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奮力地睜大眼睛，想要尋找大川流的本體。
    然而入目可見，隻有一片泥濘。
    “對了。”
    他忽然靈機一動，取出了一顆灰白色的玻璃眼球。
    “名稱：窺密假眼”
    “類型：裝備”
    “品質：優秀”
    “效果：提升2點感知，有幾率看穿物品表麵的隱藏。”
    “備注：這是啥？我按一下試試。”
    這件物品從亞特拿到之後還沒有用過，畢竟在大都會這種地方，感知太高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雖然一個優秀品質的裝備，效果的幾率應該不會很高，而且也不一定符合觸發效果的條件。
    但反正現在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劉正奮力擠開那些油泥，將假眼塞進了右眼。
    輕微的脹痛之後，他閉上左眼，睜開了右眼。
    原本棕黃色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灰白，他轉動著眼珠，尋找可能存在的異常。
    “咦？”
    劉正居然真的有了發現。
    在一片灰白之中，一塊倔強的棕黃色正彰顯著強烈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既然看見了那就不能放過。
    劉正用力地揮觸手蹬腿，展現出了熟練的狗刨功底。
    雖然狗刨不僅費力而且效率也低，但以他非人的身體屬性，一樣可以爆殺那些世界級的遊泳運動員。
    可惜，那是在正常的泳池中。
    在這個堪稱遊泳運動員噩夢的泥潭裏，他的努力不過是白費功夫。
    “怎麽辦？”
    察覺到自己隻是在原地撲騰，劉正停了下來。
    可惜從夜鶯那裏弄到的炸彈沒了，不然直接引爆一顆，就算不能把泥潭炸開，也能當助推器使。
    嗯，說到助聽器的話
    劉正忽然靈機一動，看向屠刀和自己的四條觸手。
    已知，屠刀可以劈開膠泥。
    又已知，他有四條可以任意轉動的觸手。
    求，他能得到什麽？
    答案是，一台螺旋槳。
    劉正收起其他東西，用四根觸手一起握住屠刀，然後順時針揮舞了起來。
    屠刀輕而易舉地劃開了泥漿，觸手也順著刀鋒開辟出的縫隙以圓形軌跡運動。
    “可行！”
    感受來自身前傳來的推力，他麵露驚喜。
    接著，他毫不猶豫地加快了揮刀的速度。
    隨著螺旋槳的攪動，周圍的泥漿也跟著動了起來，在泥潭裏形成了一個小型漩渦。
    而劉正察覺到，他身邊的泥漿好像沒有那麽粘稠又光滑了。
    “難道說隻要讓這些泥漿轉動起來，它們就會失去原本的性質？”
    劉正若有所悟，接著便變本加厲地轉動著手中屠刀，哪怕觸手肌肉傳來撕裂和酸痛也渾不在意。
    了不起就是橫紋肌溶解症而已，對普通人來說算是危急重症，對他這種非正常人類來說輕傷都算不上。
    擁有“血肉重生”的黑山羊幼崽混血，簡直就是先天過度運動聖體。
    “嘩嘩嘩~”
    在劉正奮不顧身的轉動下，他的身體就像一艘潛艇一樣潛行了起來。
    可惜他是反方向運動，隻能左右扭頭來觀察後方的情況。
    還好劉正的目標也極為明確，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隨著他的不斷深入，周圍的泥況也有了變化。
    泥漿的濃稠度漸漸下降，而腥臭味則大大地提升，味型也變得更加複雜。
    如果說之前是土腥味、腐臭味、魚腥味的結合的話，現在則增加了汽油味、工業廢水味、有機物發酵味等各種各樣的味道。
    和下水河的味道有些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劉正知道，他的目標應該是找對了。
    “鐺！”
    突然，屠刀和什麽硬物撞在了一起，發出刺耳的響聲。
    感受從刀身傳來的震顫，劉正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一顆大號螺母懸浮在泥漿中，紋絲不動。
    還好他這是螺旋槳而且強度也夠，要是噴氣式的被螺母卡進去引擎就要報廢了。
    “呃，不對不對。”
    他甩了甩有些昏漲的腦袋，怎麽真把自己當潛艇了啊？
    同時劉正也有些警惕，泥潭好像已經開始影響他的神智了。
    “得加快速度了。”
    他再次轉動屠刀，同時更加頻繁地扭動頭顱，觀察著後方的泥況。
    當你在房間裏發現了一隻蟑螂，那你就會發現更多的蟑螂。
