旁的木板上盤坐下來,掃除心頭的雜念,按照胎息功的心法進入小入定。
    脈搏停,不呼吸。
    待得心念徹底平複之後,才開始按照明玉功的心法開始運轉起來。
    潛藏在胸口中央的熱流,發散全身,順著皮膚表層竄動,肉眼可見皮膚下方有輕微的東西在流動。不一會兒謝安便已麵色潮紅,額頭湧現出細密的汗珠。
    待得運轉熱氣遊走一個周天之後,謝安才收功停息。抬頭就看到對麵四個老頭目瞪口呆的盯著自己。
    “天……我當初可是用了足足兩年時間才入門,五弟你才一天……”陳冬海受到巨大的刺激,聲音都變了形。
    隆夏和易秋堂也是暗暗乍舌。
    他們修煉明玉功已然數十年,早就是其中的行家裏手,對於謝安是否摸到了門道,自是心裏有一杆秤的。
    他們早就有預感,謝安的進度可能會比他們快。
    但沒想到……快的這麽離譜。
    一時間,大家都震驚的有些腦袋空白,不知道說什麽了。
    還是唐正陽率先緩過神來,哈哈大笑,“好,好啊。不愧是五弟。咱們青烏縣出了個養生功的奇才。便是我師兄,或是我師父……當年都遠遠沒這天賦。”
    說完,唐正陽重重的拍著謝安的肩膀,激動不已,“五弟雖然涉獵明玉功的時間短,但天縱奇才,大器晚成。將來必有大成就。保不齊真能勘破屬性的桎梏。”
    其餘人這才紛紛緩過神。
    “五弟,奇才啊。”
    “大哥,你真是撿到寶了。”
    “按照五弟這樣的成就,保不齊在咱們有生之年,就可能看到突破桎梏的法子。”
    謝安趕忙起身拱手,謙虛回應。
    經此一役,謝安明顯的感覺到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一樣了,多了器重。仿佛有一種把虛無的關係坐實了的味道。
    一番寒暄過後,大夥問起謝安的心得,謝安也毫不吝嗇,一個個講出。除了長生命格這個秘密沒說,其他的感悟都分享出來。
    陳冬海大為震撼,“就這些門道,我尚且摸索了數年才搞明白。五弟當真厲害得緊。大哥,要不……”
    陳冬海似乎有話要說,被唐正陽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便不再多言。
    饒是如此,大家的高興也是抑製不住的,一口一個五弟叫的甚是親切。
    唐正陽對謝安的態度也明顯親切了很多,囑咐了一番明玉功的諸多注意事項,最後語重心長道:“五弟,雖然你在養生功方麵天賦異稟,但要想有所成就,還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積累才行。如今世道紛亂,養生功增壽也還是個摸索階段,故而習武還是不能落下。
    身在江湖,結仇遇匪都是再難避免的事情,若無足夠的實力傍身,遲早遭人陷害屠戮。手握力量,再尋長壽法,才是穩妥的路子。”
    謝安道:“大哥提醒的是。安謹記於心。”
    “嗯,你已非年輕,正是穩妥的年紀,此事開始修行明玉功也是好事。在府上多留幾日,待得初七初八,回去血嶺也不遲。正好咱們兄弟幾個多聚聚,也可多交流心得,多多切磋。”
    “聽大哥吩咐。”
    接下來的時間,謝安除了在別院爆肝明玉功和胎息功,便去中庭院和四位兄弟相聚,切磋武藝,交流養生功心得。
    至於養生功這件事,謝安的確和大家互相交流。四位經驗豐富,成就大,這些經驗對謝安幫助極大。而謝安有長生命格加持,悟性高,給了另外四人不少感悟。
    但武藝這件事……那就沒辦法了。謝安在四人麵前,純純就是個小萌新。
    哪怕年紀最小的陳冬海,都是破了基礎五關,踏入了內勁的武師。
    好在四位哥哥都極有耐心,不厭其煩的教導謝安,或是傳授經驗,或是親自下場演練,或者對打指導打法。
    叫謝安收獲極大。
    七天時間,匆匆而過。
    很快便到了告別的時候。
    大年初八,清晨,仍舊大雪天。
    謝安早早來到中庭院。看到三位哥哥都穿戴正裝,旁邊的樹幹上分別拴著三匹青鬃馬。
    不用說也知道,三位哥哥要走了。
    他們本就不是青烏縣的人,此番被老太爺叫來過年,順便認識自己這個五弟。
    如今,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五弟,雖然短短數日,但我隆夏認你這個五弟。這輩子,你就是我五弟了。”隆夏當先走上來,遞給謝安一個紅色的錦盒,“我是個種田的農夫,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這是一株千年野山參,可以幫你調養氣血,增益力氣。當是二哥的一點心意了。”
    千年野山參!
    野山參可不比種植的山參,在大山裏聚合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而成,百年都罕見了。更別說千年!
    若是加入藥輔之中,對提升武藝境界有極大的幫助。
    “二哥,這太貴重了……”
    謝安剛要拒絕,就被隆夏硬塞了回去,“你若是認我這個二哥,就收下。”
    謝安再不多言,拱手道:“多謝二哥。”
    隆夏快意大笑:“這就對了嘛,兄弟之間,一輩子的誓言,豈能拘泥於小節。”
    “哈哈,二哥都帶頭了,我這個做三哥的不表示一下可不合適。”易秋堂這時候走了過來,拿出一塊半個人頭大的鐵塊,遞給謝安。
    謝安接過手的時候感到格外的沉,便是以謝安的力舉都費力,一看就不是尋常的鐵礦,“三哥,這是……”
    隆夏道:“五弟,你三哥不善言辭,還是我來說吧。這塊寶鐵可比我那人參貴重許多,可是天外玄鐵。極其難得,若是找個合適的武師鐵匠,可以打造出一把靈兵出來。便是遇著內勁武師,也可給他桶個大窟窿出來。”
    能擊穿內勁的寶鐵!
    嘶!
    謝安一陣頭皮發麻,正要道謝,易秋堂卻把謝安扶起,“謝就不必了。大家雖然萍水相逢,但兄弟一場。你喊我三哥,我送你寶鐵。合該的。”
    謝安隆重收下:“多謝三哥。”
    “你們幾個真墨跡,送個禮物還要論資排輩,總算到我了。”陳冬海走上前來,拿出一塊獸骨,塞給謝安,“我說話直接,這是我在大淮河裏得來的一塊魚妖寶骨,碾碎入藥可增益武道修為,若打磨一番,可以配合三哥給你的鐵塊,製作一柄靈兵,也是好的。”
    “四哥……”
    “行了,男人就別墨跡了。”陳冬海大手一揮,不讓謝安說出煽情的話,隨即翻身上馬,和另外兩位哥哥一起朝著大門外走去。
    謝安趕忙追上去,由衷的拱手,“三位哥哥,何時再見?”
    “短則兩三年,長著五六年。江湖路遠,五弟,珍重。”
    架!
    一聲馬兒嘶鳴,三匹烈馬衝出後門,絕塵而去。
    謝安孤零零的站在門口,看著遠方的茫茫白雪,拱手送別:“三位哥哥,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