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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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正月裏就生了個男孩兒,取名蕭啟煥。
    啟煥沒有健康快樂的映淳那麽幸運,他天生有不足之症,體弱多病,從小關在屋子裏不怎麽出門,也沒法和同齡的孩子們一起在外瘋玩。
    映淳越大越淘氣,見天兒的在王府裏闖禍。
    偏偏一張小嘴又能言善辯,搞得我和蕭承煦都頭疼的沒了辦法。
    我買了好多綢緞料子做成五顏六色的小裙子她都嫌穿著跑跳不自在,單喜歡穿男孩子的布衣布褲,直綴短打。
    最喜歡泡在燕王府的兵器房,蕭承煦怕她受傷不許她摸,她就坐在地上托著下巴看上小半天。
    雖說在蕭承煦不注意的時候,她也沒少把些輕的偷偷拿下來把玩。
    有一次映淳直接把放置在架上的一把西齊戰場上繳獲的重刀碰倒下來,那純鐵重刀落地一聲巨響,整個兵器房都為之一震。
    蕭承煦聞聲趕來見女兒毫發無傷,後怕地在她小屁股上摑了一記:“胡鬧什麽?這重刀量是七尺男兒都不一定端的動,是你女孩子家動得的?”
    蕭映淳被嚇了一跳還挨了打,委委屈屈地仍不服氣,跳著腳嚷:“我就要這個!爹爹以後把它傳給淳兒!”
    映淳老央著蕭承煦帶她騎馬,每回見馬廄小廝牽出黑龍都扒著腳蹬子要往上爬。
    蕭承煦把她抱上馬走了幾圈,她高興的大眼睛裏直冒光。
    嚴海因其母重病被特赦留京任職,由蕭承煦舉薦擔任都城團練使,未隨軍隊返回邊關駐守。
    蕭承煦想磨磨映淳的性子,幹脆讓她拜嚴海為師,扔到皇家演武場和她的皇兄皇弟們一起由武官教授武功。
    某天蕭承睿和蕭承煦一同談完政事已是黃昏,約摸著孩子們正練功,就一同往演武場去探看。
    才進武場就看到行列外的蕭映淳和蕭啟元,兩人都低著小腦袋正聽嚴海訓話。
    一見兩個孩子隔著老遠氣鼓鼓的站著,兩個大人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
    一問嚴海,果然是兩人起了爭執在訓練場打起來了。
    蕭啟元一見蕭承睿,噔噔噔跑到他麵前委屈道:“父皇!蕭映淳她欺負我!”
    蕭承煦一瞥藏在王上身後的蕭啟元,確實是被打的不輕,額角和下頦就有兩塊青,嘴角破了皮,顴骨上還被撓了兩道滲血的指甲印。
    再看自家女兒,不過是衣服上滾了些土,除此之外臉上手上幹幹淨淨毫發無傷,正叉著小腰神氣著呢。
    “誰先動的手?”蕭承睿慍怒著沉聲問。
    “是她!”蕭啟元抹著淚舉起小手指向映淳。
    蕭承煦瞥一眼蕭承睿見他麵色不善,對著女兒怒喝一聲:“蕭映淳!還不過來!”
    映淳聽爹爹生了氣,低著小腦袋踢踢拖拖地蹭了過來。
    “啟元比你還小好幾個月,你做姐姐的怎麽能先動手欺負弟弟?馬上和啟元道歉!”
    “我不要!”映淳抱著胳膊把小臉兒一別。
    這丫頭倔強的神氣是怎麽做到和她娘當年一模一樣的!而且拱火效果真是強了一倍不止!
