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托著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三十分鍾前，莊博世在山下遠遠遙望末日山頂的神廟之後。
    就在那轉瞬即逝的0.9秒內，竟毫無征兆地從他眼前原地消失了。
    沒錯，是消失，絕非瞬移，亦非隱身，更不是死亡。
    從那一瞬間極其細微的能量波動和周遭環境那難以察覺的微妙變化。
    楚軒憑借著他那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十分篤定這一點。
    如此詭異莫測、難以捉摸的現象，即便是以他的觀察力，也未能發現哪怕一絲一毫的緣由。
    三十分鍾內，他沒有抬頭看向神廟，但周圍詭異的變化仍在不斷湧現。
    淒厲的風聲，黏膩的空氣。
    以及某種越來越真實的囈語聲。
    時間不是因素，那麽，隻能是認知。
    楚軒推著眼鏡，時隔三十分鍾後再次抬起頭，將目光投向那座神秘莫測的神廟。
    目光所及之處，就在下一刻，有東西從那明明剛剛建成，卻好像佇立了上千年的古老建築的黑暗中撲麵而來。
    在陰雲的籠罩下，那座神廟竟開始不斷地扭曲、變形，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
    它似乎長出了兩隻巨大的、扭曲的翅膀。
    緊接著，一聲尖銳刺耳、猶如禽鳥嘶鳴的聲音驟然響起，劃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令人毛骨悚然。
    “凡俗的棄子。”一個縹緲虛幻的聲音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而來的低語聲。
    “那麽說，其實不隻是莊博世，連我也在看到這座神廟時就被影響了。”楚軒並未轉頭，而是自言自語地道。
    “可悲的智者。”那個聲音繼續響起。
    這一次，距離明顯近了許多，仿佛就在後方不遠處。
    “一開始路過時不知曉神廟存在，我並沒有被影響，後來莊博世知曉神廟存在還沒有親眼看見時，也沒有被影響。”
    “那麽意味著，隻有‘看見’和‘知曉’同時達成才會產生真正影響，無論距離多遠。”楚軒的思維如閃電般飛速運轉，試圖剖析這背後隱藏的可怕真相。
    “人造的怪物。”這次，聲音竟在他的耳邊驟然響起。
    仿佛說話之人就緊貼在他的身後，那冰冷黏膩的氣息仿佛能穿透他的骨髓。
    “這種基於信息汙染產生的異變，應當是概念上的感染，學術上稱之為.模因。”楚軒眼中閃過一絲藍色光彩，語氣平靜地道。
    楚軒已然明白，自從看到神廟的第一眼起，莊博世和自己就已經進入了這個並非現實也並非幻境的世界。
    這個被某種力量模糊了邊界的世界。
    隻不過自己的意誌比莊博世更加堅韌，所以那些怪物，才需要更久的時間入侵自己。
    如果不是主動放開心房，他們沒辦法那麽快入侵自己。
    “楚軒，楚軒。”這是最後響起在他心底的聲音，如同惡魔的呢喃，充滿了誘惑與惡毒。
    “嗬嗬，出現了嗎”
    楚軒抬起頭往上方看去，隻見不知何時，一隻巨大的雙頭怪鳥竟漂浮在自己的上方。
    那怪鳥的身軀龐大如山嶽，兩隻頭顱猙獰可怖，散發著無盡的邪惡氣息，藍色的羽翼從高處墜下。
    就如同傳說那樣，惡魔不是從地底出現，而是來自高天之上。
    “那麽，奸奇的從屬，混沌的大魔，深淵之中的萬變魔君，你能否告訴我，奸奇是怎麽跨越世界，傳遞模因汙染的嗎？”楚軒的聲音平靜而冷淡，仿佛在對視一個普通的人類。
    隨著楚軒的話語，響起的是一陣極為興奮、癲狂的鳥鳴。
    那聲音帶著來自深淵中最為混亂、最為奸詐和惡毒的力量，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拖入無盡的黑暗。
    “哈哈哈哈，至高天，請看看我到底發現了何等珍貴的財寶啊！”
    這是一種類似拉丁語的語言，每一個字眼都帶著無盡的戲謔和狡詐，仿佛在散布著無數扭曲、詭異的知識。
    這些知識如同一股黑暗的洪流，試圖衝擊楚軒的心靈防線。
    這些存在的聲音、文字、圖像，對於智慧生物來說，都是劇毒。
    雖然早已確定魔戒已經被邪神所汙染，但眼前真的出現了萬變之主麾下最強大的萬變魔君，那又是另外一個恐怖概念了。
    這是遠遠超出預想的結果，四神對於這個世界的滲透，已經到了足以撕開世界壁壘，讓他們的邪惡爪牙肆無忌憚地進入到中土大陸的程度。
    不過，楚軒回答這種汙穢之言的，是無數狂暴的電光。
    運用起相當於LV5等級的強大計算力，楚軒抬手間，將數十枚特質符文硬幣貫入強磁場，如流星般射向眼前那隻巨大的怪鳥。
    在數十發小型電磁炮的猛烈轟擊下，怪鳥的身軀瞬間被撕裂，血霧如暴雨般噴湧而出，血腥之氣彌漫在空氣中。
    不多時，一個碩大的雙頭鳥首摔落在地上，隻不過，四隻邪惡的眼睛像是在看舞台上的弄臣小醜，那麽戲謔和愉悅地盯著他。
    “多麽迷人的靈魂啊，對知識的無懈追求，對未知的永遠好奇，這是在那些永生者上都無法看見的瑰麗色彩。”
    破碎頭顱的鳥嘴中還在繼續噴吐尖銳帶有惡意的譏笑聲，並沒有因為身軀的破碎而消失。
    楚軒無悲無喜，環視四周，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空間。
