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局勢正沿著預先推演軌跡滑向深淵。
    在至高天的陰影籠罩下，魔君索倫集結起遮天蔽日的黑暗軍團。
    哈拉德人的戰象軍團踏碎河床，東方蠻族的狼騎兵卷起煙塵風暴，強獸人高大的身軀包裹著被祝福過的鎧甲，邪教徒們正在吟唱褻瀆詩歌，邪龍群落遮蔽了天空
    黑潮般的魔多大軍已抵近長湖鎮南郊，末日鍾擺開始倒計時。
    鐺！
    孤山王宮尖頂的青銅鍾散發著金屬即將撕裂的鳴叫。
    矮人工匠們操縱著蒸汽朋克起重機，將兩扇二十噸重的複合裝甲門緩緩降下。
    頭戴安全帽的矮人操作著巨型龍門吊，汗濕的胡須粘在圖紙上，他們正用四隻蒸汽動力機械臂，將北冰隊隊長製造的寒冰棱柱夯入城牆。
    “見鬼的蒸汽核心又過熱了！“岡尼爾徒手凍結住冒煙的傳動軸，看著南炎隊改造的炮塔被吊上城樓。
    這個落魄隊長在鋼架上攀下爬時，寒氣在褲腳凝結成滑稽的冰淩，他一邊幹活一邊自言自語：“中州隊肯定在耍我！說什麽共同備戰.”
    中州隊拿出了阿斯塔特改造技術，南炎隊則是拿出了蒸汽朋克技術，北冰隊.
    沒什麽技術積累的岡尼爾隻能借助孤山冰雪環境，給城牆上造出了一根一根尖銳的冰刺。
    “該死，該死。”
    “我以後一定要多積累一些技術！！”
    “我以後一定要找個靠譜的智者！！”
    “中州隊，你們盡管使喚我吧！”
    “誰讓我就是個連隊員都保不住的廢物隊長呢”
    這幾天，中州隊的隊員們行蹤神秘，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而岡尼爾和尼奧斯、霍菲爾，依附於中州隊，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隻能如同苦役一般，二十四小時無休，替他們監督各項任務。
    尼奧斯好歹腦子好使，懂專業技術，帶著霍菲爾到處建造著蒸汽裝置，蒸汽大炮，蒸汽起重機，蒸汽壓力錘。
    再加上矮人的工匠與阿斯塔特的勞力，孤山就在幾天內邁入了蒸汽朋克時代。
    但岡尼爾這樣沒什麽特殊技能的，甚至隻能幹起包工頭的活，在各個施工場地之間來回奔波，當起了打灰土木男。
    而被岡尼爾念叨的中州隊員，則聚集在城牆指揮室內，全息沙盤映射出整個孤山防禦工事的構架。
    楚軒的人工智能張小雪正在匯報各處工程的進展，整個孤山以及方圓百裏地事無巨細呈現在全息地圖之中。
    中州隊的隊員們顯然沒有岡尼爾那麽輕鬆自在。他們聚在一起，臉色凝重，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傑、詹嵐、王俠剛剛從孤山之外探查情報回來。
    九天了，仍沒有收到鄭吒和莊博世的任何回音。
    他們兩個分隊，就像是被黑暗的深淵無聲無息地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量子通訊和心靈鏈接，都陷入了一片死寂，隻傳來令人心慌的忙音。
    “始終找不到他們。”張傑一臉凝重，語氣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我和詹嵐使用精神力掃描了迷霧山脈，沒有發現鄭吒和程嘯一絲一毫的蹤跡。”
    “連同甘道夫、半獸人援軍一起，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詹嵐也麵色不佳，無奈地道：“我們靠近了羅斯洛立安，那裏彌漫起詭異的迷霧，給我一種萬分恐懼的壓迫感，按照你的告誡，我們沒有進去。”
    “怎麽會，他們可是四階啊！”齊藤一有些緊張，聲音微微顫抖。
    “這件事情十分詭異，他們為什麽會同時消失，而且是在魔多正準備對我們發動進攻的當口。”零點皺著眉，神色嚴峻看著楚軒。
    他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清醒的認知，鄭吒和莊博世遭遇的困境，除了楚軒外，恐怕沒人能夠解決。
    而楚軒，對他們的局麵必然有所預估。
    現在想來，在剛進入魔戒道時候，楚軒決定了分隊計劃，未免有些太過輕率了。
    “無需擔心，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楚軒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雙眼閃過一絲冷芒。
    至高天的幾位終於忍不住出手了，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一開始兵分幾路，本就存了幾分試探祂們的心思。
    如果不是祂們親自動手，是絕不可能困住兩位渡過心魔的四階強者。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兩大四階強者，也成功牽製住了兩位邪神，這又何嚐不是在減輕孤山這邊的壓力呢。
    楚軒看向了南方，那邊烏雲沉沉，魔多的軍隊如同一頭頭張牙舞爪的猛獸，已然露出了鮮紅的獠牙。
    “那些東西忍不住出手。”
    “這是好事。”
    “可是.我們這裏，會不會守不住？”齊藤一還是有些擔憂，沒有莊博世與鄭吒，他底氣虛了不少。
    特別是沒了莊博世兜底，他頗有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
    還好楚軒還在，若是楚軒也不在了.
