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懂王玄通,我是自己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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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楚府。
占地千畝,樓宇廣廈,水榭蘭亭似星錯落,抄手遊廊如龍蜿蜒。
山湖點綴庭院,高台宮殿參差。
兵器庫是一座鑿洞而成的小山,練武場大小數十個。
時刻都有年輕子弟身影活躍其中,或切磋較技,或獨自修行,或站樁跳躍,熱鬧不已,更有不少氣息恐怖的存在藏匿各地。
盡顯武道世家風範。
廳堂上,除了閉關與在外遊曆者,楚氏當代高層齊聚,修為最低都在練氣周天境。
為首一位,五官硬朗,眉宇堅毅,身高八尺,耳垂極厚,著一襲錦繡綢緞,長相與楚雲飛有幾分相似,正是楚氏當代家主、楚雲飛生父:楚南。
環顧在座眾人,他沉聲道:
“諸位,雲飛與楚東長老已經攜禮前往浮雲山,能不能通過求真觀,交好那位前輩,便要看我等運氣。”
楚氏眾長老沉默,他人不知內情,胡亂猜測,難道他們不知曉那位前輩身份?
沉吟幾息,缺了一隻臂膀的大長老張口道:“盡人事聽天命,我等已經展現誠意,送上重禮。”
“又招搖過市,表明求真觀日後為我楚氏盟友,甚至故布疑陣,引導輿論,令外界誤以為求真觀有一位神秘前輩坐鎮,不敢輕易進犯。”
“該做的都做了,若是那位前輩有意,自會通過求真觀,與我等聯係。”
“若是無意,此番作為也算幫雲飛還了救命之恩,提前投資玄明道長。”
身材瘦小的二長老點頭頷首,認同道:“外界傳言,雖大部分不實,但也有一些值得深思,比如對那位玄明道長擁有上乘道基的推測,我覺得言之有理,而雲飛所說雷法極可能是一門上乘道法。”
“玄明道長成就練氣真人,可以說穩操勝券,與其結個善緣,對我楚家而言不算虧,盡管他已年邁,潛力不及雲飛,可入先天境,應該問題不大。”
“如今,宗門與世家矛盾日漸激化,若能在宗門中多一位強援,對我楚家來說,也是好事,進可攻退可守。”
三長老虎背熊腰,粗聲大氣道:“何止如此,外界猜測那位前輩與玄明道長有親緣關係,我看挺對。
不然,求真觀那麽多年輕道士,為啥偏偏挑了一個又老又憨以前還傻的老道士?或許交好玄明道長比交好求真觀更有用。”
“老夫覺得小三子說得在理。”
藏經閣整日瞌睡的邋遢老頭,睜開惺忪睡眼,呢喃兩句,隨後翻身,躺在搖椅上又繼續睡覺,呼嚕聲響,抑揚頓挫,富有節奏,仿佛剛才隻是夢中囈語。
三長老聞言大囧。
其餘人忍俊不禁。
“兄長還是這麽幽默。”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繡房裏,低頭不見腳尖的紅衣美婦撲哧一笑。
“兩位先祖,那位前輩是玄明道長血緣長輩之說,太過無稽之談,眾所周知,求真觀上代掌教是一位孤兒。”
“放屁!誰規定孤兒就不能有親戚,就不能走散了,後來找回來?不能是爹娘,還不能是叔伯?”
眼見素來不對付的三長老與二長老又要吵起來,一道聲音傳來,製止兩人。
“好了!如今爭論這些毫無意義,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門房內,正偷看春圖的重眼袋大爺開口,聲傳入眾人耳畔。
咳嗽聲響,藥廬整日熬藥的病弱青年,同樣開口:“君待我以誠,我報之以心。與其推測來推測去,尋求不確定之物,不如抓住眼前實際利益,直接交好玄明小道士,他與那位神秘道友有關係最好,縱然沒有,也能獲得他最大善意。”
“老江頭,你說呢?”
馬棚內一位豁牙老漢,一邊喂得草料,一邊嘟囔道:“我隻是一個喂馬的糟老頭,不懂這些大道理,隻知曉買馬時,不能光選已經長成的千裏馬,那些有成為千裏馬潛質的馬駒,同樣珍貴。”
他們都是楚氏傳承八百餘年的底蘊,大多數情況下不理世事,唯有在關係楚氏生死存亡或有興致時才會發聲。
這回明顯屬於後者。
老祖們開口,事情自然蓋棺定論。
在眾人打算散去時,守門老頭突然傳音道:“有人上門,說是知曉門前那半截屍首的身份。”
大堂之上,眾人驚喜。
———
浮雲山,求真觀。
臨近傍晚,落日熔金。
玄明剛出藏經閣,便見玄通匆匆而來,稽首行禮:“師兄,楚氏送禮來了。”
他略微點頭,毫不驚訝,早在他們進入三百裏範圍時,自己就已經感知到。
更看到了玄通接待他們的細節。
楚氏會做人,講明送禮原因後,知曉玄明喜好清淨,就沒打擾,很快下山。
做事幹脆利落,很楚風。
玄通也機靈,雖大吃一驚,但麵對無中生有的前輩,他沒否認,含糊其辭,真假虛實,任憑楚氏去猜。
見玄明反應不大,玄通沒追問,他這個師兄自從入道後就有些神秘,以前,他尚能看透幾分;如今,卻是半點兒都猜不透。
師兄做什麽,自己都不會驚訝。
哪怕他說自己成就真人,玄通也能接受。
“師兄,我求真觀真有一位前輩?”
