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後，李向陽獨自朝著山裏走去。
    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看樣子要下雪了。
    他調整了一下背上的獵槍，快步向著山裏深處行進。
    山路上積雪鬆軟，走起來有些費勁，但他並不在意。
    這次他選擇的方向是一片開闊的山坡，那裏有大片的灌木，是羊群最喜歡的覓食地。
    走了約莫一個小時，李向陽在一塊巨石後停下。
    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
    雪地上除了些許新鮮的糞便，還有零星的蹄印，顯然不久前這裏來過一群動物。
    順著痕跡向前，李向陽的腳步愈發輕盈。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
    突然，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向陽立即伏低身子，藏在一棵鬆樹後。
    透過茂密的枝葉，他看到山坡上有一群野羊正在啃食裸露在雪外的灌木。
    李向陽背著獵槍，手裏握著自製的木弓，仔細檢查著箭囊裏的箭支。
    這些箭都是他花了大功夫製作的，箭頭用廢舊鐵片打磨而成，箭杆選的是上好的紅鬆木。
    雖然有獵槍在手，但在這個子彈珍貴的年代，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他更願意用弓箭。
    畢竟山中危機重重，說不定會遇到何種猛獸，優秀的獵人自然會把每一發子彈都要留著對付更危險的情況。
    盡管發現了獵物，但他並未著急動手。
    擁有足夠的耐心是成為一個好的獵手所必須具備的心理素質。
    想要打到獵物，要注意的細節很多。
    其中風向是最重要的。
    此時，山風從西北方向吹來,這讓他不得不繞了一個大彎。
    他需要站在下風處,這樣羊群才不會察覺到他的氣息。
    這片山坡的風向很特殊,由於地形的關係,山風會在某些地方形成漩渦,稍不注意就會暴露自己。
    他在一棵粗壯的鬆樹下停住腳步,又一次試驗風向。
    雪末在空中打著旋兒落下,顯示這裏正好是一處風口。
    李向陽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這種地形最適合伏擊。
    野獸在風口處會本能地放慢腳步,警惕性也會提高。
    但隻要他夠有耐心,總能等到機會。
    盡管摸過來時，李向陽已經格外小心，但還是引起了羊群的警覺。
    但羊群並未跑，證明還有機會。
    李向陽屏住呼吸，取出箭矢，緩緩拉開弓弦。
    這個距離大約五十步，是他最有把握的射程。
    弓弦被拉至滿月，箭矢直指那隻公羊的要害。
    "嗖！"
    箭矢在公羊左顧右盼謹慎吃草之際，破空而出，正中目標。
    但那隻公羊比他想象的更加強壯，中箭後隻是趔趄了一下，隨即帶著傷痛向山林深處逃去。
    其他野羊也四散奔逃，轉眼便消失在灌木叢中。
    李向陽立即追了上去。
    雪地上斑斑血跡清晰可見，追蹤並不困難。
    但隨著不斷深入，地形越發複雜，積雪也更加深厚。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環境在悄然改變。
    樹木越來越密，光線也漸漸暗淡。
    寒風穿過枝椏，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突然，前方的灌木叢一陣晃動。
    李向陽警覺地從背上將獵槍抽出，慢慢靠近。
    穿過灌木，他看到那隻受傷的公羊正蜷縮在一塊巨石旁喘息。
    就在他準備上前結果獵物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一道灰影。
    一隻體型巨大的老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對麵。
    它的毛發斑白，目光中透著令人心悸的智慧。
    還未等李向陽反應，七八隻灰狼已經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這片空地。
    它們動作整齊劃一，顯然是經過精心部署。
    這些狼既沒有立即攻擊，也沒有示意撤退，而是在緩緩收緊包圍圈。
    李向陽的手已經按在了獵槍上。
    在這種情況下，弓箭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但獵槍裏隻有五發子彈，而麵前至少有八隻狼。
    一旦衝突起來，李向陽知道，自己毫無勝算。
    好在，狼這種動物，殘忍狡猾，擁有超高的智慧。
    輕易不會與人起衝突。
    但前提是，人決不能慌！
    更不能主動去挑釁。
    老狼無視李向陽手中指著自身的獵槍，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瞬間，其他狼群立即撲向了那隻虛弱的公羊，進行撕咬。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沒有一隻狼分神去關注李向陽。
    但他能感覺到，它們始終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隻老狼更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李向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此刻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那隻老狼轉過頭，掃視了一眼自己的族群。
    其他狼立即後退，在一定距離外形成了一個半圓，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它們的首領。
    老狼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到獵物前，開始進食。
    它的動作從容不迫，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
    其他狼雖然饑腸轆轆，卻不敢有絲毫逾越，隻能耐心等待。
    李向陽握緊了手中的獵槍，這種場景讓他不寒而栗。
    他曾在世界各地狩獵，卻從未見過如此嚴格的等級製度。
    在這隻老狼的統治下，整個狼群展現出令人膽寒的紀律性。
    老狼進食的時間並不長，似乎隻是在確認自己的特權。
    等它優雅地退到一旁，其他狼群才依次上前。
    它們按照某種隱秘的等級順序分食獵物，整個過程井然有序，沒有爭搶，沒有混亂。
    冷汗瞬間將李向陽後背全部浸透。
    哪怕手中的獵槍，依然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的安全感。
    麵對這樣一個有組織的狼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進食結束後，令李向陽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那隻老狼竟然緩緩向他走來。
    其他狼立即警覺，但老狼隻是輕輕甩了甩尾巴，族群便安靜下來。
    李向陽的手指已經搭在扳機上，冷汗順著額頭流下。
    但老狼隻是在距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它微微昂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直視著李向陽。
    那目光中既有野性的驕傲，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睿智。
    一人一狼的對視持續了幾秒鍾。
    在這短暫的時刻，李向陽仿佛讀懂了對方的意思："這次，我們分享了你的獵物。但無意衝突。不過請記住，在這片山林中，誰才是真正的獵手。"
    隨後，老狼優雅地轉身，率先消失在密林深處。
    其他狼群也緊隨其後，如同幽靈般隱入黑暗。
    隻有地上的血跡和骨渣，還有李向陽急促的心跳，見證著方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