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嚴紹庭版考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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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是所有的執政者,所困擾的問題。
自夏商開始,便有了官民之分。
官員代君主,治理地方,牧守百姓。
而因為人的不同,便有了優劣之分,又因為私心和**,而有了貪官汙吏的存在。
整頓吏治。
並不是如今的大明嘉靖皇帝一朝,才喊出來的口號,未來也依舊會有人喊出要繼續整頓吏治的口號。
存在於過去、現在、未來。
隻是當嚴紹庭在這萬壽宮大殿上,當著在場眾人的麵,說出有一法可振吏治。
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
哪怕是嚴世蕃。
他當即皺眉道:“混賬!此地哪個不比你厲害?哪個不是久在朝堂為官,乃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吏?你小子,才吃了幾年的鹽、幾年的飯,竟然也敢妄談吏治!”
嚴世蕃心中頗有些焦急。
吏治啊。
整頓吏治。
這等大事,可不是錢糧輜重,這小子顯然是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吏治,關係的是朝廷裏上上下下幾萬官員,幾十萬胥吏的事情啊。
錢糧。
可以插手,無關緊要。
左右不過是東邊少一兩銀子,西邊多一兩銀子的事情。
可吏治不一樣啊。
哪怕是動了一個人,都有可能牽出背後一籮筐的人和事。
嚴家根本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落子。
反正高肅卿這個火藥桶,過去就整天嚷著吏治吏治的。
讓他去操辦這件得罪人的事情就好了。
讓高拱去幹得罪人的事,嚴家到時候說不定還能順勢弄些好處。
嚴世蕃越想越是擔心,唯恐自家這個好不容易能在朝廷獨立鼇頭的兒子,因為吏治的事情,就此折了。
他當即再次怒斥道:“還不快向陛下請罪!不知規矩,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說著話,嚴世蕃眼神嚴厲的看向嚴紹庭。
這小子就是欠經曆。
不知道這裏麵的水有多深。
他能把握的住?
他要是能把握的住,老子從此跟他小子姓!
在嚴世蕃焦急的訓斥兒子的時候。
諸如高拱、袁煒等人,亦是保持著高度的懷疑。
高拱亦是頗為善意的對嚴紹庭說道:“嚴侍讀,吏治不同於經濟,或許你在經濟一道上頗有建樹,在治民上也頗有成效。但吏治乃是幹係著上上下下數萬、數十萬人的事情,可不能輕易馬虎。”
袁煒也同樣開口勸說道:“嚴侍讀,如何整頓天下吏治這樁事情,還是得要如嚴閣老、高閣老這樣高屋建瓴的朝中老吏,才能從容掌握。”
高拱是不希望嚴紹庭這種幹實事的人,被整頓吏治這種事情給牽扯住。
而袁煒則是純粹因為上一次聖前廷議推舉吏部尚書,嚴家將郭樸推上位子,心裏麵記著這樁事。
反倒是原本心中對嚴紹庭所謂吏治之法,有所鄙夷的潘恩三人。
卻在高拱、袁煒開口之後。
潘恩開口道:“陛下,臣倒是覺得,嚴侍讀近來在朝中多有建言獻策,亦有治民富民之成效,或許嚴侍讀真有良策也說不定。”
禮部尚書嚴訥亦是說道:“國朝用人,豈能以年歲而論,今日年長如順天知府徐璠,卻犯下滔天之罪,而嚴侍讀卻曆來公忠體國,臣以為可以聽一聽嚴侍讀的策論之法。”
在潘恩、嚴訥兩人先後開口後。
嚴世蕃立時瞪眼看了過來。
眼神之中,陰森帶著殺氣。
這兩個狗東西,當真是心髒的很!
然而。
一直坐攬群臣相爭的嘉靖,卻是笑著開口道:“好了,朕早就說過,不禁臣言。既然嚴紹庭有法可振吏治,便讓他說出來。”
“陛下!”
嚴世蕃麵露焦急,拱手抱拳。
嘉靖則是眯起雙眼,擺擺手:“無妨!若是伱兒子說的在理,朝廷皆是若行整頓吏治,則督辦吏治之人自可用之。若所言之法,確有紕漏,也不過是限於今日這萬壽宮中而已。”
他自然知道眼前這幫人,這一陣吵吵鬧鬧背後的含義。
最後,嘉靖看向了嚴紹庭。
朕已經給你搭好了台子,也放好了下來的台階。
嚴世蕃見皇帝如此說,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當即看向嚴紹庭:“還不快謝過陛下寬宏大量!”
嚴紹庭點點頭,拱手道:“臣謝過陛下,能容臣聖前胡言整頓吏治一二事。”
見老道長隨意的擺擺手。
嚴紹庭心中淡淡一笑。
懷念徐閣老的第一天。
畢竟,是徐閣老教會了自己,祖宗成法的大棒,竟然是那般的好用。
“臣觀我朝曆年之策令政法,其中洪武五年,太祖洪武皇帝有諭。”
洪武五年。
距今都快二百年了!
殿內眾人,紛紛眉頭一挑。
嚴紹庭則是繼續道:“太祖皇帝諭:有司今後考課,必書農桑學校之績,違者降罰。這是自國初,繼承曆朝曆代賦役完欠以考核官員政績依據之外,本朝新設之依據。”
“而今,朝堂之上又有幾人,奉太祖洪武皇帝之諭,有司官員考校政績,必有農桑學校之績?”
