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京營大魔王組合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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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悄無聲息猶如山澗溪流一樣,靜悄悄的流逝著。
    隨著天下改元隆慶,大明也漸漸的真有了幾分新氣象。
    至於說戚繼光入京,雖然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和影響,但也收獲了一波關注。
    畢竟上萬在東南征討清剿倭寇數年的山字營百戰將士入京,對不少人來說也是一樁大事。
    至少兵部尚書楊博就為此忙碌了好幾天。
    如何安置這些山字營將士,是駐紮在城外還是南城大營,錢糧從何處支取,這些將士又該如何管理,都是一樁麻煩事。
    而對於京中占據著五軍都督府一個個蘿卜位置的勳貴們來說,手底下執掌著上萬精銳兵馬的戚繼光同樣是一個需要警惕,同時也要親近的人。
    戚繼光受先帝簡拔,又得新君喜愛。
    而更重要的是嚴家對戚繼光也格外看重,在朝中更有新晉內閣大臣胡宗憲作為依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戚繼光隻要再接再厲,繼續帶著山字營在戰場上斬獲一個個軍功,升官晉爵,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
    隨著某位同樣是新晉的小閣老,開始履行皇帝賦予的新職責,開始行走參知內閣。
    而後在某一日隨內閣參知文華殿君臣議事之時,拿出一道奏疏,提請浙江都指揮使司指揮僉事、副總兵官戚繼光入京營操練兵馬。
    於是乎。
    戚繼光這位剛入京師的猛將,就成了中軍都督府正二品的都督僉事,暫掌操練京營事。
    倒是英國公府的世子爺,遊擊將軍、山字營將官張元功,額外被皇帝賞了一個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的官銜,仍任山字營將官,受戚繼光管轄。
    這道旨意無可厚非。
    張元功本就是勳貴出身,各類封賞不在朝廷正常的擢升序列之中。
    他這個正三品的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官銜,更多是虛銜,榮譽高過實際。手底下管的人,依舊是山字營四戰營之一,攏共還是那兩千多人。
    不過小閣老請封之後。
    戚繼光也終於是從京中那一個個勳貴府邸中抽身出來,正式搬進了京軍大營裏頭,躲過了那漫無日期的各種京師勳貴宴請。
    與之一同的,就是嚴紹庭這位新晉大明小閣老、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戎政,也一起搬進了京軍大營。
    “這一次對營中兵丁清查也差不多結束了。”
    “年齡太過的兵丁,合計一萬七千三百五十二人,這些人都要從京營清退出去。”
    “另外還有曆年積攢下來的缺額,合計兩萬六千六百三十七人。”
    京軍大營,中軍大帳中。
    鎮遠侯、總督京營戎政、太子太保顧寰,身披重甲,高坐將主之位。
    在他麵前的帳內,眾多京營將領赫然在座。
    嚴紹庭坐在左近首尾,將近來兵部和京營一同對營中兵丁清查的數據報出。
    隨後他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諸多京營將領。
    這些人臉色各不相同。
    有些人麵露憤憤,而有的人則是眼色擔憂。
    嚴紹庭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戚繼光。
    他才繼續說道:“這一萬七千三百五十二名老卒,按照原本定下的規矩,已經開始清退至地方屯田衛所。一來安置老卒,不使他們無依無靠,滋生事端,二來也是充實各處屯田衛所的缺額。兵部也已經開始在各地屯田衛所開始清查,這些年不少人撈的好處,暫且不提,但吃進去的屯田也該吐出來了,不然就不是朝廷無法安置老卒,咱們這些勳貴人家,往後也會徹底沒了依仗,見著個七品縣令怕是都要低頭。”
    隨著他說這些話。
    在場不少勳貴將領,亦是麵色複雜起來。
    其實這些邏輯都很簡單。
    他們在屯田上吃的多,得的利自然就多,可衛所官兵戰力下降也是必然,他們便無法帶著軍隊建立功勳。
    麵子。
    有時候是人自己丟掉的。
    上方的顧寰則是敲了敲桌子,臉色冷冽:“先帝遺詔清軍之事,本侯不管別處如何去想,但京營這頭誰敢造次,本侯親自去皇上那裏請旨,將惹事的人統統革除。若是敢鬧事,朝廷倒也能借此省一筆給勳貴的錢糧俸祿!”