    齊藤一打了個寒顫。
    楚軒直白地道：“你們要明白，我們的主線任務是要斬斷至高天對阿爾達世界的鏈接，而不是守衛孤山！”
    “孤山從不是我們必須要堅守的堡壘，而是一處由我們選定的戰場。”
    聽到楚軒的話，大家一時之間沉默不語。
    鐺！
    第二聲變調的鍾鳴響起，王宮尖頂的青銅鍾表麵爬滿血管狀裂紋。
    或許是因為年久腐朽，原本應該厚重悠遠的鍾聲，此刻卻透露出一股刺耳、尖利的味道，像是某種鳥類發出的怪異鳴叫聲。
    楚軒看向了王宮尖頂那口不斷搖晃的大鍾，臉上不免浮現了一抹轉瞬即逝的微笑。
    混沌，果真如同預計的一樣狂妄而自信。
    透過窗戶，中州隊的新人劉子清看到許多比屋子還要大的石頭，被巨大的蒸汽器械運送到城外，
    咕嚕嚕。
    車輪在街道上碾出了兩條深深的車轍印，交錯起來，像是某種巨大怪物的爬行痕跡。
    凝視著痕跡，劉子清不由得輕微地歎了口氣。
    “真的太吵了”他停止觀察，搖了搖頭，然後關上了窗戶。
    還好窗戶的隔音效果不錯，把城內轟隆隆的改造聲隔絕了不少，但來自內城的鍾聲卻還十分清晰。
    劉子清晃了晃腦袋，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看著安安靜靜拿著一塊壓縮麵包啃著的李雯。
    “李雯，你還在吃這東西啊”作為本屆唯二新人，毫無意外兩人開始抱團。
    更準確的說，是劉子清主動找李雯抱團。
    這也無可厚非，在陌生環境抱團是人之天性，特別是在全部資深者忙著團團轉，根本沒空理他們的時候。
    “味道不是還行麽”李雯很滿足地道，像隻小倉鼠一樣很文氣地啃著。
    “行吧行吧，你可真是太好滿足了，進入社會之後可不要這麽單純啦，容易被人騙。”劉子清裝作無可奈何。
    然後很自然地將手搭在李雯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
    這個女生雖然和中州隊其他的女神完全不能相比，但在現實世界，也是相當清秀的小姑娘了。
    是他的菜。
    “可老是吃這個也不行啊，吃壞了腸胃怎麽辦。”他十分關切地道。
    “哎，等會我替你去問下隊長，看有沒有豐富一點的食物，我們和他們可不一樣，沒有那麽強大的體魄.”劉子清輕輕捏了捏李雯的肩膀，然後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手。
    作為職場上的老油條，劉子清深諳如何誆騙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姑娘。
    隻需要花點心思，表現出刻意的關心，加上一些甜言蜜語，絕對能拿下。
    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淡紅的夕陽從石窗裂隙滲入，在褪色的掛毯上切割出破碎的光斑。
    劉子清走到桌邊，拿著酒壺給高腳杯倒了一杯。
    猩紅如血的液體從杯壁緩緩流下。
    “要來一杯嗎？”他看向李雯。
    “據說這是矮人三百年前的佳釀。”
    李雯搖了搖頭：“我不會喝酒。”
    “好習慣，但這是好酒，現實中，可喝不到。”劉子清笑著道，搖晃著銀質高腳杯，紅酒在杯壁掛出紅絲絨帷幕。
    這是他在中古世紀苟活的第十天，充滿了都市病的身體開始習慣沒有互聯網沒有現代社會一切便利的原始生活，卻始終戒不掉對欲望的渴求。
    他是一個喜歡享受的人，美景、美酒、美食、美人，他追求世界一切美好的東西。
    作為一個無顏也無錢花叢浪子，他靠著非同一般的察言觀色的能力與巧言令色的話術，遊走在花叢中間，也是夜店常客。
    現在想來，那些都是庸脂俗粉。
