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你和她們都一樣

字數:4002   加入書籤

A+A-


    周慎的話問的梁善如麵色稍變,先前的乖巧笑容不見了蹤影。
    她坐回去,垂頭喪氣的。
    周慎見狀還以為自己猜對了,皺著眉頭連聲音都變得急切起來:“難道他竟真是個兩麵三刀的人?表麵上待你親厚,事事上心,私下裏卻警告你別的嗎?”
    梁善如雖然不喜歡裴延舟,又深以為和他有深仇大恨,但還不至於在這種事上扯謊欺瞞,毀他名聲。
    於是她搖頭:“世子沒有警告我什麽,不是您想的那樣。”
    周慎猶豫著:“我想他應該也不是那樣的人。”他感歎一句,還是不放心,“那你是怎麽話說?是對裴延舟這個人有什麽不滿意的?”
    梁善如心說那她可太不滿意了。
    最好這輩子這個人能別出現在她麵前,她日子才能清淨。
    隻是這話不能跟周慎說。
    她重新掛了笑在臉上:“世子金尊玉貴,就是對我親厚才不好。
    您也說了,他同我八竿子打不著,要不是姑母嫁去信國公府,我都未必認得他這個人。”
    她深吸口氣,說的極坦誠:“他對我越是好,我才越要明白什麽是分寸。
    都不說去了盛京後那些高門貴女會如何看我,如何對我,單說國公府——世子是一大家人的眼珠子,他家的老太太或是國公爺,要見世子待我這麽好,又要怎麽想我呢?
    我想想都覺得麻煩。”
    周慎大抵聽懂了,這才勉強放下心來,笑著安慰她:“好歹有你姑母在,她這些年在國公府很說得上話,我聽你嬸嬸說,國公府的老夫人很喜歡她,對她可比國公夫人親得多。
    再說了,你是個乖巧討喜的孩子,想來國公府的長輩們也不會為難你。
    實在不行,還有衛國公府在,搬去你舅舅家裏,別的什麽都不用管。”
    梁善如順著他的話點頭:“您說的都對,可我總要先防範著。
    眾口鑠金嘛,免得將來有人我說在揚州的時候就不安分,存心勾引,這話多難聽呀。
    我還是離世子遠一點,能省去不少麻煩。”
    她堅持如此,周慎粗略的想過,其實也有一定的道理。
    反正她有親表哥,看梁氏這麽護著她,以後也不會讓她吃了虧,原也用不上裴延舟。
    “你當我沒問,這些你自己看著辦,實在拿不準注意就去跟你姑母商量。”周慎起身,往她身邊,“走吧,送伯伯出門,這時辰啟程,天不黑我就能到,不然要走夜路了。”
    梁善如是能從周慎身上感受到幾分真心的。
    就像姑母那樣。
    一提起離別,她不免紅了眼眶。
    周慎誒的一聲:“女孩兒家眼淚最金貴了,你嬸嬸說金豆子可不能輕易掉。”
    他抬手又揉她:“雖然說下次再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但未來日子那麽長,總能見著的,可別哭,一會兒紅著眼睛回家,你姑母八成以為我欺負了你,還不罵我啊。”
    梁善如噗嗤一聲笑出來,跟上他的腳步一起出了門:“您對我好,姑母才不罵您呢。我要是留在了上京城,以後您回京述職,可一定要來看看我呀。”
    周慎說當然:“書信往來也一樣,周伯伯總不會忘了我們善如。”
    說著話的工夫就出了府門。
    周慎手底下都是行伍之人,心思雖說沒那麽細膩,行動卻利落得很,一應東西收拾的妥妥當當,就等周慎出門了。
    他靠近馬車,轉過身來:“出城和將軍府是兩個方向,我就不送你回家了,好孩子,快回去吧。”
    以往他出征,家小也是這樣相送,周慎卻覺得這次格外不同。
    他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或許是人,或許是心境。
    梁善如忍著淚點頭:“我看您上車,等您走遠了我就回去。”
    其實嘴再甜一些,譬如保重身體一類的話不是不會說,可原本到了嘴邊的,突然就說不出口。
    梁善如就意識到相處短短幾日,她對周慎也是有真心的。
    這位跟爹爹情同手足的長輩,上輩子她進京之後一直到死都沒再見過,今生竟有了這許多不同。
    梁善如揉揉鼻尖:“您在不走,我真要哭了。”
    周慎最後抬手揉她一把:“遇上什麽難處一定要讓伯伯知道,不要一個人悶著。
    善如,你爹是驍勇善戰,替官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軍,他從來不是什麽罪臣,你也不要那樣想。
    去了上京城,那些小娘子是貴女,你一樣是,用不著看誰臉色,或是諸多遷就忍讓。
    好孩子,你可一定要記住啊。”
    他有再多的不放心,也隻能交代到這兒了。
    說的再多些,不要說梁善如,怕連他都要鼻尖酸澀。
    是以匆匆上了馬車,沉聲吩咐車夫駕車離去。
    馬車行出越有一箭之地,車身側旁軟簾明顯被人撩開一個角,然後又很快放了回去。
    梁善如看的真切,眼眶越發紅。
    濃雲勸她:“姑娘別難過,周大人說得對,天長日久,總有再見麵的時候。”
    梁善如嗯了聲,忽然問她:“你覺得周伯伯好不好?”
    濃雲不明就裏,卻老實回答:“好呀。您一封信,周大人就來了,固然他也說了三殿下吩咐過,可咱們姑奶奶沒回來之前,周大人那樣護著姑娘,光是跟長樂侯動手都有兩回呢。
    奴婢哪怕不懂那些,都曉得這很不容易,周大人對姑娘是真的很好。”
    她一麵說,一麵陪著梁善如上車:“也是老爺在時為人好,姑娘看周大人,看三殿下,不都是老爺替姑娘修來的善緣。”
    她是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什麽都敢說。
    梁善如情緒明顯低落了些:“或許吧,說不定爹娘在天之靈,真的庇佑著我,也正因為如此,昨天咱們才能逢凶化吉。”
    她一提起昨天,濃雲嚇得臉色都變了:“姑娘快別提,傳出去一兩句可了不得,奴婢想想都後怕。”
    她迷香吸得多,但休息一夜也就沒有事兒了,隻是覺得那李自陽可恨該死:“等去了盛京安置下來,奴婢得去練練拳腳,跟著姑娘才能保護您,不然奴婢也太不中用了!”
    一句話又把梁善如給逗笑:“你就算了吧,多盼著到了盛京咱們過好日子不行啊?這些麻煩,離咱們遠一些才好,一輩子遇不上那才叫福氣呢。”
    可福氣哪那麽容易得。
    官家的公主都未必能過的十全十美,何況是她這砧板上的肉。
    梁善如略略合眸,做小憩狀,再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