    蕭承煦隻感覺額上青筋直跳,回首四顧,從路邊的灌木中折了一根手指粗的枯枝,走到女兒麵前黑著臉沉聲道:“蕭映淳,把手伸出來。”
    “憑什麽是——”映淳還要爭辯,就被蕭承煦一把抓住了左手對著小小的掌心狂風暴雨般地抽打下去。
    映淳“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直哭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劈裏啪啦地掉,但就是嘴硬著不認錯不求饒不喚爹爹。
    蕭承煦沉默著連抽了二十幾下,自己額上都冒了汗珠,映淳還咬著嘴唇隻是嗚嗚地哭。
    “承煦,”還是蕭承睿著實看得於心不忍,麵色和緩下來打破僵局:“映淳郡主畢竟還是孩子,也挨了教訓,此事就此作罷,下不為例。”語畢拉著啟元的手上了轎輦。
    蕭承煦丟了枯枝,鞠躬朝王上抱拳道:“是臣教女無方,回去必嚴加管教。”
    映淳眨著一雙淚眼,見嚴海還站在一旁一臉心疼的看她,抹著淚蹭到他身邊抽噎的直打哭嗝:“嗚,嗚,師父”
    嚴海看映淳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裏也不落忍,暗恨自己剛才當著王上的麵沒說的再隱晦一些,害自己的小徒弟挨了打。
    “殿下也別太生郡主的氣了,映淳郡主平日在場上訓練時最是刻苦,基本功紮實,比年紀相仿的兄弟們都要強,女孩子家臉皮薄又嬌氣,殿下也不要太嚴格管教。”
    見映淳還捂著眼睛抹淚,嚴海在映淳頭上胡嚕了一把:“好了郡主,師父之前教過你們,身為戰士要怎麽樣?”
    映淳抽搭著可憐巴巴地答:“要要勇敢,堅強,有毅力嗚嗚,師父,映,映淳不,不哭了”
    蕭承煦朝嚴海輕輕點了點頭,麵上餘怒未消,沉聲招呼映淳:“走,回家。”
    映淳的小肩膀還一聳一聳的未來得及停下抽噎,朝嚴海鞠躬抱拳道別,快步去追蕭承煦。
    嚴海目送著落日餘暉下父女倆一前一後的背影,心中默默慨歎。
    燕王殿下當年在軍中待眾將士都是極好的,怎麽偏對活潑可愛的女兒這樣嚴厲?唉,帝王家事,也容不得他置喙。
    相隔不遠,黑龍拴在路邊的樹上靜靜等待著。
    我把女兒抱上馬,解開拴馬繩自己也一躍而上。
    映淳探頭朝身後瞥了一眼,壓著嗓門小聲說:“爹爹~皇伯伯他們走遠啦!”
    蕭承煦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下來,湊到女兒耳邊笑著悄聲問:“打贏了嗎?”
    “自然是贏了!”小姑娘眼眶裏的淚還沒幹,臉上卻早換上了一副神氣十足的表情:“爹爹來的晚了,沒看到我把蕭啟元摔在地上,他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呢!”
    “當著你師父的麵還要演,委屈的像模像樣的,爹看你師父是真的心疼你了。”蕭承煦捏了捏蕭映淳紅紅的鼻頭。
    “師父平日裏總是不苟言笑的!今日借此不就讓他當著爹爹的麵誇我了,我心裏樂著呢。”小丫頭咯咯笑著往蕭承煦懷裏一靠:“我這次反應多快,爹爹叫我伸手的時候一眨眼睛我就知道了!”
    “這點還真是像極了你娘親,要說哭淚珠子劈裏啪啦就往下掉。”蕭承煦腦子裏還映著剛才映淳哭的讓人心碎的小臉。
    蕭映淳頑皮地吐舌頭做鬼臉:“可爹爹就偏偏最吃這一套!”
    “爹爹打的疼嗎?”蕭承煦不放心地拉過女兒的小手查看。
    蕭映淳展開依然白嫩嫩的小手心舉起給蕭承煦看:“一點兒也不疼,撓癢癢兒似的。”
    “根本沒打到你吧?爹的手腕可疼死了。”
    蕭承煦捋起寬大的衣袖,腕上落了一片層層疊疊腫起的紅痕。
    “爹爹手腕疼和我說什麽,回去讓娘親給揉揉呼呼就好啦。”
    “小沒良心的!爹爹的手腕還不是因為淳兒傷的,怎麽淳兒不給爹爹揉揉呼呼啊?”
    “淳兒又不是爹爹的娘子啊!”映淳靠在蕭承煦懷裏小手擺弄著黑龍背上的鬃毛:“到時候爹爹和娘親撒撒嬌,又是一頓好飯。”
    “什麽什麽飯!”蕭承煦一下子漲紅了臉:這又是我從哪個話本上看來的醃臢話!雜七雜八讓孩子知道的都是些什麽!
