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泛起一抹魚白。
    轟！轟！轟！
    連續的炸響像是起床號聲一般。
    日軍在進攻之前頗為貼心的為戰士們提了個醒。
    然而，這並非是日軍的炮擊。
    而是日軍的追擊部隊踩中了戰士們提前埋設的預警地雷。
    “這麽著急？”
    駐紮在最前沿防禦陣地上的老兵連長顫顫巍巍的點燃了一旁戰士遞過來的香煙。
    “都把頭給老子縮起來，沒有命令不要開槍！”
    “每一個人的小命都金貴著呢。”這老兵連長接著出聲強調。
    楚雲飛麾下的部隊。
    並非是軍閥部隊。
    老兵忽悠著新兵送死，老兵則是在後方督戰和壓陣。
    而是實打實的成建製躍進攻擊。
    至於防守作戰之時，他們更多的則是縮頭縮腦，能多謹慎，就多謹慎。
    “呼~！”
    長長的煙氣被吐了出來之後，他猛吸一口氣，迅速起身抬起了掛在胸前的望遠鏡。
    “連長，鬼子好像要上來了。”
    “還遠著呢，看到咱們的標識物沒有，現在他們還在三百米開外。”
    “誰都不許開槍，咱們的機槍火力可是全都集結到了一線，萬一出了點差池，咱們的戰術可就白瞎了！”
    “是！”
    步五團負責打這第一仗。
    曹破天將團裏麵的輕重機槍全部集中到了第一道防線。
    論輕武器火力。
    別說是日本人了，就是美軍步兵師也比不上一線前沿火力的密度。
    楚雲飛所部的總指揮部設置在了戰場後方二十五公裏處。
    至於他本人，則是身處步兵五團的前沿指揮所。
    距離一線防禦陣地，實質上隻有不到五公裏左右的距離。
    這是標準的團級指揮所設的位置。
    師一級一般在1220公裏左右。
    此時的楚雲飛認認真真的舉著望遠鏡觀察著一線的情況：“這群小鬼子們還真有點奇怪，進攻沒有試探，直接全部壓了上來。”
    “長官，這小鬼子是不是沒瞧得上咱們。”
    曹破天蹲在了一旁扒拉著碗裏麵的小米粥，就著鹹菜和雞蛋，守著一旁的小鍋。
    天一亮，明火就全滅了。
    鍋裏麵煮了一些牛肉罐頭，可都是曹破天的最愛。
    那一塊塊的大豆牛腩塊在沸騰的湯汁上來回翻滾著。
    一看就很香。
    曹破天夾起其中一塊，直接放進了碗裏麵，接著繼續道：“還是打算出奇招給咱們來上一記狠的？”
    楚雲飛回頭看了一眼曹破天，笑了笑：“你倒是會享受”
    “部署都已經安排好了，咱老曹也沒啥隨機應變的能力，萬一真有個什麽差池，我帶警衛連頂上去就是了。”
    曹破天是個心思較為細膩的莽夫。
    雖然嘴巴上說著。
    但是三道防線布設的位置楚雲飛也挑不出什麽太大的毛病。
    警衛連實際上並非是曹破天的預備隊。
    而是他麾下的精銳二營。
    這支部隊正呆在第三道防線後麵的村落裏麵休整。
    隨時都可以作為決定性的進攻力量投入戰鬥。
    曹破天的攻防轉換意識相對而言還算不錯。
    此戰他也沒打算一直龜縮在陣地之上。
    但該有的消耗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雖然看起來像是十分“偏心”的將二營留在了後麵作為預備隊。
    其實也是因為二營將會承擔攻防轉換之時的突擊任務。
    “遼縣這邊的國防工事畢竟是臨時構築的，按照原定的作戰計劃，阻敵三天之後，撤往長治方向，讓日軍看到機會，他們才會繼續深入我晉東南地區。”
    楚雲飛站在了地圖旁，意識卻再度沉浸到了三維立體作戰地圖之中。
    日軍的攻勢頗為迅猛和強悍。
    麵對步兵三團準備的雷場，他們就好像全然沒有發現一般。
    進攻亦如往常。
    而警戒雷場外圍的鐵絲網，早已經被日軍的工兵所破壞。
    就連外圍的警戒地雷，實際上也被拆了個七七八八
    隻不過地雷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一百一十四工兵聯隊忙活了六個多小時都沒能夠全部拆除。
    齊林村便是步兵三團最前沿的警戒陣地。
    在日軍挺進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時。
    守軍部隊在連長的指揮下立即開火。
