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見瞎眼老乞丐,朝廷來使
字數:6389 加入書籤
西南蒼穹。
新皇登基異象終於消失。
萬丈神龍遨遊雲海,張牙舞爪,搖頭擺尾,咆哮天地。
向四方宣告自己繼位。
也向大玄神朝各方勢力彰顯權柄,寓意神朝有主。
最後,龍遊山河,融入萬丈社稷圖中,消失不見,彩霞無蹤,祥雲歸凡。
北地邊城,玄明鬆了口氣。
無事發生便是好消息。
抿上一口清茶,他閉目養神。
搖椅咯吱地上下擺動,玄明心神沉入太極天。
感謝中央黃極黃角大仙相助後,他拜托其暫時保管兩縷龍氣,自己則托起龍骨,注視其中兩縷龍氣。
一縷龍氣垂暮。
一縷龍氣勃發。
彼此流轉,相生相克,本能地演化兩儀生滅之道,闡釋太極枯榮至理。
仔細觀摩一番,玄明撫須微笑。
這也是他冒險牽引新皇龍氣的原因。
一死一生,一枯一榮,循環往複,生生不息,龍氣才有用,效果才能最大化。
運用時才容易引發天地共鳴,得到天地垂青,撬動那冥冥之中的法則。
看了一陣,玄明收起龍骨,
紫薇大帝僅次於玉皇大帝,在傳說中被稱為三界亞君,位高權重,萬象宗師。
想要凝聚紫薇法相,龍氣隻是其中之一,其他材料也必不可少。
前期準備越充足,後期法相晉升法身的時間就越短,紫薇大帝越能盡快成長起來。
修行多年,玄明最不缺耐心。
不會吃急功近利的虧,孰輕孰重,他心中有數。
臨走前,玄明看了眼在雷池內汲取雷霆法則的南極長生大帝法相,時至今日,他已經將關押在此地的妖王都利用起來。
大鵬、冰蟲與黑龍三尊妖王負責打理太極天,推動演化。
雷鳥王則負責助南極長生大帝法相晉升。
若表現好,可以出去放風。
若表現差,很可能無期徒刑。
等到玄明哪天心情不好,說不定會直接哢嚓,斬妖除魔,為民除害。
反正他們每個都業力滔天,奴役與斬殺他們,他毫無心理負擔,念頭通達。
———
神念離開太極天。
玄明放下心中大石。
品茶、翻經、教徒、曬太陽,偶爾出城,行道周遭山水,欣賞北地風光。
有時也會改頭換麵,在邊城內晃悠,或扮作老餮,吃點雞骨架等特色美食,或男扮女裝,蹲在路邊,抓上一把瓜子,跟七大姑八大姨打成一片,聽東家長,嘮西家短。
有時候也會在混堂待上一天:
泡湯、桑拿、搓澡、按摩、足療、拔火罐、看雜戲、打馬吊、下圍棋。
各種娛樂活動,不會感到無趣。
生活有滋有味,他真正融入紅塵。
跟少年比大小,跟青年比經驗,跟中年比耐力,跟老年比體力。
別誤會!
說的是拔河、摔跤與遊泳。
還在市井老棗樹下認識了幾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兵,也是臭棋簍子。
說好落子無悔。
結果他們每次下不過就悔棋。
明明是他們犯規,偏偏還振振有詞,有時還倚老賣老,這群老不羞!