    “那爹爹想好要吃什麽了嗎?”映淳哪知道蕭承煦心裏正天人交戰,自顧自的叭叭叭說起來:“我和啟煥受傷生病的時候,娘親會做雕花梅球兒,蜜冬瓜魚”又仰著小臉兒想了片刻:“爹爹的麵子比我們的大,興許炙羊肉也是可以有的。”
    哦,原來是這麽一頓好飯,蕭承煦心裏偷偷鬆了口氣。
    聽他沒反應,映淳張開小嘴做恍然大悟狀:“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蕭承煦才落下的心又懸起來。
    “炙羊肉上月家裏才吃過,爹爹一定是想吃肚包雞了!”
    哦,知道肚包雞了,自從養了孩子這心裏真總是大起大落的。
    “是啊,你娘親許久不做,把爹爹都饞壞了。”蕭承煦隨口接上。
    “娘親說肚包雞最是耗時費工!做一次太麻煩她才不愛做的,但我今天打架打贏了蕭啟元,回去跟娘親說她一定開心,興許肚包雞也可以有,爹爹就借我的光飽一飽口福吧!”映淳拍了拍胸脯,大有“跟著大哥混有肉吃”的豪邁。
    “是是,能借映淳郡主的光真是老父殊榮。老父日後還全倚仗郡主養老送終。”
    見這丫頭倚在懷裏咯咯傻笑一點兒聽不出他話中諷刺,惱的蕭承煦忍不住在她額上敲了個栗子,恨的牙根直癢道:“哎喲這尖牙利齒的!以後誰敢娶你做娘子啊!”
    映淳被她爹敲愣了,歪著小脖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美美地說:“有啊!我前幾日說要做念哥哥的娘子,他答應我啦!淳兒以後就當念哥哥的娘子。”
    “什麽?誰是念哥哥?!”蕭承煦聽了這話眼睛都氣得瞪圓了,小棉襖自己還沒穿上兩天呢,就被別家的臭小子惦記上了?
    不行!他不允許!
    “師父家的二公子嚴念岑哥哥呀!”小丫頭笑嘻嘻地念叨:“念哥哥對我可好呢”
    嚴海呀嚴海!
    蕭承煦內心翻騰著恨不得現在打馬回去和嚴海大戰三百回合。
    怎麽沒把你家兩頭小豬看好了?拱白菜拱到我燕王府了!
    “什麽念哥哥?爹不答應!”小棉襖還沒穿熱乎就被迫有危機意識的老父親氣的鼓鼓的。
    “爹不答應有什麽用?”映淳不屑地一抬小下巴:“娘親教我的,喜歡哪家的哥哥就要天天纏著他,把他搶到手裏抓的牢牢的,他就跑不掉了!”
    謔,小豬竟在我身邊。
    氣得蕭承煦又撓癢癢又咬臉蛋把映淳磋磨的尖聲笑,晃的黑龍氣得要尥蹶子才作罷,還恨恨的往映淳頭上戳了一指頭:“你呀你呀!這是燕王府嫡女映淳郡主嗎?怕是哪個山頭跑下來的土匪丫頭吧!”
    快近家門,映淳忽然想到什麽,把小手伸到蕭承煦懷裏掏糖果吃。
    “不行,今天不許吃糖。”蕭承煦麵無表情摁住內兜。
    “為什麽不行!”映淳大聲抗議。
    “你有小情郎了,爹爹不開心。”
    悲傷的老父親蔫的像一朵枯萎的花兒,要馬上撲到自家玉盈懷裏大哭一場。
    重陽節宮中舉行秋收大典,燕王蕭承煦應邀攜妻女出席,啟煥近日正生水痘不能出門,就留在家中由素汐和奶娘照看著。
    今日進宮,我特意給映淳打扮了一下,穿上胭脂拚粉紅色的紗織小襦裙,頭發梳成乖巧的垂掛髻式樣,上首插了紅豆頭花。
    我退開去對著女兒左右端詳了兩下,又給在演武場練了一夏天武功黑了不少的小臉兒撲上些粉,眉間貼上一顆花鈿。
    小映淳隻覺得渾身別扭,坐在凳上踢蹬著小腿兒,苦著小臉向蕭承煦哼唧道:“爹——爹——”
    “噤聲。”蕭承煦今天也被我勒令穿了一件暗繡竹葉紋的藕色直領長衫,本來一直欣賞著映淳安靜坐在梳妝台前乖巧漂亮的樣子,心中還滿含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愛,下一刻就見她這般賴賴唧唧的小模樣,忍不住表情一垮:“爹正做著女兒是端莊溫婉大家閨秀的美夢呢,別讓爹這麽快醒過來。”
    紅秀服侍蘇玉盈披上前襟繡梅花紋的水紅色錦緞褙子,一家三口就預備出發進宮去。
    穿著小襦裙走兩步就踩到裙擺絆一下的映淳叫苦不迭,小手總蠢蠢欲動的想扯了頭花上搖搖蕩蕩的金穗子。
    府中才招進來服侍映淳的小童阿俞見三人起身欲走,懵懵懂懂站起身來問:“殿下,阿俞跟你們一同去嗎?”
