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5K,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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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犯病了。”
“還是在沉浸在那個恐怖的世界中嗎!”
我,在哪?
“我在哪!!”
畫家嘴裏緩緩說出了這幾個字,他嗓子完全啞了,連說話都很費勁。
“看來你已經清醒了。”
院長主動解開了捆住畫家手腳的束縛帶。
“昨晚你犯病的時候,把新來的護士嚇壞了。”
“我?犯病?”
畫家隻要回想一下,頭就傳來劇痛,仿佛被一把刀子直接紮進了大腦裏。
不,不該是這樣的!
我是畫家,我一位國王!
我.我被入侵了!!
我的鬼域被壓製了嗎?
畫家坐了起來,但隨即發現身上穿著一條藍白相間的衣服。
這是,病號服!?
為什麽會穿著病號服?
但此刻,他搜遍全身,徹底慌亂了。
畫筆不見了。
畫板沒有了。
而自己失去了全部的靈異力量,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普通的身體,會呼吸會疼痛會饑餓。
驚慌、害怕、無力、迷茫等等不該存在他身上的情緒不斷翻湧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胃部痙攣起來,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欲望。
但是束縛帶被解除,已經容不得畫家細想,他一把推開院長奪門而去。
潛意識告訴他,這裏很有問題,一定要離開!
“停下!!”
兩個身穿黑色製服的壯漢發現了他,立刻追了過來。
畫家一路狂奔,許久沒有出現的劇烈奔跑讓他大腦短暫缺氧,他觀察著四周,這裏的確是醫院。
被他撞翻的護士,神神叨叨的病人,以及許多像是探訪的家屬,所有人都帶著驚異的眼神看著他。
卻沒有人來阻止他。
這些是人類,不是厲鬼?
鬼域之中,哪來那麽多正常人類!
畫家心止不住往下沉,但前方是醫院的大門,隻要闖出去,自己就能逃出去!
砰!
大門猛地被推開!
但是外麵的一切讓畫家呆住了。
並非是霧氣蒙蒙的鬼域。
風和日麗,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自由自在的雲,外麵是一條略顯繁忙的街道。
更遠處是一座城市的天際線,高樓大廈,車來車往。
行人看到穿著病號服的他闖出來,一臉驚恐。
“有精神病,精神病跑出來了!”他尖叫起來。
“等等,這裏是哪?!”畫家呼喊道。
但下一刻一個巨力摁在他身上,身後兩個壯漢把他撲倒在地上。
“快把他帶回病房去。”
還好,他們隻是摁住了他並沒有采取暴力舉措,就這麽把畫家架到了診療室之外。
一路上,畫家幾乎見識到了這間醫院的全貌。
這座醫院的環境很好,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這不是一般鬼域的樣子,沒有厲鬼沒有陰魂,好像都是普通人。
畫家現在回想起來了,他應該是一個國王,是一個歐洲的馭鬼者。
正麵戰鬥力並不出色,但他利用詭異油畫寄存意識成為了異類,再配合強大的油畫鬼域,現實中是不死的,幾乎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在國王組織諸多馭鬼者之中,能正麵勝過他的不足五指之數,能用鬼域壓製他的更是隻有船長一人。
那麽,自己是怎麽淪落到這個詭異的地方的。
女孩,城堡,以及——
畫家剛要回憶,大腦神經就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拽住,那種鑽心簡直讓他快要崩潰。
穿著白大褂的院長緩緩說道:“奧托,你又犯病了嗎?”
“我根本沒有病!”畫家強忍著疼痛下意識地否定。
隨即他猛然一驚。
奧托,是他的名字,但自從成為馭鬼者之後,他便徹底失去了這個姓名。
他把姓名留在了那副詭異的油畫上,從此,他隻能以畫家的稱號對外。
他無法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
也從沒有一個人能叫出他的本名。
老院長歎息著道:“你陷入了幻想,奧托。”
“每一次,你都會構建一個幻想世界,自己在其中是一個擁有奇特能力的畫家。”
“什麽!”奧托的心髒幾乎停頓了一拍,他下意識就要衝上去質問老者。
“你在說什麽?”