氣得玄明每次吹胡子瞪眼。
總是撂下狠話,說再也不下。
過幾天又屁顛屁顛地前去,擺開棋盤,布下棋局,發誓要一雪前恥。
玄明雖沒再扮乞丐,隻是在底層百姓間變化身份,時老時少,時男時女,但他見過其他來邊城的乞丐。
邊城百姓淳樸,古道熱腸。
乞丐進入這座城,不僅會被熱情招待,帶他們用餐沐浴,還會讓他們自力更生。
年富力強者,送入兵營。
年老體弱者,送入兵營。
隻要是男的,一律送入兵營。
無論是誰,都能有用武之地。
哪怕是傷殘老人也能跟退伍老兵一樣,要麽在火頭營發揮餘熱,要麽安置在無憂坊三條街上,給兵營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
換句話說,兵營不養閑人。
進去再出來,定有一技之長。
進去出不來,北山陵園英烈碑上必有一席之地。
玄明曾看到一個熟悉身影:
昔日在浮雲縣內一起擺攤兒算命的瞎眼老乞丐,多年未見,他得了造化。
不僅將玄明昔日傳授的卦術練得出神入化,還另有際遇,以卦術踏上修行路,已開了精花,步入練精第四境。
更給自己起了一個紀緣的道號。
隻是依舊目盲。
玄明特意去見了這乞丐。
知曉這位老友遊曆天下,來到邊城,純屬偶然。
他鄉遇故知,人生樂事。
玄明特意他在混堂消磨一日,後為其講道一個時辰,才親自將其送入兵營。
憑其能耐,定可助鎮北軍一臂之力。
日子一點點過去。
桂花香淡,寒霜漸濃。
玄明瀟灑自在,修行漸入佳境。
期間,他信守承諾。
助烏爾山殘魂轉世投胎。
這位大巫是為護北地而亡,也隻能在北地轉世。
所選人家世代從軍,男子皆戰死疆場,隻剩老弱婦孺,僅一個身懷有孕的兒媳,玄明也算出其腹中胎兒為女。
將殘魂送入腹中,這家不僅可得龍鳳胎,有男丁頂門立戶,傳承香火,將來烏爾山長大,還能繼續投軍效力。
至於黑水玄蛇殘魂,玄明交給了那位柳教聖女,自有其處置,他不會多費心思。
———
一個月後,秋盡冬來。
蒼穹烏雲低垂,空氣寒涼。
陽光都被遮擋,能見度較低。
打開房門,玄明邁步而出,叫醒隔壁院的三小隻,在他們睡眼惺忪時,二話不說,直接揮袖,騰雲駕霧,直上青冥。
穿過厚重雲層,躍過昏沉雲海,視線驟然明亮,視野驀然開闊。
遠眺雲天之間那線天光,玄明揮袖,放出三小隻,率先盤坐雲海,搬運周天,吞吐朝陽紫氣。
一輪紫色大日籠罩道身,李自在等不敢大意,輕車熟路地靠在玄明身邊修行。
每當天氣陰沉,便有這一遭,想偷懶都難,他們起初控訴,後來習慣。
如今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一天不修煉就渾身難受,寢食難安,仿佛有啥大病。
半個時辰後,玄明帶三小隻回轉鎮北候府,旋即扭頭,目光洞穿虛空。
鎮北城,萬裏之外。
大隊人馬正朝此地趕來。
三千兵將身騎赤鱗馬,中間有數輛馬車,馬車周圍有一圈跟紫薯精似的宦官。
個個氣息不弱,都是修者。
掐指推算,印證猜想後,玄明命李自在給鎮北候傳話:
“朝廷來使,不日便至。”
收到消息,鎮北候表情複雜。
摸了摸李自在腦袋,令其出去玩後,負手獨自站在窗前,眺望南方,目光深沉。
一個時辰後,一頭雪鴞靈鳥飛入鎮北候府,同樣送來朝廷來使的消息。
手中氣血沸騰如火,將信箋焚燒成灰,想到這段時間收集的消息、與那位三代柳仙的密談,考慮一個時辰的老侯爺終於下定決心。
邁步出門,他緩步走遍鎮北候府,每一步都很紮實,每走一步便令他腰下彎一分,頭發花白一寸。
睹物思人。
回憶如決堤洪水泛濫。
深藏心底的刺瘋狂蔓延。
鎮北候府兩百多年歲月滄桑在他眼裏、腦海、心上一一劃過。
這位鐵骨錚錚、從不在人前示弱的老將虎目含淚,躲在無人巷道哽咽,淚如雨下。
客院裏玄明歎息。
鎮北候戍守北境邊關兩百餘年。
這座府邸最輝煌時有近千人,每天熱鬧不已,小廝丫鬟往來穿梭,公子小姐習武切磋,綠草如茵,歡聲笑語。
如今隻剩下老侯爺與三個殘疾老仆以及一個收養的女娃娃,其他都死了。
父母戰死疆場。
兄弟姐妹馬革裹屍。
子女喋血沙場。
大小仆從也相繼戰死。
哪怕是親兵也已經所剩無幾。
這種痛隻能鎮北候自己消化。
他收回目光,沒有再看。
隻知道鎮北候獨自走完候府每個角落後,那口不服輸的心氣沒了。
斑白雙鬢已然全白,滿頭華發,臉上皺紋橫生,沒了血色,像幹枯樹皮,仿佛行將就木的老者,弓腰駝背。
他走進祠堂。
吩咐不許人靠近。
在裏麵枯坐兩天兩夜。
直到馬蹄聲響,朝廷來使停在鎮北候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