    “阿俞今晚就不去了,宮宴上人多,王上又親臨,恐顧不及你再走散了。”我摸摸阿俞的頭:“你就在府裏陪著素汐姑姑,早些休息。”
    “姐姐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映淳也過來小大人似的摸摸阿俞的頭。
    要說這小阿俞是個命苦的孩子,都是我娘家容府上的家生傭人,不料雙雙得了一場怪病去世,獨留這孩子一人孤苦伶仃。
    阿俞的娘是紅秀未陪嫁到燕王府前最要好的姐妹,紅秀無意間與我提起過這孩子。
    我想著啟煥體弱不能與姐姐一同玩耍,映淳在府中也寂寞,就做主接了和啟煥年齡相仿的阿俞到燕王府與映淳做個玩伴。
    蕭承煦先還表示該接個女孩來給映淳做侍女,誰知道映淳對阿俞喜歡的不得了,還和蕭承煦辯白道:“女孩子力氣小跑的又慢,怎麽能好好服侍我呢?阿俞來我最滿意不過了。”
    一家三口到了宮內,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蕭承煦與蕭承軒先入座聊起軍政,我就拉著映淳的手去拜望惠妃。
    我生映淳那年,惠妃也為王上生下一子,取名蕭啟榮。
    啟榮比映淳稍長幾個月,與映淳同在武場由嚴海教授武功。
    惠妃與王上多年未有子嗣,如今老來得子有了啟榮,自是百般溺愛。
    啟榮被嬌慣的貪玩憊懶,無法無天,映淳平日裏與他並不要好。
    近兩年大盛邊境戰事平息,百姓們不再為苛捐雜稅所擾,各行各業經濟複蘇,國庫也日漸充裕。
    因此,今年的秋收大典舉辦的較前幾年都要盛大隆重。
    宴會廳中央,來自全國各地的戲曲歌舞,魔術雜技正爭奇鬥豔大放異彩,宮中禦廚們今日也都大顯身手,女使們不斷為皇室成員及族親的桌上端上各種珍饈佳肴。
    映淳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的宮宴,把炙肉和點心塞滿了小嘴,盯著舞台看花了眼,忽然聽得“咻”的一聲厲響,一道光一閃而過,頃刻間在夜空中炸開滿天絢麗色彩,如璀璨星光,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本就正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在人們的讚歎聲中更熱烈沸騰起來,映淳興奮的小臉兒都紅了,追著那色彩迸出的方向飛跑過去,夾在鼎沸的人聲中扯著脖子高喊:“爹!娘!看呀是煙花!好漂亮呀!”
    轉頭一看,哪還有爹娘的影子?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跑的太快和爹娘走散了。
    蕭映淳心中一慌,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往哪裏走能回去,正急得要哭出來,人群中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這不是映淳郡主嗎?”
