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而後立,曉喻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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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道峰,藏經閣。
    瞧著潭中練劍的長安子,臨窗而望的玄明一臉欣慰。
    他就知曉這小子可以。
    似曾尋常見,表麵未光鮮,諸君細探看,金玉蘊其間,有些人就是如此,看著玩世不恭,實則內心強大。
    長安子即是其中之一。
    憑其對玄夜師兄的執念,強度再增加一倍,估計都能扛住。
    隻是剛過易折,即便心裏願意,身體也不允許,不能瞎搞,更不能急於求成。
    他每次調整的訓練強度剛好卡在這小子身體承受極限上,慢慢增加。
    由弱到強,才是上佳之法。
    時至今日,僅憑肉身,這小子實力直逼第三境修者,勉強算由法師轉向戰士。
    不過,想要在明年道元大會上力壓群雄、脫穎而出,還遠遠不夠。
    距離玄明目標,也有一段距離。
    好在還有半年光陰,足夠他將長安子調教成法體雙修的多麵道人。
    山風呼嘯,一匹白練破空來襲。
    水潭裏,長安子反應迅速,抬手甩動重劍,強勁劍意伴著霸道力道洶湧而出。
    兩者相撞,浪高一丈,水花四濺。
    重劍如山,白練似水,一個以力破萬法,一個四兩撥千斤。
    一剛一柔,勢均力敵。
    短短數息,便交手數個回合。
    白練倒卷,落到一位少女手上。
    長寧身穿道袍,容貌嬌俏,瞧著抵擋住自己偷襲的長安子,她睫毛眨動,冷哼一聲,腳尖輕點,騰空而起,再次出擊。
    她一定要將這討厭鬼打趴下。
    誰讓他曾偷自己的雞!
    誰讓他在師伯麵前更受寵!
    藏經閣上,玄明捋須,長安子與長寧的交戰,算是可圈可點。
    對長寧出現在藏道峰,他早就習以為常,這小丫頭是用陰陽法築就的上乘道基,欲念強大,欲關難過。
    玄素師妹前期還有法子,後麵就隻能求助玄明,長寧是求真觀唯二的上乘道基擁有者,玄明不可能看著她功虧一簣。
    從那時起,這丫頭開始在素女峰與藏道峰兩點一線的跑。
    接觸久了,玄明也知曉,長寧身具狐妖血脈,才會喜歡吃雞,正因如此,她欲念也更強大,百日關更難過。
    當然,大道為重,人心本私。
    玄明不可能讓此事耽誤自己修行。
    他按照老傳統,三日指點小丫頭一次,授予其半部《清心訣》,並令其時常到寒潭禁欲。
    如此,長安子與長寧時常碰見。
    一個理虧,一個心眼小。
    加上玄明要求他們切磋。
    久而久之,便有了寒潭激鬥。
    這種切磋,玄明早司空見慣。
    放鬆一下心神,他重新落座,取出經卷,用心翻閱,很快沉浸其中,身上彌漫道韻,心中氤氳道氣,腦海道理交織。
    他已閱八百多卷道經。
    對天地萬物有了更多認知與見解,對自然山水有了更多研究與體悟。
    仰觀宇宙之大,體察萬類之全。
    雖不出浮雲山,修道於一角天空,但不似井底蛙般淺薄無知,反而通過道書經卷,於方寸之間見乾坤,以小見大,見微知著,足不出山,便知眾多道理。
    在求道路上漸行漸遠,穩步向前。
    於玄明而言,觀經不僅僅是悟道修行,還成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甚至不但是觀經,他休息時無意識的呼吸也逐漸契合道門吐納法。
    饑來飯飽,困來睡覺。
    寒來穿衣,熱來薄衫。
    玄明順其自然,生活與修行融合更緊密,頗有種起行坐臥皆是修行的味道:行坐皆可修行,觸目皆是道場。
    道行與心境提升,他修行也事半功倍,已臻至練精圓滿,距離練氣境越來越近。
    ———
    光陰似箭,冬去春來。
    和煦春風拂過山野,綿綿春雨滋潤大地,送來溫暖,帶來生機。
    浮雲山冰消雪融。
    伴著春雷炸響,萬物驚蟄。
    野草破土而出,煥發新綠,樹木萌發嫩芽,彰顯生氣。
    一年之際在於春。
    大千世界,萬象更新。
    藏道峰,瀑布下。
    玄明站在水潭邊,鶴發童顏,麵容慈祥,手持拂塵,身著道袍,盡顯道骨仙風。
    他難得沒宅在藏經閣,目光落到水潭深處,百丈寒潭下一道魁梧身影正盤坐潭底,運轉求真觀密法龜息術。
    這門秘術被玄明改良,玄妙數倍,可令生靈暫時陷入假死狀態。
    潭中人正是長安子。
    肉身強大生機與經脈髒腑衰敗之氣在他體內相互碰撞、交織、爭鋒,彌漫一股生死意。
    玄明命其蟄伏潭底,自有用意。
    當夕陽西下,明月初升,日月交泰時,他輕甩拂塵,太陽太陰之氣被牽引而下,仿佛兩條遊魚,圍繞玄明遊弋。
    他運轉陰陽圖錄,陰陽之氣灌入其中,更像遊魚,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牽引片刻,約莫太陰太陽之氣足夠,玄明捏一個玄妙法訣。
    太極生兩儀,清濁始以形。
    他身後浮現一張虛幻陰陽圖,黑白交織,陰陽相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既相互獨立,又相互依存。
    “去!”
    玄明再次甩動拂塵。
    身後陰陽圖順勢而動。
    如龍入大海,投入水潭中。
    岸上,混元氣注入雙眼,玄明眸光生輝,道意沉浮,穿過重重水浪,注視陰陽圖越潛越深,最後包裹住長安子,注入其體內。
    岸下,長安子身軀微震,原本水火不容的生死氣,在陰陽圖協調下發生改變。
    於碰撞中交融,在摩擦中交匯。
    相互消磨,相互吞噬,相互轉化。
    長安子肉身強橫。
    一年瘋狂修行沒有白費。
    生機很快壓過死氣,甚至倒逼肺腑經絡,宛如海水倒灌。
    長安子身子越發抖動,承受莫大痛苦,整個人如軟腳蝦般弓起身子。
    當盡管如此,他依舊沒醒來。
    這些都是受創時的本能反應。
    瞧著承受撕心裂肺般痛楚的便宜師侄,玄明不僅未曾擔憂,還捋須含笑。
    倒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歡喜。
    生死間有大恐怖,也有大造化。
    玄明讓長安子打磨一年肉身,便是為了破立。
    這小子五髒六腑受損,境界跌落,普通法子難以恢複。
    玄明思慮過後,想到了此法。
    借假死,模擬母體先天混沌狀態。
    以太陰太陽之氣與陰陽圖錄為引,刺激與微操長安子生死之氣。
    如橫練高手一般,由外向內,修補皮損經脈與丹田。
    肉身生機為基,陰陽兩氣維穩。
    合力之下,或可破而後立,曉喻新生。
    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有失必有得,想要得到,重新展翅高飛,先要承受痛苦,這種重塑自身的痛楚宛如千刀萬剮般的淩遲。
    若非長安子經過一年殘酷訓練,意誌堅強,恐怕早就崩潰。
    能堅持到現在,玄明自然欣慰。
    曆經風雨,方見彩虹。
    磨難之後,福氣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