    他這話說的有些狠。
    在場的那批勳貴將領紛紛低下頭。
    真要是按照鎮遠侯說的,所謂省下一筆錢糧俸祿,那就是要削了他們這些人家的爵位。
    這可是天都要塌了的事情。
    隨著顧寰開口鎮場子。
    嚴紹庭繼續說:“至於說這些年經營積累的缺額,高達兩萬六千六百三十七名,這一點我事先也未曾想到。如今這兩萬六千多人的缺額,依著我與兵部楊尚書,還有胡閣老商議來看。隻能從山東、河南、陝西以及山西南部、河北南部等地衛所抽調,進而再將營中老卒安置過去。不過這一頭算起來,至少要大半年時間才能補足,到時候正好讓這些補上來的兵丁,留守京軍大營,拱衛京畿即可。”
    老卒一萬多人,缺額兩萬多人。
    原本經過曆次改革,隻有十來萬兵馬的京營,現如今算起來竟然隻有五六萬可用。
    而京營這次清退一萬多老卒,再補齊缺額,攏共算起來竟然需要補充超過四萬新兵才行。
    這也是嚴紹庭為何會說,補充新兵需要大半年時間,而且之後還隻能留守京畿。
    因為他不可能指望等著補足了這批新兵,再奏請出征。
    那麽能用的就是如今京營裏餘下的這五六萬兵馬。
    且還不能一次性全都帶走。
    這和他先前算的隻能從京營抽調三四萬兵馬之數,也差不多。
    “將軍,京營整頓,補充兵丁,操練兵馬,這幾條都是緊要的事情,我等也都明白,絕不敢阻礙朝廷新政,更不敢忤逆皇上旨意。但一下子要做這麽多事,四萬多缺額要從各地抽調,我京營是不是會忙不過來?地方上是不是也會有意見,到時候難免會惹出亂子?”
    帳內,一名披甲將領緩聲開口,試探著詢問。
    嚴紹庭和顧寰循聲看了過去。
    是名勳貴出身,在京營供職當差的將領。
    於是乎嚴紹庭側目看向顧寰老爺子。
    早先他就和這位老侯爺商議過了,京營裏涉及勳貴的事情,由他出麵解決。
    顧寰也是立馬臉色沉了下來。
    “亂子?”
    “這些年你們惹出來的亂子和麻煩還少嗎!”
    顧寰絲毫沒有給對方留情麵,拍著桌子便質問道:“如今為何要整頓京營,從先帝到皇上,為何要清軍?還不是因為我大明如今軍中的亂子和麻煩太多了!”
    那人低下了頭,可臉上明顯帶著幾分不服氣。
    顧寰冷哼著說:“想我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時,明軍威武不可戰勝,軍中上下一心,軍令暢通無阻。這才多少年?地方衛所敗壞,京營屢屢革新,以至於我等武將竟要受文官節製,你們還有臉說東扯西?”
    “何為勳貴?不是因為你們父輩祖上跟隨列祖列宗,已經做過拋頭顱灑熱血的事情,你們就能安心坐享富貴!”
    “勳貴者,當以國事為先,以武定國,乃軍中表率。”
    顧寰很直白的揭開當下大明文武失衡的緣由和現狀。
    而他這話,也幾乎是衝著自己的臉打。
    畢竟。
    他也是勳貴。
    但顧寰卻繼續說:“這些年你們拿了多少好處,侵占了多少屯田,皇上和朝廷沒有追究你們的意思。但拿了這麽多年的好處,如今也該停下來了。真等到屯田盡都被你們占了,等到衛所全成了你們這些人家的佃農,等到官兵們提不動刀槍,我大明朝怕是也離著亡國不遠了,到時候你們這些人還能有幾分榮華富貴?”
    帳內無人再敢出聲。
    顧寰也稍稍緩和了一些:“皇上和朝廷整頓清軍,不是要了你們,也不是要老夫的命。京營複強,衛所複戰,國家來敵,我等便能統帥強兵悍將出征,要榮華富貴可以自己去戰場上拿,皇上也從來不會吝嗇給我等人家賞賜。”
    叮咚。
    隨著顧寰聲音落地。
    嚴紹庭從袖中拋出一枚金燦燦的錢幣。
    那枚有著大明金寶和皇帝身像的金幣,在眾人注視下,在桌子上轉著圈,最後緩緩的停下。
    嚴紹庭也緩聲開口:“本官前些日子奏請皇上,改設戶部寶鈔提舉司為錢司,兩京設金行,各地鋪開,此事已經定下。朝廷正在昌平建造鑄幣廠,按照定下來的規矩,往後戶部占七成,內帑占三成。諸位大可放心,伺候皇上再有賞賜給勳貴人家和軍中武將,再不是寶鈔和香料,而是實打實的金銀幣。隻要敢上陣殺敵,立下功勞的,這份實打實的賞賜,自然不會少!”