    他抿了口酸澀的酒水，白日裏偶遇那個精靈美女束腰皮甲下的曲線，此刻在酒精催化下，開戰在他眼前扭動起來。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浮雕，那是都靈家族的徽記，但此刻凹凸有致，讓他不免想入非非。
    “真該帶個拍立得，那些美人.”他對著虛空輕笑，喉結滾動咽下後半句僭越的幻想。
    中州隊那些行走的仙女，每個眼波都足以讓所謂明星自慚形穢，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不免心髒狂跳。
    但當他瞥見鄭吒捏碎花崗岩如捏泡沫的手掌時，所有綺念都化作了冷汗。
    從那之後，他不敢多看一眼，從不逾矩。
    他一輩子謹小慎微，非常能擺正自己的處境。
    在學校裏懂得與學霸與班導搞好關係，在公司裏與領導層相處融洽。
    因為劉子清從小就知道，誰能主宰他的命運。
    特別是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之中，他需要資深者的保護和容忍。
    效果還不錯，在他特意的伏低做小情況下，資深者沒有並沒有繼續試探他。
    來到孤山之後，資深者將他們安頓在住所後，也沒有讓他們參與任務。
    劉子清疑惑之餘，也樂得如此。
    畢竟這裏到處都是那些吃人的怪物，第一次在那個山洞之中被恐怖的隱身怪近身，差點被利齒咬破腦袋的恐懼依舊縈繞在他心底。
    他不免產生了一股恐懼與擔憂，這個世界十分危險，必須要警惕某些存在的蠱惑。
    有什麽事情，最好向資深者匯報。
    青銅燭台突然爆出個燈花，映得他瞳孔裏血色翻湧。
    酒液在舌根卷起鐵鏽味的回甘，恍惚間精靈少女的皮甲正化作液態流淌，展現出那完美的曲線。
    隨即，那股擔憂與後怕慢慢沉沒。
    “嘖嘖嘖”他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輕哼聲，雙眼中的酒紅色氤氳慢慢擴大。
    他閉眼仰頭飲盡殘酒，任由想象中的純白柔荑撫上膝頭，慢慢地溫柔著往上探索。
    危險自有資深者頂著，這個世界，說不定非常精彩呐。
    聽資深者說主神還有造人的功能，我應該造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恭喜，幸運兒，你發現了藍色物品：欲望之酒】
    【獲得獎勵：法師之手】
    什麽東西！
    劉子清手一抖，銀杯裏的紅酒潑在身上。
    正在啃壓縮麵包的李雯抬頭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研究麵包的四種吃法。
    他將酒杯慌忙的放在桌上，冷汗浸透了內襯，資深者說過，被混沌汙染的人會聽到莫名低語。
    “幻覺.肯定是幻覺.”他掐住虎口，指節發白。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被混沌影響了。
    他本該高聲呼喊，本該向身邊的李雯求助，本該直接找到資深者坦誠一切。
    但他猶豫了一下。
    這是真的嗎。
    要不要試一試。
    隨即大量莫名的知識灌入了腦海，他忽然發現了一股奇特的能量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桌角的銅酒壺突然平移九厘米，精準停在桌子邊緣。
    這個距離恰好讓壺嘴陰影指向了他自己。
    “哈！”他喉嚨裏擠出短促的笑，指甲深深摳進手心。
    掌心傳來的刺痛無比真實，腦內盤旋的幽藍符文更不是醉酒能解釋的。
    “哈哈哈”他突然低聲笑了幾聲，看著自己的雙手。
    但隨即，劉子清臉上浮現掙紮的表情，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作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並且能夠立足一線城市的成年人，他從不相信喝一口酒就能獲得力量。