身後兩個高大的男人直接鉗住了他,讓他無法掙紮。
奧托想要逃,卻根本逃不掉,沒有了靈異力量的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奧托·布列徹,29歲,東普魯士人,維也納藝術學院的畢業生,喜愛藝術,擅長各類畫作。”
“但你畢業後卻屢次碰壁,因為失意在酒吧中偶遇一個藝術公司負責人。”
“你被他蠱惑,將所有畫作委托他辦展,但你卻低估你的畫作的潛力。”
“三個月後,你在報紙上發現那個人用他自己的名義展示了你的畫作,被媒體稱之為新時代的梵高。”
畫家呼吸一滯,這是他的遭遇,成為馭鬼者之前的悲慘往事。
“你無法接受,找到那個負責人,卻在爭執之中繪畫的右手被折斷。”院長繼續說著,而畫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想訴諸於法律,僅存的積蓄被無良律師騙走。”
“陪伴多年的女友卻剛好患了絕症,你不得不向剽竊者低頭,換取了一定金錢,但她最終還是無法治愈離開了你。”
“名譽、金錢、能力、愛情,你失去了一切。”
“你很絕望,甚至想到了自殺,就在那個時候,你在家裏的倉庫之中找到了一副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
“據說隻要把名字寫在畫上麵,就可以前往一個完美的世界,彌補一切遺憾。”
“於是,被剽竊者奪取了畫作的你,也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別人的畫作上。”
院長緩緩道來。
奧托越來越慌亂,院長所說的都是他的藏在最深處的秘密,這是任何國王都不知道的絕密!
甚至有一種恐怖的猜想浮現在他的心中。
“奧托。”
院長示意兩個壯漢放開畫家,他打開了一邊的病房門,側過身體道。
“你過來看看吧,這是你待了一年的病房。”
“你所認為的那些經曆,都是你的幻想。”
“你病情十分不穩定,時而狂躁,時而大鬧,偶爾清醒的時候就會給我們描述一個人鬼共存、人間如獄的世界。”
“你還總說在那個世界,你是一個主宰凡人的國王,不僅可以按照心意辦好畫展,更是擁有了能夠殺人的畫筆。”
“那不是故事,不是編造的。”不用思考,奧托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也不想打碎你自己編織的夢,但活在夢裏,你隻能永遠和痛苦為伴,無法解脫。”院長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你也明白有些東西是虛假的,就比如你成為所謂的國王之後沒有自己的目的,隻是想留下最好的畫作。”
“你不是不明白,隻是一直在回避。”
“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你畫了些什麽!”
奧托被踉踉蹌蹌地走進房間之中,他驀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滿屋子的牆壁都是自己的畫作。
所有簡筆畫上的主角都是一個身戴貝雷帽、拿著畫布和畫筆,卻沒有臉的畫家。
第一張畫,他在一副詭異的油畫上寫下了名字,一個難以形容用無數線條組成的陰影就這麽把他扯入了畫中。
而那個陰影取代了他,殺光了他的父母。
第二張畫,他在畫中畫了另一幅畫,在現實中創造了另一個自己,關押了那隻鬼。
第三幅畫,他從普魯士奧地利起家,橫行在東歐,拒絕了騎士團的邀請,被騎士團追殺驅除,自此開始流浪。
第四幅畫,他遇到了一個傳教士,加入了所謂的國王組織,報複騎士團將他們關進了油畫之中。
第五張畫,畫家戴上了一頂國王帽子,與許多看不清身影的人聚在一條長桌旁,桌上擺滿了血肉模糊的肢體碎片。
第六張…
第七張…
直到最後一張,他遇上了一個可愛的殺手少女,把她關進了油畫之中,卻反被她偷襲致死。
他的心不斷往下沉,聲音尖銳地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騙我!”
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麽線索衝過去揪住老者的衣領狂笑起來。
“院長,岡特·馮·特萊恩!你是德國人,我也是德國人!”
“但為什麽這裏所有文字都是英文!!”
“你肯定在騙我,被我發現了哈哈哈哈哈哈!”
“奧托!”
院長一掌拍在牆壁上,畫家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知道你的父母為了治療你,付出了多少嗎!?”院長憤怒地道。
奧托愣住了。
父母?
自己的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嗎,死在自己在詭異油畫上寫下名字的那一刻起。
他慢慢回過頭去,卻看到病房之外,一對年邁的夫妻正不斷流著眼淚。
老婦人不斷抽泣著道:“奧托,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傷害自己了。”
“馮特萊恩院長,求求你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奧托站起來尖叫道:“不可能,你們早就已經死了!”
“那副古老油畫之中走出來的厲鬼,他扮成了我的模樣殺了你們啊!”
他捂住自己的腦袋,眼淚鼻涕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腦海之中似乎另一個畫麵在不斷閃現。
那被自己屏蔽的記憶?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啊!!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院長冷靜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幻想,是你精神分裂後另一個人格,也就是你所說的‘厲鬼’殺了你的父母。”
“但他失敗了,你的父母沒有死,你卻徹底瘋了,你無法分辨現實與幻想,到了後來甚至完全沉迷於幻想之中。”
“你父母隻能把你送到北美的聖伊麗莎白精神病院,就是為了救你!”
“隻有我們醫院有技術,治療精神分裂和妄想症!”
