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百官跪諫,高拱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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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
    昌平書院。
    得益於昌平這幾年的發展建設,昌平本身就擁有著一幫精通營建的工匠。
    當書院定下擴建,要將已經被皇帝賜名書院山的整座山囊括進來,這幫工匠立馬就開工建設。
    如今,書院山已經被一道厚實的院牆圍了起來,各處分院也已經一日高過一日,眼看著就要建成了。
    而書院裏的麻將聲,自從嚴太師榮退,便同樣一日不曾停歇過。
    這一次。
    陽光正好。
    書院裏,麻將聲依舊。
    徐渭帶著最新的消息,走進了專屬於老太師和三位老夫子的麻將室雅間內。
    “太師,賓客從南邊送回來的最新消息。”
    徐渭很恭敬,拿著幾份消息站在一旁。
    嚴嵩則是眯著眼靠在椅子上,將手中搓了許久的麻將丟到桌上:“一萬。”
    早已等候多日的下手位王畿,立馬攤開兩張一萬:“碰!”
    他又丟出一張二萬。
    隨後側目看向嚴嵩:“聽牌。”
    可嚴太師卻是微微一笑,右手朝著自己麵前的牌堆輕輕一揮:“胡。”
    王畿瞪大雙眼,看著嚴嵩獨釣二萬的胡牌,臉上露出一抹羞憤。
    他有些不甘的詢問:“這牌也能算到?”
    嚴嵩嗬嗬一笑,不置可否。
    在王畿惱怒的注視下,嚴嵩笑吟吟的回頭看向徐渭:“紹庭那小子在南京又寫了什麽信?”
    徐渭頷首:“賓客回信,說今後俸祿全都送給太師以作賭資,除此之外便沒說什麽了。”
    嚴嵩哦了聲:“那小子這麽有孝心?”
    嚴太師嘴裏問著話,可手上的洗牌碼牌的動作卻是不慢:“他這次是想讓老夫幫他做什麽?”
    徐渭臉上笑了下:“太師慧眼如炬,什麽都瞞不過您老。”
    牌桌上,已經到了抓牌的階段。
    嚴嵩碼好牌,然後哈哈一笑,滿臉曖昧的看向桌上另外三人,雙手向前一推。
    “不好意思了諸位。”
    “天胡!”
    “哈哈哈哈哈!”
    嚴太師天胡的笑聲衝出屋頂,驚的周圍正在營造的工匠人們紛紛側目。
    而在屋裏,卻是伴隨著傳來幾道怒極的咒罵聲。
    罵的很髒。
    徐渭看著手氣牌運大好的嚴太師,不敢抬頭唯恐被三位徹底輸了個精光的老夫子給盯上,趕忙開口:“賓客說,浙直總督、浙江巡撫趙貞吉,為官清廉,當差能幹,該……提一提了。”
    已經開始數錢的嚴嵩,絲毫不顧桌上三人的憤怒。
    將銅板一粒粒的裝進自己的錢袋子裏。
    “那就等趙貞吉上奏疏後,讓他入閣吧。”
    徐渭得到了回答,便躬身作揖,趕忙逃離此處。
    等到徐渭離開。
    聶豹眯著眼看向嚴嵩:“如今內閣之位,嚴家也能一言而決,難道就不怕外麵的人說嚴家把持朝綱?”
    瞧瞧現在都叫什麽事。
    趙貞吉一個浙直總督、浙江巡撫想要進步,想要入閣。
    消息送到京中,嚴嵩連想都不想,就能開口直接定下來。
    可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那麽多官員,不光是趙貞吉一個人有入閣的資格啊。
    嚴嵩卻是麵色不改:“我家乖孫都說趙貞吉清廉能幹,如何就不能讓他入閣了?老夫這是為國推舉賢才,利在社稷,誰能說我一個榮退了的老頭子把持朝綱了?”
    這一次榮退,可以說是讓嚴嵩見識到了為官的另一麵。
    原來。
    官。
    還可以這麽當的。
    自己不在朝中,可朝中處處都有自己的影子,表示首輔高拱也能無視自己的存在。
    而朝中有什麽動靜和風波,卻又偏偏不能波及到自己身上。
    誰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榮退的老頭子呢?