    同樣的，當他在泥潭裏發現了一個垃圾，他就會發現更多的垃圾。
    果然，又後進了一點後，他眼尖地發現了好幾個種類不同的小型垃圾。
    “還想碰瓷我，門兒都沒有。”
    劉正抬起蹄子就踹了過去。
    “臥槽！”
    他的左蹄踹中了一個金屬瓶蓋，就像是踹中了一座大山，而踹中一個玻璃球的右蹄感覺也差不多。
    難怪剛剛屠刀都沒能把那顆螺母打飛。
    麵對不可突破的障礙，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避開。
    但劉正左右看看，在其他的方向上也同樣發現類似的垃圾。
    避不開又打不動，怎麽辦？
    劉正想了想之前的經曆，有了一點想法。
    他不閃不避，接著朝後方行駛。
    在螺旋槳將要進入垃圾雷區的範圍時，他忽然仰起頭，將最近的金屬瓶蓋一口吞下。
    “咕嘟！”
    劉正的喉結聳動，將瓶蓋咽了下去。
    “猜對了。”
    他有些得意地想到。
    打不過就加入，他肚子裏都一堆泥漿了，再裝點垃圾也無所謂。
    “啊嗚~”
    “啊嗚~”
    “啊嗚~”
    “我吃，我吃，我他媽吃吃吃！”
    劉正的頭就像變色龍的舌頭一樣，不斷伸長、收縮、伸長，將在他行駛軌跡上的垃圾全部吞下。
    而他腹部的贅痛感也越來越重，就像是便秘了十幾年的大胃王一樣。
    再加上過度運動帶來的副作用，可以說他現在是渾身不得勁兒。
    但沒有辦法，劉正沒有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
    “嗬~嗬~嗬~”
    當他的身心都已經麻木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像是將死之人吸氣的聲音。
    劉正停下吞咽垃圾的動作，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一張怪異的人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那是一張長滿皺紋的蒼老的臉，沒有頭發，但長著兩條長長的白眉，上下分開的嘴裏長著幾顆稀疏的牙齒。
    一張網眼極密的漁網將祂罩住，還有一根船錨從祂的腦後勾住了祂的嘴巴，長長的鎖鏈則延伸到不知道哪裏。
    “請問是大川流閣下嗎？”
    劉正精神一振，大聲問道。
    半閉著眼睛的人臉微微抬眉，看向他，臉上愁苦的皺紋線條似乎有了一絲變化。
    祂的嘴巴開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但馬上，那根鎖鏈就向後收緊，將祂的上頜和下頜合上。
    “嗬~嗬~”
    人臉痛苦地閉上眼睛，從鼻孔裏發出短促的喘息聲。
    “大川流閣下撐住，我馬上就過來為您服務。”
    劉正連忙說道。
    就算人臉沒有回答他，但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祂也應該是大川流沒錯了。
    而從祂連溝通都無法做到來看，祂現在的情況應該非常的糟糕，或許要被反客為主徹底變成惡神了也說不定。
    到時候，除了劉正能用快遞單逃過一劫外，在場眾人恐怕無一能夠幸免。
    或許，整個百鬼行浴場都將麵臨一場大騷亂也說不定。
    別人死他無所謂，甚至整個百鬼行變成廢墟也不關他鳥事，他又沒打算領到這個月的工資。
    但小萬、洋子還有睛子要是被殃及池魚，劉正就有點不開心了。
    所以，他決定撈這個菜雞善神一把。
    劉正奮起餘力，朝著大川流駛去。
    原本已經僵硬的口器又靈活了起來，以吞噬天地的氣勢吞吃著四周的垃圾。
    察覺到他的動靜，大川流合攏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隙，靜靜地打量著他。
    當祂看清楚劉正前進的方式和處理垃圾的辦法時，臉上的皺紋都不禁鬆弛了少許。
    現在百鬼行員工的工作方法都這麽超前了嗎？還是祂太久沒來思維已經遠遠落後了？
    大川流有些疑惑地想到。
    “大川流閣下，我要”
    終於遊到祂的麵前，劉正剛要開口，然後神情一僵。
    他全身的泥殼突然崩解，融入了周圍的泥漿之中。
    而他吞下的那些垃圾也全都突破了體內泥漿的包裹，從他的體表生長出來。
    很明顯，劉正要被同化了。
    見此形情，他毫不猶豫地吞下了八條給他的藥丸。
    “嘔！”
    藥丸一滑進食管，強烈的惡心感就湧上他的心頭。
