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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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延舟在找到梁善如的第一時間就派了人回城報信,以免梁氏懸著心擔憂。
    一幹人等回到將軍府時,梁氏搓著手在府門口台階下來回踱步,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
    裴延舟率先下車,遞過去一隻手要扶梁善如時,梁氏三步並作兩步急上前來。
    她擠開裴延舟的位置,半扶半抱的把梁善如帶下來:“好初初,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
    她幾乎急的哭出來:“持讓送信回來說找到了你,暫且無恙,你不知道我的心……”
    她提心吊膽了一早上,這會兒真切見到平安無恙的梁善如總算能夠把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裏。
    自從出了這件事情,她腦子裏不知道閃過多少念頭。
    似李六郎那樣的混賬東西擄走女娘,能幹什麽?她孩子都生了幾個,怎麽會不清楚呢?
    初初好日子都還沒過上,梁家的事連告一段落都算不上,李家欺負上來不說,又生出這樣的事。
    她甚至覺得自己將來沒臉去九泉之下見阿兄阿嫂。
    好在她沒出事。
    梁氏正激動,素日裏聰慧的人幾乎語無倫次,忽然注意到梁善如手上纏著的方巾。
    然後她臉色驟變:“你受傷了嗎?還有哪裏受了傷?”她就再顧不上說別的,小心翼翼的抱著梁善如往府中走,“我早讓人請了女醫到府中,先讓大夫看過,咱們再慢慢說。”
    梁善如眼窩微熱,眼底泛起氤氳。
    被李自陽欺負那會兒都沒想哭,此刻讓姑母弄的鼻尖酸澀。
    大概受了委屈是不能見到真心疼愛的長輩的,所有的情緒總會在一瞬間被調動。
    梁善如被擁著走的乖巧,一開口是哽咽的:“沒有大礙的,就這麽點傷,表哥他們找到我很快,李自陽也沒怎麽得逞。”
    不提李自陽還好,梁氏滿心隻有她,自然全是疼惜後怕,一旦提起那個畜牲,想想他幹的事,她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
    梁善如看她變了臉色,抱緊她的手臂撒嬌:“姑母,我好累。”
    梁氏果然又顧不上想李自陽,攬著她放慢腳步:“要不讓人抬了春藤椅來吧?不是說身上沒別的傷了嗎?怎麽走不成路了?”
    裴延舟知道她是故意撒嬌,不想讓三嬸這麽氣惱,但是這事兒三嬸定然是要勃然大怒一場,這不是她撒嬌賣乖就能哄過去的。
    於是他快步跟上來些,沉聲叫三嬸:“李自陽用了迷香,這會兒怕還有藥效,表妹大概四肢乏力,才會覺得累。”
    梁善如立刻丟了個白眼過去。
    她長了嘴會說,用不著他替她說!
    姑母本來就心疼她的遭遇,一個人在家說不定都哭過好幾場,這些話緩和著說姑母才能不那麽生氣,誰要他多事,這麽直截了當就告訴了。
    沒有血緣到底是不親。
    梁氏倒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主要這個事兒在她意料之中,手段下作得很,可齷齪事都幹了難道指望李自陽當個人?
    梁氏縝著臉吩咐人去取春藤椅,拉著梁善如不肯再走,就陪她站在那兒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相連的心有靈犀,她低頭看梁善如手上的傷處,指腹輕撫過素色方巾:“你這個傷不是李自陽弄的吧?”
    梁善如抿著唇點點頭,不過她知道遮掩不過去,就算她有心隱瞞一二,裴延舟和裴靖行也不會幫她瞞著,姑母肯定是要追問到底的。
    所以又添道:“是我自己弄的,為了壓製迷香的藥效。
    姑母,我全須全尾的回來就已經是上天庇佑,您別傷心難過了,等女醫給我診過脈,您想著怎麽到李家給我討個公道才是最要緊的。”
    她稍稍垂眸:“找到我的時候表哥們問過我,但是這種事情我不知道要怎麽處置才好,隻能請姑母和表哥們做主了。”
    梁氏的心疼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一把把人帶進了懷裏:“討公道事肯定的,不用你說這事兒也不可能善了。
    初初,你不要想這些,養好身子最要緊。
    就算沒別的傷,中了迷香也不是小事。
    你表哥他們既然跟著來了揚州,就是要給你撐腰出頭的,所有這些事都交給他們也是應該的。”
    梁善如窩在她身上,反手抱上她,甕聲甕氣的嗯了兩下。
    裴靖行很適時的接道:“是啊,表妹千萬不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鬱結不解,是要落下病根的。”
    表妹小小的年紀,他也實在是覺得揚州城的這些人都混賬。
    江南富庶,他生在盛京長在盛京,一向都覺得這一方的水土相當養人。
    哪怕從前也聽聞過些別家的荒唐事,見過些十分混賬的紈絝之輩,卻從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
    從大舅父到李家,這些人可著表妹一個人謔謔,怕不是失心瘋了。
    梁善如這才抬頭,勉強笑了笑:“我沒有那麽脆弱的。”
    正說著話,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抬著春藤椅過來,丫頭們跟在旁邊小心扶著梁善如坐上去,眾人才往內宅方向去。
    女醫一直在梁氏院子裏等,這會兒給梁善如把過脈,又把她手上的傷口處理過,一麵開方子,一麵交代:“小娘子身體底子不錯,這道迷香的藥效雖說厲害,但偶爾誤吸一回,不至於傷身,我再開幾副藥調養,讓小娘子養養神,也就沒有大礙了。”
    她話音頓了頓,梁氏跟著就追問:“那手上的傷呢?會不會留疤?”
    剛才把方巾拆開,她看的真切,皮肉完全被割開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她看著都覺得疼。
    初初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時該有多無助,才會孤注一擲。
    最主要是傷口實在太深了,一個弄不好肯定要留疤,還是在手上,女孩兒家都愛俏,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女醫遲疑片刻,歎道:“我開個藥膏,先給小娘子用著,但……最好的治傷藥肯定在宮裏麵。
    貴人們若是有法子能得了禦醫院裏的玉容膏,讓小娘子一日三次的換藥擦拭,十天內不要碰水,小心養護,等到傷口養好要長肉的時候千萬不要抓撓,就算有些疤,也很淡,以後塗些粉,看不出來的。”
    梁氏呼吸一滯。
    女醫說的委婉,但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肯定會留疤了,或深或淡,可要想一點兒疤痕沒有,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