    輕重機槍齊射。
    一直等待通知的迫擊炮連也對前沿進行了最為直接的火力支援。
    日軍仿佛早有預料一般，他們迅速臥倒在地，展開還擊。
    擲彈筒對我軍的重機槍陣地進行定點清理。
    我軍的機槍手則是迅速開火，對日軍的擲彈筒射手，以及機槍火力點展開壓製。
    雙方的訓練度接近，日軍的輕武器火力雖然占據了劣勢，但他們的重武器火力占優。
    75毫米山炮陣地迅速開火步兵三團的前沿陣地猛烈轟炸。
    天剛亮，日軍那煩人的戰機就已經在空中盤旋。
    投彈結束後的輕型轟炸機迅速脫離戰場，並沒有進行近距離支援。
    而那些戰鬥機，則是宛如禿鷲一般，盤旋在雙方的陣地上空。
    俯衝而下，機槍噴吐火蛇，打在了戰士們的身上。
    防空機槍在第一次正太路會戰之時損毀殆盡。
    新軍購以及軍援的高射炮還沒有消息。
    現如今的楚雲飛所部，是拿小鬼子的戰機一點辦法都沒有。
    至於日軍的機場，要麽在太原，要麽在平津。
    不具備奔襲條件。
    一線的防禦比之前作戰還要艱難許多。
    “這群小鬼子的進攻力度比咱們在蘭封的時候還要凶狠，看樣子確實是奔著咱們來的。”
    孫銘站在一旁頗為感慨，他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快步走到了楚雲飛的身旁勸道：“長官，您看是不是要咱們的山炮團給予一些炮火支援？”
    “現在還不是時候。”
    “您是想等日軍戰機飛離之後？”曹破天打了個飽嗝，有些疑惑。
    楚雲飛略顯敷衍的指了指頭頂。
    孫銘眉頭一挑：“小鬼子該不會在天上躲著咱們，一旦有炮擊他們就會下來炸咱們的炮兵陣地？”
    “我是說現在天色還早，要等傍晚日軍不具備轟炸條件的時候，才可以暴露我方的重火力，在這之前，隻能硬頂。”
    曹破天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
    別說是他們了。
    隨著戰爭的進行，各部隊基本上都是一個鳥樣子。
    要槍沒槍，要炮沒炮，就連子彈這東西，現在也是金貴無比。
    以往那種潑水式的打法基本上沒辦法繼續複刻下去。
    除非蘇聯人亦或者美國人願意全力援助。
    美國人太遠。
    現階段暫時指望不上，那就隻有一個蘇聯人。
    希望蘇聯這個榜一大哥能夠給力一些。
    最起碼也要把輕武器的產能供應上。
    愈發緊張的歐洲局勢之下。
    提前提高軍工產業產能。
    對蘇聯而言也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在楚雲飛視角看來，那就是雙贏。
    這樣下來。
    楚雲飛在運城地區創辦的光華牌卷煙場產品銷售地不僅僅有八路軍根據地，國統區。
    輕工業較差的蘇聯也是絕佳的傾銷產地之一。
    曲沃旱煙的質量可比蘇聯人農民、工人、士兵們猛抽的馬赫爾卡要舒服多了。
    馬赫爾卡這玩意就是未加工的煙草葉。
    雖然便宜，但質量非常差，甚至可以用粗糙來形容。
    包裝簡單，口感辛辣。
    比起曲沃地區生產的旱煙煙絲都差了很多。
    光華卷煙廠生產的卷煙，按照供需關係以及質量來說的話。
    這玩意在工業瘸腿的蘇聯國家，已經算得上是精品了。
    楚雲飛甚至已經打算此戰之後，說動閻老西將絕大部分的曲沃煙草作坊收購。
    統一生產，以提高效率。
    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煙草葉子烤製作成煙絲。
    售賣給蘇聯人，以換取武器裝備，武裝麾下的部隊。
    剩下的一些產能則是主要供給作戰部隊，以及山西地區的窮苦百姓。
    雖然質量不算高，但也算是滿足了他們對於煙草消費品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精神價值。
    抽煙=支持抗戰。
    支持抗戰=英雄。
    這個邏輯一盤下來，不愛抽煙的也願意花點錢支持一下。
    至於質量稍好一些的卷煙。
    則是主要在國統區售賣。
    卷煙的價格就相對高一些。
    這也和無法大規模生產卷煙紙有一定的關係，卷煙紙、包裝盒這玩意可別小瞧了。