    劉正張開嘴，無數已經變成脂肪狀的泥漿從他的口中噴發出來。
    而他渾身上下的孔洞也突然擴張，將那些垃圾全都吐了出去。
    接著，無數的藥草從那些孔洞裏鑽了出來，糾纏在一起，將他包裹成了一個綠人。
    沒有了泥漿的保護，泥潭擠壓的強度大幅度提升。
    劉正幾乎能想象到，無數個相撲選手正抖動著他們的肥肉，朝著他瘦小的身體發出猥瑣淫蕩的笑聲。
    而他身上的綠色也在這種侵蝕之下，漸漸染上了黃色。
    當所有的綠色都變成黃色的時候，也就是藥丸失效的時候。
    “大川流閣下，我要怎麽才能幫到您？”
    劉正抓緊時間，問出了剛剛沒問出來的話。
    大川流打量了他一眼，嘴巴抖動著似乎想要回答，卻被船錨死死地拉住，根本無法開口。
    於是，它張大了鼻孔。
    隨著擤鼻涕一般的聲音響起，從大川流的鼻孔裏噴出了兩道水柱。
    水柱清澈透明，甚至能看見裏麵活蹦亂跳的魚蝦。
    然而，當水柱噴中祂麵前的漁網時，卻沒有掀起半點波瀾，那些魚蝦也立刻被泥漿吞噬，變成了泥潭的一部分。
    “嗬~嗬~”
    大川流發出喘息聲，聽起來有些悲傷。
    “我明白了。”
    他舉起屠刀，朝著漁網砍了下去。
    漁網被砍得向下凹陷，被砍中的地方卻隻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然而，劉正卻麵露喜色。
    不怕傷害低，就怕沒傷害，隻有有血條能破防，再強的boss玩家也能殺給你砍。
    他伸出觸手勾住了漁網，和漁網接觸的部位肉眼可見地快速變黃，並朝著其他部位延伸。
    “居然還是個絕戶網，釣魚佬表示強烈譴責。”
    劉正看著還沒有小拇指大的網眼吐槽道。
    接著，他拉直漁網，抄起屠刀就朝著網線割去。
    屠刀的鋸齒刀刃用來割繩子再合適不過，加上真實傷害的加成，漁網很快被割出了一條口子。
    劉正精神大振，更加努力地切割起來。
    但大川流的惡麵顯然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就成功，隨著一股暗流湧動，泥潭的擠壓之力又提升了數倍。
    他剛剛切割出來一條幾厘米的口子，身上的綠色就黃了一半。
    “大川流閣下，想想辦法，伱也不想變成渾身爛泥，又髒又惡心的臭神吧？”
    見狀，劉正大聲喊道。
    聽見“臭神”兩個字，大川流瞪大了眼睛，眼神裏多了一絲不知道對誰的憤怒。
    接著，祂再次長大了鼻孔，噴出兩道水柱。
    不過這次，水柱並不是噴向漁網，而是噴向劉正。
    “啪！”
    水柱打在他的臉上，淋了他一頭一臉。
    而那些變黃的藥草有了清水的滋養，也暫時變回了綠色。
    “呸！”
    劉正吐出一隻螃蟹，又從鼻孔裏噴出一顆螺螄，又用空閑的觸手摘掉了用鉗子夾他眼皮的小龍蝦。
    “擤個鼻涕還帶這麽多零碎，平時不太注意鼻腔衛生啊。”
    他嘴上說著垃圾話，手上卻沒有停，繼續切割著漁網。
    而大川流也沒有停下，不斷地朝著他噴鼻水。
    就在這種各忙各的氛圍中，劉正終於將漁網切割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用觸手勾住兩邊用力一扯，漁網頓時被整個撕裂。
    “嗬~”
    大川流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連眉頭都翹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這玩意兒了是吧？”
    劉正打量著那個生鏽的船錨。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將船錨拔出來，一個是將船錨的鎖鏈砍斷。
    幾乎沒有什麽猶豫，他就選擇了後者。
    劉正遊到了大川流的後麵，發現祂腦袋後麵原來是空的，就和麵具一樣。
    不過這種神明長什麽樣的都有，也不足為奇。
    他隻是看了一眼，便舉起屠刀，朝著鎖鏈砍了下去。
    “鐺！”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鎖鏈紋絲不動，上麵也沒有出現任何傷痕。
    劉正又試著用鋸齒去鋸，也沒有任何效果。
    大川流似乎知道了結果，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看來我到此為止了。”
    劉正收起了屠刀，眼中無喜無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