    越是慷慨，越是有著看不見的暗坑。
    這裏麵肯定有鬼！
    但是，力量卻是真實存在的，他能感知到。
    這個世界絕非表麵的溫情脈脈，中州隊也並非烏托邦。
    隻有掌握了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三十歲職場練就的本能開始高速運轉，去年財務總監遞來的陰陽合同時，他也是這樣冷靜地權衡利弊。
    風險，同樣意味著機遇！
    該怎麽選！
    這時候，冰冷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前往城牆，記錄城防布置，獎勵法術：預知之眼】
    劉子清一愣，隨即冷笑。
    哈哈哈，好急切的幕後存在啊，他是不是把我當成是傻子啊。
    你越是這樣，就說明越有問題啊。
    看來這些東西，也不過如此嘛，顯而易見的陷阱，漏洞百出的說辭。
    他不由的得意蛐蛐道，然後一個思維火花突然迸發在他大腦皮層。
    既然已經掌握了第一種法術，那麽自己等會去城牆附近逛一圈，獲得了第二個能力之後，觸發了第三個任務，不去完成馬上找到資深者陳述自己的問題。
    那樣是不是就祛除那些存在對自己的窺視，提高自己在哪些資深者心目中的地位啊。
    並且能夠白嫖到兩種能力，而且即使能力有問題，隻要不使用不就行了。
    一石三鳥！
    隻要再來一次，我隻要再獲得一個能力就滿足了！
    故事書上不是說，那些與人交易的魔鬼，隻有在第三次的時候才會來拿走交易者的靈魂嗎！
    這不就是那些程序員說的卡BUG嗎！
    我簡直是天才！
    但他不明白一句話，打敗人類意誌的從不是愚蠢，而是貪婪。
    劉子清站起了身，無視了李雯奇怪的眼神，直接走出門去。
    但這個過程，劉子清沒有注意到，一根藍色羽毛落在了他的身上，深深進入了他的身體，使他眼中閃過一絲藍色。
    同樣的，一股藍色的羽毛落在了身邊的李雯身上，進入之後——
    石沉大海。
    李雯沒有一點反應，隻是有些害怕地瑟縮起來。
    鐺——
    當第四次鍾鳴撕裂耳膜時，劉子清的皮鞋尖已經抵著一具枯瘦的屍體。
    老者渾濁的瞳孔倒映著城牆火光，褶皺的脖頸以詭異角度扭曲。
    方才推搡時，這具衰老軀殼發出的骨折聲輕得像捏碎蛋殼。
    【幻身術已解鎖】
    他蹲下身，用袖口擦拭老人口鼻流出的血液。
    這個動作讓主神腕表表盤沾了血漬，時間在血滴裏跳動得像在倒計時。
    “意外，純屬意外啊.”
    劉子清喉結上下滑動，卻不是因為第一次殺人，而是因為擔心被資深者責怪懲罰。
    腦中那個聲音在他完成了記錄城防布局的任務後，將預知之眼獎勵給他，並且按照預計發布了第三個任務。
    殺死城內任何一個人類，獲得了一個強大的幻身法術。
    但他也沒有想要殺人，隻是想快點把這件事交代給資深者。
    但這個老人在城牆下攔住了他，本來就要死了，並且向他祈求解脫。
    劉子清已經感覺事情越來越怪異了，不肯答應，推搡之間，老者自己摔在了地上死掉了。
    “嗬嗬.”
    “原來一條人命，也是很值錢的嘛。”劉子清自言自語道。
    他看向了城牆之上，中州隊的資深者都在那裏，但他卻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自己坦誠之後，會有什麽後果等待自己。
    資深者們，真的會像預想中的一樣，幫助自己嗎？
    還是，把自己當成是誘餌呢
    他並不確定未來。
    他想到了第二個任務獲得的技能，預知之眼，能短暫預知三分鍾內的未來。
    要不，試一次吧。
    看一看未來，到底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