    要知道閻老西當時也是專門從日本請來了相關的技士，而後才攻克的這一難題。
    當然了。
    如果實在條件有限。
    也可以直接卷報紙抽。
    就是可能油墨味道有點重。
    一盒卷煙的定價是二十國幣。
    按照目前的購買力計算的話。
    相當於兩百發子彈，普通人自然是抽不起的。
    至於蘇聯人方麵。
    如果他們願意出高價進口供給給中下級軍官的話。
    楚雲飛也是樂意賣的。
    話說回來。
    在楚雲飛的俯瞰視角之中。
    此時的一線前沿戰場，日軍吃了點小虧之後迅速後撤。
    戰鬥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
    三四公裏的攻擊線上丟了小兩百具的屍體。
    至於傷員則是在其他日軍士兵幫助下迅速後撤。
    駐紮在前沿警戒陣地的戰士們按照原定的作戰計劃。
    迅速放棄陣地，向著後方一線防禦陣地撤去。
    至於來不及帶走的一小部分軍需物資。
    處理方式也是頗為簡單，幾顆手榴彈一炸。
    基本上也就損毀無法使用。
    剛完成撤離不到兩分鍾的時間。
    日軍的炮兵部隊便對前沿陣地開了火。
    一顆顆的炮彈就砸向了戰士們剛剛放棄的陣地之上。
    而他們的步兵部隊，則是在炮火的掩護之下再度發起衝鋒。
    占據了一線警戒陣地的日軍並沒有立即展開追擊。
    而是第一時間肅清戰壕，確保自己屁股的安全。
    不管是防炮洞，還是已經犧牲了的戰士。
    他們都仔仔細細的進行了一番“檢查”。
    爆炸聲、槍聲不斷。
    楚雲飛還是第一次見到日軍作戰部隊謹慎到這個程度的。
    小鬼子這麽幹的原因很明顯，他們此前是吃過類似的虧。
    一百一十四師團似乎對於中國部隊喜歡使用的塹壕打法頗為熟絡。
    這種打法隻適合對付初期的日軍。
    他們狂妄且不認為會有膽大妄為的中國軍隊抵抗他們的進攻。
    可日軍方麵往往在進攻受挫之後調整起來也是頗為迅速的，而且經驗也會在所在師團及其他部隊推廣。
    至於出現那種士兵倒在戰壕裏麵裝死。
    等日本人衝過去就是一梭子偷襲後背的劇情。
    隻能夠出現在電視劇之中。
    不符合實際上日軍的打法。
    因為日軍在清理戰壕的時候主要依靠的是手榴彈。
    不是戰壕內沒人抵抗之後，他們就傻乎乎的跳下戰壕，看到倒地的屍體用刺刀刺。
    肅清戰壕自然是越快越好。
    戰場上的日軍部隊一般不會出現用刺刀紮屍體的情況。
    畢竟在交戰的時候，這樣檢查的效率太低。
    幾分鍾時間很有可能就會影響到一場戰鬥的成敗。
    誰也不敢馬虎。
    第一輪進攻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總體而言攻勢較為順利。
    末鬆茂治接到報告的時候，進攻的日軍步兵聯隊已經繼續發起進攻。
    步三團的作戰部隊後撤，讓指揮此次突擊的秋山光三郎少將認為是一次很好的追擊機會。
    麾下的日軍部隊在他的命令之下，沒有絲毫的遲疑便再度發起了進攻。
    雙方很快便再度激戰在了一起。
    日軍一百一十四師團指揮部。
    參謀長磯田三郎快步走到了末鬆茂治師團長的身旁，小聲道：“根據最新匯報，目前我進攻部隊已經傷亡了七百餘人，秋山光旅團長希望能夠得到航空兵部隊的支援，對敵軍二線防禦陣地進行轟炸。”
    末鬆茂治點了點頭：“立即給第一軍司令部發電。”
    “哈依！”磯田三郎轉身離開之後。
    末鬆茂治出聲道：“敵軍抵抗意誌沒有我們想象之中的那麽強，看樣子他們並不打算在遼縣地區與我軍一份勝負。”
    作戰參謀宇田啟一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師團長閣下，敵軍且戰且退，其撤退的方向正是楚雲飛所部的核心區域長治，職下認為敵軍很有可能將主力部隊放置在了長治地區，在長治地區進行決戰的話，他們還可以得到其他國軍部隊的增援。”
    “隻不過目前我軍的偵察部隊暫未發現其餘不對番號的作戰部隊情報部門此前截獲的電報很有可能是真的。”藤本颯矢一臉凝重，他出聲道：“如果支那統帥部真的抽到了山西地區的軍力以增援武漢地區的北線戰場，那麽山西地區兵力空虛的情報，很有可能是真的。”