院長指了指牆壁上的簡筆畫,嚴肅道:“看看吧,這些都是臆想出來的情節。”
“你再看看你的雙手,你不斷陷入幻覺、自殺、幻覺的過程中留下了多少痕跡。”
院長撩開了他的手臂,奧托瞪大了眼睛,上麵密密麻麻滿是老舊的傷痕。
“每一次,‘厲鬼’人格就會殺掉你新生的人格,有時候是普通人,有時候是馭鬼者,有時候又是什麽其他厲鬼。”
“每死一次,你的正常人格就會沉淪,我們沒有辦法,隻能采取最激進的治療手段,用死亡強行喚醒你的人格!”
“如果再次沉淪,你就永遠無法醒來了!”
院長的話如同一擊重錘狠狠砸在奧托的心髒上。
奧托沉默了一會,遲緩地問道:“我到底瘋了幾年?”
“足足兩年。”院長歎息。
“是這樣嗎?”
奧托已經不敢確信了,他腦海之中更多的“正常”記憶湧了出來,在醫院之中治療、服藥、逃跑、自殘的記憶。
奧托回頭,瞳孔卻縮成了一個小點。
窗台邊擺放著他的靈異道具,白骨畫筆、五彩畫板和無盡油布。
奧托走了過去,仔細地摸了摸,卻沒有那種像是人皮的觸覺,這是真正的普通畫板。
院長指了指擺在窗台上的合照:“你看看,你把自己所遇到的所有人的都幻想成了另一個世界遇到的人物。”
那張照片似乎是去年精神病院的合照。
站在最邊上的兩個壯漢保鏢,其中一個像極了船長的麵容,另一個則有些像屠夫。
十分仁慈的護士,卻像極了老婦人,而來慰問的牧師則是傳教士。
雙胞胎、牛仔、放映員、莊園主,每一個人都在,他們都是精神病院的一份子。
奧托絕望地轉過頭,卻沒有發現照片中船長的眼睛微微轉動看向了他,而且整個照片開始泛出水花,似乎有東西要從照片之中侵蝕過來。
但院長看也不看,直接把合照摁在窗台上,頓時所有異樣消失不見。
“我把他們都幻想成我精神世界中的國王了嗎?”奧托茫然地道。
院長點了點頭:“奧托,過去兩年間,你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瘋狂。”
“你每次醒過來,我們都會跟你講這段故事。”
“可是用不了多久,你會再次變為那個失去神智的畫家。”
“記住,奧托!”
“你不是畫家,你隻是個平凡的精神病人。”
“好好把病治好,你的同學、你的親人都在等著你。”
“把藥吃了,奧托,拜托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奧托的父母在門前流下了眼淚,哭泣著呼喚著奧托:“親愛的,我們真的很想你。”
“我們想和你去阿爾卑斯山上滑雪。”
奧托猛地想起來,15歲時他與父母第一次去滑雪。
那時他寫下了生日願望。
【每年生日,能與爸爸媽媽一起滑雪就太好了】
奧托看向了桌上擺放著的黑色藥片和一杯水,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爸爸媽媽,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他回過頭看向了門外的父母,淚流滿麵。
然後,一口吞下了藥品。
“太好了,孩子。”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奧托看向窗外,陽光十分明媚。
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徹底痊愈出院了吧。
還好,這個世界沒有鬼。
小泉市的大街上。
趙櫻空喘著粗氣,十分疲憊。
而對麵的畫家,眼神中的神采迅速消失,很快變成了一副腐朽破爛的油畫。
他們中間,站著一個身穿納粹服裝的老頭。
趙櫻空操控馮特萊恩的厲鬼能力,把畫家的意識拉入精神病院的世界。
隻不過,此刻趙櫻空感到十分疲憊,甚至有些犯困。
“不對!”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在陷入昏迷前最後一秒對馮特萊恩下令:“保護我!”
下一刻,趙櫻空就倒在了地上,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馮特萊恩麵前出現了影影綽綽的十幾個恐怖身影。
“他是,院長?”一個身影愣了一下,驚呼道。
頓時,所有身影都停下腳步不敢靠近一步。
“他死了?”
但始終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步,他們畏懼著那尊穿著老式納粹軍服的恐怖老人。
“給我出來!!”
莊博世在夢魘城堡之中走到現在了,見門就踹,見火就點,不斷逡巡。
但那些馭鬼者就如同烏龜一樣不肯出來。
“博士。”
他突然聽見了一聲輕呼。
莊博世立馬停下了腳步,警惕地看向了前方。
一扇老舊的房門打開,趙櫻空如同一個木偶一樣僵硬地往前走去。
“等等,櫻空!”
莊博世喊了一句。
但是趙櫻空卻沒有回應。
莊博世連忙追了上去,但進入一扇門之後。
他迥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夢魘城堡之中。
而是來到了一個似乎是熱帶的島嶼上。
他就站在一艘破舊的木船上,船上麵豎著一杆歪歪扭扭的“空”字旗。
嗯?!
空!!
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