他會來找師兄求證,是因師兄入道後,短短兩年就崛起,先前以為是師兄悟性高絕與上乘道基之故,如今看來,除了這些,師兄身後或許還有一位前輩教導。
唯有這般,才更合情合理。
玄明頷首承認。
既然另造了一位前輩高人形象,自然要維護到底,日後有啥自己不方便出麵之事,也能請高人解決。
這年頭誰還沒倆小號!
玄通興奮。
想不到傳言為真。
求真觀背後真有了靠山。
他繼續道:“師兄,可是這位前輩在背後一直教導師兄,暗中庇護我求真觀?”
大有深意地看了眼玄通,玄明點頭:“師弟猜的沒錯,蒙前輩垂憐,我這兩年來一直被其悉心栽培,隻是沒前輩命令,老道不能輕易透露其存在,這才隱瞞至今,望師弟莫要怪罪。”
既然主動把台子搭好,他豈有不唱之理?
想不到靈機一動的謀劃,還有這種意外收獲,日後有這位前輩高人在前頂著,再有自己悟性絕頂的人設加持,想必他超乎尋常的修行速度能被很多人理解與接受,少些懷疑。
甚至還能震懾各方,令他們摸不清虛實前,不敢輕易算計求真觀。
玄通擺手,含笑道:“師兄放心,貧道理解,換作是我,也會這麽做。”
典籍裏很多道門前輩喜歡這種做派,先是神秘低調,後又神龍見首不見尾。
瞧著懂王模樣的玄通師弟,玄明眼神讚賞,覺得跟會腦補的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許多事不用解釋,他們就找好理由。
“師兄!”
玄通小心翼翼問道:“那位前輩除了是祖師舊友外,就沒其他關係?”
玄明微愣,起初沒明白言外之意,略微思索,才恍然大悟。
其他關係指的是啥?
肯定是與人有關。
且是跟他有關。
“師弟玲瓏聰慧,那位前輩確實與貧道有些淵源,算是祖上一位長輩。”
這就對了!
人有遠近親疏,若非這位前輩與玄明師兄大有幹係,為何隻願見他,最初不想讓他們師兄弟知曉?
觀中典籍記載,上代掌教雖是一位孤兒,但並非沒其他親人,隻是自小走散,輾轉之下才被祖師收養。
或許這位前輩是上代掌教的親屬長輩,不知何時尋到祖師,見自家後輩被照顧得很好,就繼續托付於他,自己外出遊曆尋道去了。
不久前歸來,便隱居浮雲山,見玄明師兄築就上乘道基,是可造之材,又是自家後輩,就傾力栽培。
通了!
都通了!
雖不知玄通師弟到底腦補了啥,但從其我就知道的表情來看,肯定對自己有利。
既如此,玄明自不會糾正。
解開心中疑惑,得到想要答案後,玄通沒在此話題上再糾結,事涉那位前輩,有些話不能問得太細,獲取這麽多信息已經足夠,其中分寸要拿捏到位。
想起另外一事,他從如意囊中取出一冊玉簡,鄭重交到玄明手上:“師兄,楚氏一族這次送了諸多謝禮,屬此物最珍貴,記載了一位練氣金丹境強者的修行心得。”
“貧道力弱,怕無力護持,便交予師兄暫時保管。”
玄明當然知曉此物,先前楚氏長老與玄通交談時,他聽了一耳朵。
不得不說,楚氏很上道。
前日,他突如其來的角色扮演,雖是想得到楚氏謝禮,為自己與師門賺取一筆資源,但他最好設想是得到一位練氣先天境修者的修行心得。
哪成想,楚氏一族看似多為豪爽不羈的粗人,實際上粗中有細,很會做人,直接送了金丹境修行心得。
雖目的複雜,且武者與道修之路有所差別,但他承這份情,這冊玉簡來得及時,也很有參考價值,觸類旁通下對他創功有利。
同時,他明白玄通用意。
是想借他之手,將玉簡轉給背後前輩,希望有益後者修行,表達求真觀的善意。
接過玉簡,玄明捋須道:“師弟之意,老道明白,定會辦到。”
玄通了然一笑,又閑聊幾句,告辭離去。
收好玉簡,玄明瞧著隻剩下一抹紅的天邊,搖了搖頭,心情複雜。
世事無常,變幻莫測。
事情兜兜轉轉,我竟成了自己的長輩,當真是好笑又荒唐。
———
風陽郡。
走出壺天宮後,聽著街上人的議論聲,瞧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玄虛一行人心情複雜,震驚、疑惑、喜悅、興奮、懷疑……
種種心情不一而足。
啥時候求真觀有了一位練氣第三境的強者坐鎮?
難道那位前輩當真存在,跟玄明師兄(師叔)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聽得多了,他們從懷疑不信到將信將疑,內心更希望求真觀有這麽一位存在。
如此,不僅無需擔憂玄明師兄與長安子成為眾矢之的,老輩壓力能大減,有師門做靠山,年輕一代更有衝勁兒。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就在求真觀眾道驚喜交加時,城南一座宅院裏,老叟被威壓崩飛,砸落在地,蕩起塵灰,霧中人平凡嗓音裏透著幾分氣急敗壞。
“以前命你辦事,總是三催四請,這次倒是積極,竟這般迅速就聯係了拂衣樓,對玄明老兒下了殺令。”
“若非知曉你與郡城其他勢力沒任何關係,我還以為你是他們派來的臥底,專門來坑本公子。”
老叟咳了口血。
低頭瞬間,看向霧中人的眼神幽怨。
他啥時候辦事不果斷幹脆?
若是拖拖拉拉,豈會被你重用?
不過是害怕玄陽老道背後真有強者撐腰,心裏有團火,接機發泄而已。
為了大計,我忍!
忍辱負重,方能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