    宇田啟一這個小鬼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指揮棒，指了指長治地區示意道：“雖然不能夠確定情報的真實性，但是有一點我們需要注意到，那就是楚雲飛很是擅長示敵以弱，而後誘敵深入，以優勢兵力、火力進行圍殲作戰。”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屬於國軍部隊的棋子緩緩的推到了長治地區周圍。
    “支那人並沒有這麽多的彈藥和炮彈。
    我們的情報顯示，支那軍二戰區近期沒有受到過大規模的補給。
    這說明一點，即便是知曉了我軍有在山西地區進行大規模作戰的準備。
    但他們也沒有對支那第二戰區進行補給。
    對於現階段的支那統帥部而言。
    他們的精力主要都放在了武漢戰場。
    武漢是支那的國民經濟、政治、文化中心。
    而現在我軍勢如破竹，武漢局勢對於支那軍而言已經岌岌可危。”
    藤本颯矢頓了頓，迎著同僚質疑的目光繼續強調道：“諸位，師團長。
    山西地區對於支那人而言或許很重要。
    但在支那統帥部的眼中。
    他畢竟是山西軍閥閻錫山的地盤。
    而非中央之地盤。
    支那人有著極其嚴重的鄉土情結。
    如果我們的情報是正確的。
    常凱申從二戰區抽到了四個師，其中兩支作戰部隊是中央軍。
    這代表著山西地區支那軍力進一步的下降。
    此戰，我軍取得如此佳績，也是正常，無需顧慮太多。”
    宇田啟一搖了搖頭，第一時間反駁道：“如果我們全按照情報部門的情報來作戰的話。
    把麽，支那在山西、陝北地區擁有三十二個步兵師之兵力，以及兩個騎兵師。
    如果情報屬實。
    即便抽調了四個師，那也僅僅隻是略微削弱，剩下的敵軍兵力，亦是我攻擊部隊的五倍有餘。”
    “他們的作戰部隊兵力極為分散，不僅僅需要固守太嶽山區，還需要戍衛臨汾等地，能夠在晉東南一地作戰的敵軍部隊一共九個師的兵力。”藤本颯矢似乎頗為篤定，他接著補充道：“且據我方戰前偵察情況來看。
    敵第三十五軍團不足八千人，雖是三師之眾，但顯然不足為慮。”
    兩個作戰參謀。
    看似針鋒相對，實際上僅僅隻是為作為師團長末鬆茂治提供思路而已。
    如果按照戰前收集的情報，綜合目前的戰略態勢來看。
    楚雲飛誘敵深入而後對所部進行圍殲的可能性並不大。
    現階段，山西地區的中國軍隊數量確實是個謎。
    這東西日本人搞不清楚，閻老西搞不清楚、衛立煌、常凱申也同樣搞不清楚。
    但有一點，不管是日方還是中國方麵都可以確定。
    那就是作戰兵力肯定沒有明麵上看起來的這麽多。
    二戰區各部隊的狀況肯定是很差的。
    但楚雲飛畢竟是國民革命軍的王牌部隊。
    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若按照原定的作戰計劃。
    則需要108師團，以及114師團兩個師團合擊飛虎榮譽師於長治。
    可現如今。
    先發起攻擊的108師團至今尚未突破涉縣防線。
    而他們此時已經突破了飛虎榮譽師的第一道防線。
    試想一下。
    如果他們一個師團的兵力就能夠擊潰，重創，乃至殲滅楚雲飛所部的話
    一想到這裏。
    末鬆茂治瞬間回過神來。
    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啊，楚雲飛中江。
    差一點點就中了你的陷阱啊。
    “師團長是否立即派遣主力部隊推進追擊？”
    “不！”末鬆茂治自信擺了擺手：“想來這應該是楚雲飛的詭計，繼續穩步推進。”
    “哈依！”
    另一邊。
    “報告長官，日軍並未按照我方預想追擊”
    楚雲飛轉頭看向了追上來的步兵五團騎兵通訊員。
    “具體是什麽情況？”
    “日軍在經過短暫的修整之後，再度保持原有的進攻節奏，向我軍撤退方向搜索前進。”
    楚雲飛眉頭微皺：“知道了，讓曹破天按照備用作戰計劃執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