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倒嚴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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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京師的雨,好似是和東南的暴雨遙相呼應了起來。
    密密匝匝的雨滴,乒乒乓乓的砸在傘麵上,壓出一個個反反複複起伏著的凹坑。
    青袍的擺子,已經被雨水打濕。
    皂麵白底的官靴,徹底的從裏濕到外,靴子裏也裝滿了雨水,每一個腳步,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嚴紹庭走的很急,以至於跟在身後的狗腿子嚴虎,已經摔倒了好幾次。
    到了承天門前,嚴紹庭終於是止住腳步,回頭看向嚴虎:“按照時間來算,浙江道已經有消息過來,想來海瑞在蘇州府那邊的消息也快要入京了,你就留在家中,一旦有消息就讓與成入宮送給我。”
    嚴虎抿著嘴重重點頭,將一直揣在懷中的足衣和幹淨的靴子遞到少爺懷中。
    而等嚴紹庭趕到文淵閣的時候,班房裏隻剩下幾名內閣中書舍人在忙活著。
    守在內閣班房的是一名身著文官飛禽袍,身形魁梧,寬麵滿須,年歲大約三十多的官員。
    見著嚴紹庭過來,今日在內閣當差的高翰文連忙躬身上前:“下官翰林院編修、中書舍人高翰文,見過嚴侍讀。”
    翰林編修是七品的官。
    而嚴紹庭的翰林侍讀,卻是六品官。
    嚴格說,嚴紹庭算是高翰文的本部衙門直屬上官。
    嚴紹庭有些意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高翰文,他笑笑:“原是高翰林,諸位閣老這是已經去西苑了?”
    高翰文長得五大三粗,說話卻慢條細理:“回嚴侍讀的話,幾位閣老先前已經被陛下傳召去了西苑。”
    “是浙江道毀堤淹田的事情?”嚴紹庭明知故問,眼神卻是審視的盯著高翰文。
    算起來嚴家還是高翰文的座師,而在原本的曆史上,這位卻被嚴家丟到浙江背鍋。
    然後引發了一連串神奇的事情。
    高翰文此時卻不知座師家中公子在想些什麽,如實回道:“不曾料想浙江竟然出了這等天大的事情,幾位閣老接到消息的時候,皆是膽戰心驚,剛一起身便接到了西苑傳召。”
    高翰文平靜的說著話。
    但嚴紹庭卻是雙眼微微一動。
    這說明,即便是到了現在,道長對朝廷內外的訊息掌握,並沒有受到半點阻攔。
    甚至於西苑的消息渠道,要比朝廷和內閣更快。
    如今見著高翰文,嚴紹庭便暫時按下趕去西苑的心思。
    反倒是好整以暇的看向高翰文。
    嚴紹庭微笑著詢問道:“高翰林覺得,浙江這一次的事情應當如何妥善解決?”
    他知道高翰文會如何答,但他依舊是問了。
    很顯然。
    身為翰林院編修,在內閣充任中書舍人的高翰文,對浙江道所發生的事情,現在確實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
    隻見高翰文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下官以為,浙江道之事其實在於朝廷賑濟,但卻又不能照舊執行。嚴侍讀此番在京師以工代賑順天府災民,便給下官諸多啟發。於浙江道而言,下官以為可行以改兼賑之法,便可兩難自解。”
    “以改兼賑,兩難自解?”
    嚴紹庭臉上帶著模糊不清的笑容,淡淡的看了高翰文一眼。
    高翰文點頭道:“命浙江道官府,召集當地大戶人家,以合適的價格用錢糧將災民家中受災的田地買下來,而後浙江官府便可將這些稻田,直接改為桑田。
    災民受災,卻有錢糧度日,重建家園。而浙江道官府亦能推行改稻為桑的國策,增產絲綢。
    如此之下,當初朝廷在浙江道定下的五萬畝良田改稻為桑的事情,便可解決。”
    嚴紹庭隻是笑了兩聲。
    翰林終究是翰林,無有地方經曆,何以真正明曉天下社稷?
    高翰文見嚴紹庭隻笑不說話,心生疑惑,躬身道:“是下官說錯了什麽?”
    嚴紹庭輕咳一聲,隻是淡淡詢問道:“你這個以改兼賑,兩難自解之法,聽起來與曆朝曆代以工代賑確實相似,但如何實施呢?”
    高翰文當即開口:“自然是……”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嚴紹庭便打斷了的餘下的話。
    “災民沒了飯吃,買田的人自會趁機壓價,不然災民就會餓肚子,可官府要不要過問?哪個官府過問?是知府衙門,還是布政使司衙門?乃至於是巡撫衙門?”
    嚴紹庭的聲音不大,卻直擊高翰文,使之臉上一陣漲紅。
    當他還要開口辯解的時候。
    嚴紹庭已經繼續說道:“地方上做事,終究逃不了官商勾結,吃虧的永遠都是百姓,高翰林可曾真的想過百姓?”
    高翰文滿臉漲紅,終於是見縫插針的開口道:“浙江府縣衙門還在,上麵還有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即便這些都不管,還有胡部堂的浙直總督衙門和浙江巡撫衙門在。”
    嚴紹庭卻是看官場小白的眼神,盯著高翰文。
    良久之後。
    他才開口道:“那你想想,去歲朝廷在浙江修新安江大堤,工部年初報賬一百萬兩,年底結賬則是支出了二百萬兩。耗費如此之大,為何這一次浙江道的大堤,卻還是垮了?”
    丟下最後這句話,嚴紹庭方才抱著自己的官靴和足衣,撐著雨傘在高翰文那迷惑發愣的注視下,離開了內閣。
    西苑。
    玉熙宮。
    壓抑的氣氛,讓守在殿門外的小太監,將腦袋縮著如同一隻受驚的鵪鶉。
    殿內寂靜無聲,隻有手指在紙張上捏揉發出的稀碎聲。
    嚴嵩半隻屁股落在賜下的凳子上,嚴世蕃因為在工部當差,所以此刻陪在老爺子身後。
    而在嚴嵩父子後麵的徐階,低眉順眼的低著頭沉默不語。
    高拱則是眼神挑釁的,不時瞥向把持內閣十數年的嚴嵩和嚴世蕃父子二人。
    浙江道去年才修好的新安江大堤,不過一場暴雨就垮了。
    這必然是有人在背後出手,才幹出的毀堤淹田的惡事。
    而浙江道的布政使和按察使,乃至於是浙江巡撫、浙直總督胡宗憲,全都是嚴黨中人,是嚴嵩和嚴世蕃這對父子這麽些年一手提拔上來的。
    這一次出了這等事情,數十萬百姓受災。
    高拱覺得,此刻已經到了吹響打倒嚴黨的最後那道號角聲了。
    皇帝的怒火,已經顯露在臉上。
    隻是一直沉默著,緘口不言。
    高拱思索了片刻,終於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
    他上前一步,躬身作揖。
    “陛下,去年工部在浙江耗費兩百萬兩,就為了修繕新安江大堤。然而剛過完年,花費兩百萬兩白銀修好的大堤,就被大水衝垮,臣和朝廷裏的人都認為,這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借機生事!”
    高拱又上前一步,將半個身子彎下。
    “臣,恭請陛下降旨,嚴查此等人災!”
    “肅清朝野,以正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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