    五十平方左右的空間，冷淡的燈光，各種科學器械，堆滿的材料，滿牆的書本，這是他10歲以前居住的實驗室。
    “左手邊第三排書架上第二冊是1988年出版的超幾何代數，桌上有數第三個燒杯裏應放著藍色的硫酸銅液體。”
    “而且十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參與了新式核武器的研發工程，實驗室的牆壁應是塗上了防輻射塗層。”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三十二處錯誤，我的記憶不會出錯。”
    “你做的越多，就越說明，你無法完全讀取的我的記憶。不知名的萬變魔君，別再耍小花樣了。”楚軒的語氣中透露出毫不在意的冷淡。
    “你實在太令我驚喜了，楚軒，若你擁抱混沌，一定能成為最強大的惡魔親王！！！”
    萬變魔君的聲音又發生了變化，此刻變成了十分純正的北京腔中文，那種熟悉的語言，此刻在惡魔的口中顯得極為惡毒。
    楚軒沒有回答，而是瞬間爆發出強大的電泳波。
    電泳以楚軒為中心，如洶湧的海嘯般向外瘋狂擴散，試圖焚盡一切實體。
    但他卻沒有任何擊中目標的感覺。
    “哈哈哈哈，沒有用的，楚軒。”破碎頭顱張開巨大而尖利的鳥喙，又變成了另外一種語言。
    “首先，你要明白，一個普通的人類哪怕擁有了某些特殊的能力，獲得了某些存在的賜予，也是沒有資格與萬變之主麾下最強大的從者為敵的，哪怕此刻的我並不完整。”
    楚軒收起了電流，看著焦黑的地麵皺起眉頭。
    這些奸奇惡魔比預想之中更加難纏。
    他們不會傻到跟你直接作戰，而是妄圖用語言和陰謀擊穿人類的心理防線
    看著人們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徘徊，在這個過程中所誕生的情緒價值足以讓諸多惡魔感到無比愉悅。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了，他們沒有太多強大的能力直接幹涉這個世界。
    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看到你的表情，你一定在想，難纏的惡魔，隻能不停利用語言和知識動搖我的意誌。”
    “換做你們國家的成語怎麽說，虛張聲勢是吧！”
    “隻要內心堅定信念，他們肯定沒什麽能力介入這個世界。”巨大鳥首臉上露出極為人性化的表情，似乎極其享受看破別人想法的時刻。
    “哈哈哈哈哈，不要用你的認知判斷至高天的位格，放棄抵抗吧，超越凡俗的智者。”
    “這個世界已經落入至高天的懷抱中，你們所作所為都落在被竄變天所掌控，沒有辦法逃避，沒有辦法抗拒。”
    “這是你既定的命運，臣服吧！”那個破碎頭顱出現在了另一邊，眼眸中閃過深藍色的漩渦，不停地譏笑著。
    “不，你做不到，你們做不到。”楚軒突然笑了笑，篤定地說：“而且，你甚至不敢說出主神的名字。”
    “你們也隻是利用主神呆板機製，才能跨越世界壁障的偷渡者而已。”
    “一群入侵物種。”
    “別說什麽大話了。”
    嘎——
    萬變魔君戲謔的笑聲突然停滯了幾秒鍾。
    “你是怎麽知道的？”萬變魔君已經不知多久沒有產生過好奇的情緒了。
    但他此刻真的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第一次讓出了對話的主動權。
    “宇宙法理或許不同，惡魔和人類卻基於一理，這是最基本的判斷。”
    “這種簡單的猜想，若你想不明白，也無需跟你解釋——自詡代表智慧和知識的萬變魔君。”
    “覺得很難受吧，不知這樣模棱兩可、故弄玄虛的話語，是否有激怒你？”楚軒同樣予以萬變魔君譏笑。
    “你們不是喜歡這樣的說話方式嗎？”
    這種熟悉的嘲諷，讓一直以陰謀和智慧捉弄凡人的萬變魔君有些不滿，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這個凡人，能否展現更多讓他驚歎的計謀和表現。
    楚軒扶了扶眼鏡。
    現在可以證明，主神的偉力遠遠超過這些占據一個世界的邪神們。
    他們不敢說出主神的名字，不敢直接對輪回者甚至世界土著下手。
    隻能采用複雜的引誘墮落方式，讓土著成為道標，修建神廟接引至高天的力量。
    而且，這個世界沒有亞空間，這些邪神大魔如同無根之浮萍。
    這是唯一的好消息，意味著即使是大魔，也無法發揮他那毀滅性的能力直接破壞或者汙染整個世界。
    “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楚軒，你在拖延時間，我又何嚐不在。”
    “萬變之主已經注意到你了，你太小看你的價值了！祂願意為了你甚至舍棄一部分力量！”
    “祂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萬變魔君的聲音猶如穿腦魔音在遠近之間飄忽不定。
    隨著他的話語，褻瀆的力量突然如火山般爆發。
    楚軒抬起頭看見，整個天空裂開了，一顆巨大的星球，不斷旋轉著靠近。
    不，那不是星球，而是一隻巨大的藍色眼眸。
    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