    自己就是個在家養老的老頭子而已。
    聶豹嗬嗬一笑,沒再多說什麽。
    畢竟說起來,自己在嚴嵩麵前還是矮了一輩的,正德十二年自己是拜過嚴嵩為師的。
    王畿卻是因為輸了錢,悶悶不樂道:“可東樓還有潤物都在朝中,小雀兒也有個龍虎大將軍的名頭,長久以往,他們在朝總會被人抓住把柄和機會。”
    錢德洪卻立馬開口:“小雀兒那是陛下的福將,身在朝中卻又遊離在朝堂之外,因果不沾。潤物更是陛下寵信的臣子,如今說來真正擔心的也就是東樓了。”
    嚴嵩對此點頭表示認同:“說來,若陛下這兩年……到時候讓東樓去翰林院修書,是個好差事。”
    三人齊齊的看向嚴嵩。
    因為他這話裏,已經包含了嚴太師認定皇帝活不了幾年就會駕崩,到時候新帝登基,嚴世蕃就可以去翰林院為皇帝修實錄的暗示了。
    王畿立馬詢問道:“東樓能願意?”
    按照他的認識,嚴世蕃可不是個能心甘情願遠離權柄,躲進翰林院給皇帝修實錄的人。
    嚴嵩卻是哼哼了一聲:“他如今就算不為兒子著想,也該為他的孫子想想,一家之榮,一國之盛,豈容他再胡來!”
    這是用嚴無憂綁住嚴世蕃這個當爺爺的呢。
    三人不再說話。
    王畿將手伸到了嚴嵩麵前的錢袋子上。
    不多時。
    麻將聲照舊響起。
    而在北京城裏。
    一場巨大的風波已經醞釀到了最後。
    因為朝廷中開議新政,支持者和反對者,從一開始的爭辯新政之法,轉到最後雙方的直接人身攻擊。
    無數彈劾奏疏在朝堂上如潮水一般洶湧著,各部司衙門的官員都已經無心朝政國事,陷入到彈劾和自辯的處境之中。
    紛紛擾擾。
    好不熱鬧。
    倒是長官奏本用紙的戶部乙字庫的人忙的不可開交。
    畢竟這些朝中官員相互彈劾自辯,用的奏本紙張都要他們來出。
    這一日。
    在上午朝中又一次進行了一波彈劾和自辯風潮後。
    中午各部司衙門按時開火做飯,好讓官老爺們都能吃飽肚子,繼續紙筆攻擊對麵的人。
    然而。
    今天卻又注定了是不一樣的一天。
    當各部司衙門裏支持新政的官員寫好議論新政利國利民的奏疏,或者是攻擊反對者的彈劾奏疏,亦或是回應自己被彈劾的自辯奏疏,準備將這些奏疏送到內閣。
    卻發現,對手忽然都消失不見了。
    不多時。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人們也終於是知道了真相。
    以禮部尚書嚴訥為首,六科和都察院的部分反對新政的科道言官為輔,與朝中一眾反對新政的官員,在中午吃過飯後便齊齊的出了衙門,趕赴到了西苑的西安門大街,近五百名京中官員按照品級整齊的跪在了西安門下!
    勸諫!
    百官勸諫!
    熟悉的一幕,再一次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這一幕,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無比的熟悉。
    自正德朝開始,京中百官跪諫宮門,已經是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了。
    便是本朝,自皇帝親自開啟的大禮議之爭開始,便有過不知多少次的百官跪諫。
    結果也都清清楚楚。
    那時候,皇帝麵對朝中百官宮門跪諫,發動了一次次的廷杖,那些年裏因為官員跪諫宮門,被廷杖致死的官員就不知凡幾。
    幾十年過去了。
    現在,又要再次上演了嗎?
    內閣。
    剛剛接到西安門外百官跪諫宮門前消息的首輔高拱,瞬間眼前一黑,一下子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嚇得袁煒和李春芳趕忙起身趕過來,攙扶住腦袋裏氣血一陣陣翻湧的高拱。
    前來通報消息的官員低著頭不敢動彈半分,幾名在內閣做事的中書舍人更是畏首畏尾,大氣不敢出一點。
    “元輔!”
    “元輔醒醒!”
    “傳!快傳太醫為元輔診脈!”
    袁煒和李春芳兩人看著聽到消息後就立馬昏厥過去,臉色一陣發黑的高拱,也是被嚇得心亂如麻,唯恐高拱在這個時候出什麽事。
    今天已經鬧出百官跪諫西安門的事情了。
    要是再鬧出因為百官跪諫,當朝首輔怒極衝血而亡,這事情就徹底解決不了了。
    朝廷的體麵和所有人的顏麵,也都要徹底被丟光。
    袁煒幾聲呼喊,始終不見高拱有什麽反應,他慌亂的看了李春芳一眼,然後一咬牙,伸手狠狠的卡在了高拱的人中上。
    袁閣老真的是被嚇到了。
    手指頭的力道無比的大。
    眨眼間,袁閣老的指甲就已經重重的陷入高拱的人中下。
    已經是見血了!