高拱眉頭一挑。
這事,雖然自己並不清楚具體,但依照太祖皇帝的性子,倒不會有錯。
嚴紹庭則繼續道:“太祖皇帝詔令之後,日照知縣馬良善督運,無課農興士效,命黜之。此例,亦是我朝考核官員政績才能,以農桑學校之績的事實。”
“洪武十八年,朝廷複設糧長製,太祖諭令地方官員職責乃專意治道,教化風俗乃有司之首務。凡各處府州縣官員任內以戶口增、田野辟為尚。所行事跡,從監察禦史按察司考覆明白,開坐實跡申聞,以憑黜陟。”
“以上皆可明證太祖皇帝,以朝堂、地方官吏為官民生教養為首,而賦役完欠次之。先民生,而後財稅徭役。”
“臣以為,今次朝堂若開整頓吏治,當遵太祖皇帝之名,順應百姓載舟之言,考核吏治,朝堂上下官吏,當以民生先考,而後審財稅徭役。”
嚴紹庭一番史料複誦,隨即看向老道長,而後側目看向高拱等人。
既然今天都已經議到了這裏,儼然一副要開始整頓吏治的勢頭。
自己也就順勢而為,將考成法給提前弄出來。
不過。
較之後來張居正手上的考成法,嚴紹庭卻也做出了改變。
先百姓民生,而後財稅徭役,再次之其他。
嚴紹庭更是看向高拱,笑著詢問道:“高閣老,不知下官此番之言,閣老以為如何,是否有所欠缺?”
高拱當即搖頭。
卻是眉頭微皺。
不是嚴紹庭說的不夠好,或者有所欠缺,而是太好了。
高拱抱起雙拳,躬身看向皇帝。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
但此刻的高拱,卻必須承認一件事情。
“陛下,嚴侍讀此番所言,已是沉穩,必然思量依舊。”
“國家整頓吏治,其目的便是為了興旺民生,增強國力,富裕百姓,富強百姓。”
“整頓吏治,旨在天下黎庶百姓。”
嘉靖亦是目露亮光的看向嚴紹庭,輕聲詢問道:“所以這也是你在昌平所作所為的依據?”
嚴紹庭拱手道:“陛下聖明,自能明鑒臣此等拙劣之術。”
嘉靖點點頭:“你繼續說。”
聽到高拱的誇讚,皇帝要求繼續說。
嚴世蕃本是心中鬆了一口氣,此刻更是麵露笑容。
他不禁又有些疑惑。
難道我兒當真是天縱奇才?
隨即。
嚴世蕃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
可惜了!
徐老貨不在此地。
不然今日定要叫他知曉。
誰的兒子更勝一籌。
不過也不用比較了。
隻祈禱如今大概已經被關押在詔獄裏的徐璠,能有幾分硬漢子氣度,抗住廠衛那幫虎狼的嚴刑拷打。
可惜!
可惜!
嚴世蕃滿臉的惋惜,但心中卻已經是燦爛開。
嚴紹庭則是繼續說道:“國朝愈二百年,乃至當下,天下官吏考滿遷秩,必嚴核任內租稅,征解足數,方許給由及交代。”
“戶部在本朝五年,更有諫言:凡征解未完者,籍記多寡,著為限程,限內皆停俸,以完日支給,過限者並下巡按逮問,送吏都降用。”
“自此朝堂上下,皆以官吏賦役完欠為首考,幹係官吏前途。”
“此舉,或一時可增朝堂賦稅,足數徭役。可時日至今,官吏皆以此為追求。則有司者憚於降罰而敲樸隨之,民力不能勝而逃亡隨之,此不謂竭澤而漁乎?”
“撫按因此罰俸,有司因此降斥,小民因此空竭。舊欠無複可追,太倉漸以告匱,年複一年,入愈少而出愈多。”
嚴紹庭的語氣愈發凝重,臉色也愈發難看。
朝廷上下,隻顧著以賦役完欠為考核官員的標準,人人為了自己的官帽子,就隻顧著搜刮百姓。
國家是一時間變得有錢了,可百姓呢?
百姓永遠就那麽多。
今日這個官來賦役完欠達標一次,則百姓貧窮一次。
明日那個官再來一次。
百姓還能拿什麽,來保住這些官員的官帽子?
長此以往,大明朝不亡才怪!
後來天下遍地流民、亂民怎麽來的?
不就是這麽來的。
整頓吏治。
勢在必行。
考成法也要提前用上。
但如何考成,如何使用,卻要另當別論了。
嚴紹庭看向上方已經陷入深思的老道長。
而這,也是他今天為何要一開口,便將太祖洪武皇帝給拉出來,立一塊祖宗成法招牌的原因所在。
嚴紹庭哀歎一聲,語氣悲憫。
“陛下,朝廷不易,可百姓更不易。”
“誠如高閣老所言,整頓吏治乃是為天下蒼生,我大明江山社稷,祖宗基業。”
“百姓日貧,國家何以強盛?”
“百官安能隻知賦役完欠,而不知治下民生百業?”
“田野之間,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可百姓呢?”
“曆朝曆代,至多也就數百年基業,何以?”
“既整頓吏治乃為天下蒼生,黎庶百姓。”
“臣請陛下降下口諭,不論此次朝廷是否開整吏治,不論是何人操辦此事,務必以太祖洪武皇帝之諭令為先,以朝堂上下官吏考課田地複耕、開辟、招攬流民、立淳樸民風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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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老爺們,懂的都懂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