    此間帳內,顧寰做足了紅臉。
    而嚴紹庭也順勢唱起白臉,許諾好處。
    隨著他道出朝廷要改革錢法的事情,帳內武將無不是盯著那枚被他拋出的金幣,雙眼放光。
    顧寰卻是再次敲了敲桌子。
    “想要這份賞賜,那就老老實實,按著皇上和朝廷定下的規矩辦事。”
    “如今京營整頓,清退老卒,補充缺額,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戚都督也是在東南和倭寇拚殺了半輩子,載功入京,眼下奉旨操練京營,本侯不管你們心裏怎麽想。戚都督和麾下山字營往後就是你們的教頭,誰要是不遵軍令,別怪本侯事後打你們板子。”
    “你們也可以試試,瞧瞧上疏彈劾本侯,會不會得到皇上的準允。”
    原本還藏著些小心思的人,也徹底熄了火。
    誰不知道顧侯爺深受先帝寵信,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屢次讓顧寰坐鎮漕運,哪怕是得罪了不少東南士紳和文官,先帝依舊是不曾改變。
    後來更是長期總督京營。
    這份信任,可是朝中勳貴少有。
    如今雖然是新帝當朝,可這份寵信卻是有增無減。
    聽聞宮中都已經在議論著,是不是要趁著這次整頓京營,到時候讓顧侯爺再上一次戰場,得一份實實在在的戰功,好將鎮遠侯這個爵位變成鎮國公之類的公爵。
    得罪顧寰?
    怕不是要自絕於勳貴群體。
    而今日同樣在場的某位新晉張姓京衛都指揮使,亦是含笑開口:“今日入營之時,家父也有所叮囑。等這些日子京營之事了結,家父在府上設宴,宴請諸位。對了……屆時徐家老爺子和朱家老爺子,也都會到場。”
    張元功一開口,帳內眾人不由嘴角眼角抽抽了起來。
    三位當朝國公坐鎮,在背後默默的盯著京營的動靜,這份看重可不是誰都想要的。
    可三位國公要設宴。
    這又是天大的一份誘惑。
    眨眼間,這京營中軍大帳內,就先後出現了紅臉的、白臉的,持棍的、給棗的。
    恩威並用,威逼利誘,輪番上演。
    隨著顧寰起身,大手一揮。
    當了幾十年少爺兵的京營,也終於是掀起了風風火火熱烈的操練浪潮。
    隨後整個北京城的百姓就看到了罕見無比的一幕。
    每日天不亮。
    城中城外各處京軍大營,就開始響起了戰鼓聲。
    隨後就是數不盡的官兵和將領披甲上陣,在校場集合。
    每日這些京營官兵就要圍繞大營,跑上足足的十裏路,然後才會歸營開飯。
    飯吃完了,就是清理營房,灑掃全營,順帶著還要將營外的野草拔除。
    幹完了這些事,接下來就是百花齊放。
    什麽泥潭匍匐前進,爬高杆輪番上陣。
    緊接著又是軍陣刀兵操練,劈刀一千下那是基礎,平持長槍一刻鍾那是起步。
    隨後還有軍陣操練,以及獨屬於戚家軍的練兵法緊隨其後。
    一直持續到天色昏暗下來,各營才會開飯。
    用完了飯後,就能休息了?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識字課擺上,所有人一個不缺必須到場。
    先生就是昌平書院派來的。
    等上完了識字課,還有戚繼光額外加上的夜間半個時辰行軍操練課。
    按照戚都督的說法,京營日後是要和草原上的狼崽子硬碰硬的。京營要比這些蒙古人更狠,更凶殘。要在蒙古人行軍作戰的時候和他們廝殺,更要在蒙古人睡下的時候奇襲他們。
    你要問這種奔著練不死人,就往死裏練的練法,會不會引來官兵們的反彈?
    不是沒有。
    但在兵部右侍郎大手一揮,京營每日三頓飯,頓頓都有肉的情況下。
    這一點苦頭,似乎也沒那麽苦了。
    隻是苦了兵部的官員們,每日都要和戶部以及光祿寺的人打嘴仗,然後硬著頭皮聽從右侍郎小閣老的命令,從戶部和光祿寺搶走一批又一批的肉食。
    咣當!
    幾輛馬車停在了京營校場上。
    嚴紹庭昂首挺胸將馬車上的油布掀開。
    他麵朝著校場上一個個都成了泥人的京營將士們,手舉著一隻大喇叭:“知道這是什麽嗎?”
    “肉~~~~”
    將士們眼裏透著渴望,卻有氣無力的叫喊著。
    嚴紹庭搖搖頭:“是牛肉!新鮮的牛肉,別問老子這些牛肉是怎麽來的!老子隻和你們說,今天操練完,牛肉管夠!隻要練不死,就給老子往死裏練。另外,今天操練最佳的一百人,每人可領十斤牛肉送回家!”
    原本已經被操練的精辟曆經的官兵們,忽然爆發出巨大的嘶吼聲。
    可這些被牛肉吸引住了的官兵們,卻又滿是畏懼的看向嚴紹庭。
    瘋了!
    實在是瘋了!
    現在整個京營上下看待嚴紹庭和戚繼光兩人,就如同是在看兩頭大魔王一樣。
    戚魔王每天都要將他們操練的欲仙欲死。
    嚴魔王則是每天變著法子蠱惑勾引他們,隻要他們稍稍有些鬆懈,就會立馬換一個法子引著他們咬著牙操練下去。
    這種又愛又恨,想要又不想要的感覺,每天都在整個京軍內部上演著。
    而嚴紹庭和戚繼光的京營大魔王美名,也迅速擴散開。
    一時成為京師熱議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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