    李春芳則在一旁不斷的大喊著:“元輔!元輔醒醒!”
    中書舍人們也是慌亂的衝出外麵,胡亂的大喊著:“太醫!傳太醫!快去找人!”
    班房裏。
    高拱終於是被袁煒掐的醒轉了過來,他被兩人攙扶著,軟軟的斜靠著,軟綿綿的睜開雙眼,卻已經是兩行清淚落下。
    隻見往日裏秉性剛硬強烈的高拱,這時候掛著滿臉的淚水,神色憂慮哀愁:“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袁煒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嚇丟了,看著眼前落淚哀傷自歎的高拱,隻覺得這位首輔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
    高拱忽然坐在椅子上直起身子,瞪目揮手,直指前方。
    周遭眾人隻聽一聲怒吼。
    “你們是要逼死老夫嗎!”
    噗。
    一口淤血,從高拱的嘴裏噴出,撒了一桌子,落在地上。
    斑斑血跡。
    袁煒被嚇了一跳。
    可李春芳卻是臉上露出笑容,手腳忙亂的為高拱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嘴邊:“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好!元輔快喝些水,這口血氣出來就沒事了……”
    袁煒滿臉呆滯的看向被李春芳喂下一口水的高拱,果然是原本黑沉沉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一些氣色,他不安的問道:“這樣真的沒事?”
    李春芳搖搖頭,可臉上卻是愁容滿麵,手掌不停的順著高拱的後背。
    高拱則是瞪大雙眼,氣息沉重:“老夫還死不了!現在還不會死!”
    他的嘴邊還掛著血呢。
    袁煒看的是眼角抽抽。
    李春芳卻是反應最快,見高拱已經醒過來,將那口淤血吐了出來,立馬轉頭看向屋中的內閣中書舍人:“去!讓兵馬司的人全都去西安門,務必要圍住那幫蠢貨!”
    袁煒這時候終於是反應過來,趕忙補充道:“快去找人啊!萬不能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動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全都是無奈至極。
    雖然那幫官員去了西安門下跪諫,也是奔著新政來的。
    可他們兩人在內閣做事,卻又偏偏不能在這個時候讓那些人出半點事。說是讓兵馬司的人圍住西安門下跪諫的百官,何嚐又不是為了保護住這些人,免得被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動用廷杖。
    高拱臉色陰沉,眉頭皺緊,卻沒有開口否定。
    即便他因為這些人暈厥過去,更是吐了一口血,可他也偏偏同樣不能讓那些人出事。
    當內閣裏的人因為今日這突發之事,忙的不可開交。
    緩了好半天的高拱,也終於是覺得恢複了些氣力,在李春芳和袁煒的攙扶下站起身。
    “走!”
    “咱們一同去西安門!”
    這幾個字,幾乎是高拱咬著牙說出來的。
    百官跪諫西安門,他這個當朝首輔,就算是吐血了,隻要沒徹底暈死過去,那就必須要在第一時間趕到場。
    袁煒和李春芳兩人也不敢勸說什麽,隻能是左右攙扶著高拱,搖搖晃晃的往外走,趕去西安門那邊。
    隨著內閣三人動了起來。
    整個北京城也早就因為西安門外鬧出來的百官跪諫聞風而動。
    首先自然就是好事的又家住在西安門外附近的京師百姓,雖然不敢靠近,但還是將西安門大街前的街口給圍了起來。
    接著就是離著西安門最近的西城兵馬司,還沒有得到內閣的消息,就已經齊齊出動趕到西安門大街,前麵堵住百官繼續靠近西安門的道路,後麵將街口的百姓攔住喊話驅趕。
    畢竟在場的都是朝中官員,鬧出這麽大的事情,等下還不知道這些人嘴裏會說出些什麽駭人聽聞的話,真要是讓百姓們都聽了去,天知道這些人會如何議論朝廷。
    最後才是京中各部司的官員忙不擇路的從各處趕了過來。
    等高拱由袁煒、李春芳兩人攙扶著,領著一大幫內閣做事的官員和宮中太監趕到西安門的時候。
    西安門大街早已是人頭攢動。
    而在宮門前,數百名官員,穿著官袍、抱著笏板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見到高拱和內閣的人都來了。
    跪在隊伍之中的禮部尚書嚴訥,當即看向左右同僚。
    “朝有奸佞,天下不寧,君上漠視,國將不國!”
    “臣等死諫,望君上正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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