    被人群簇擁著站在她麵前的,竟是映淳的皇伯伯,當今王上蕭承睿。
    “蕭映淳見過皇伯伯,皇伯伯重陽安康。”映淳忙低頭屈膝,向王上做了個萬福。
    “映淳郡主今日真漂亮啊,”蕭承睿朝著她笑了笑:“怎麽沒跟燕王和燕王妃在一起呢?這宮宴上人員龐雜,可當心走散了,走,皇伯伯帶你尋他們去。”
    映淳悶著頭快步跟著蕭承睿,抿著小嘴一聲不吭,她心裏是有些懼怕這位皇伯伯的,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皇伯伯的眼中有太多複雜情緒,讓她看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無論是喜悅還是惱怒悲傷,他仿佛總是一副似笑非笑,諱莫如深的樣子。
    “怎麽了映淳郡主,和皇伯伯還拘束什麽?”蕭承睿一揮袖,身後跟從的人們就自動遠遠的退開。
    “朕聽聞映淳郡主平日在演武場和兄弟們比試起來最是意氣風發,朕的啟元啟榮都不是你的對手?”
    “那都是皇兄皇弟們讓著我的。”蕭映淳行雲流水地背著往日爹爹教給她的說辭。
    “哈哈哈哈,想不到映淳郡主還是個謙虛的女中豪傑,比你爹爹燕王小時候要強。”蕭承睿笑聲爽朗。
    “今日宮宴,映淳郡主開心嗎?”
    “開心的!”映淳的眼睛才亮了亮:“見了許多從未見過的吃的玩的,還有好看的煙花!”
    “那你弟弟啟煥怎麽沒跟著一起來啊?”蕭承睿看似不經意地一問,眸中色彩卻晦暗危險起來。
    “蕭啟煥那個小病貓!”映淳像想到了什麽令人氣憤的事似的撅起了嘴巴:“前幾日剛發了高熱,現在又起水痘!病個沒完,整日的躺在床上喝藥,又不能陪我出來玩,還要勞煩娘親照顧他,我都要煩死了!”
    “映淳,啟煥身體不好,你做姐姐的該多照顧體諒他一些。改日朕政事不忙,親自去燕王府上看看我這位小皇侄。”
    “那映淳替弟弟謝過皇伯伯。”映淳又停下腳步對著蕭承睿福了福身。
    “你父母在那兒呢,去吧。”
    映淳抬頭就看見焦急迎過來的我和蕭承煦,忙跑過去拉住娘親的手。
    蕭承睿朗聲笑道:“燕王夫妻倆可真是幾年如一日的濃情蜜意,隻顧著談情說愛把孩子都弄丟了吧?還是朕幫你們找回來的。”
    我和蕭承煦都麵上一紅,蕭承煦上前鞠躬道:“是臣疏忽大意,多謝王上。”
    “剛與映淳郡主說了,朕改日要去燕王府看看朕那位堂侄,自那孩子出生起就沒見過一麵,如今也有六年了,是我這做伯父的失職。”蕭承睿掐著腰間玉帶原地站住,雙眼盯住了蕭承煦瞧他的神色。
    “王上折煞臣了。”蕭承煦匆匆撩袍跪地,抱拳於胸前說道:“這許多年未帶啟煥拜望王上,本是臣的過錯,奈何啟煥身子太弱無法出門,勞煩王上屈尊至府中探望,臣必定親至宮門迎駕。”
    蕭承煦話說的恭敬之至,兩眼卻望著地麵,臉上無半分情緒波動。
    蕭承睿勉強彎了彎嘴角:“那便與燕王說定了。”
    宮宴直至後半夜才結束,賓客們的車馬從宮門湧出,四散離去。
    蕭承煦抱映淳騎著追雲,我在身邊騎著宮中前幾年新買的白鬃母馬珍珠,兩馬並駕齊驅,車夫駕著輛牛拉的車駕緊隨其後。
    “映淳啊,娘親抱你進車裏睡?這樣睡要著涼的。”我輕輕晃一晃窩在蕭承煦懷裏睡得迷迷糊糊的映淳。
    “不要,我要騎馬。”映淳揉揉眼睛,挺起小腰板坐直了。
    “那娘親抱你騎珍珠吧,你爹爹夜裏飲了酒,當心摔了你。”
    蕭承煦馬上挺了挺脊背瞪大眼睛,證明他絕對清醒,還空出一隻手來把映淳往自己的披風裏裹的更嚴實了些。
    我見了蕭承煦這孩子氣的舉動不禁笑彎了眼角,映淳還渾然不知,苦著張小臉兒抱怨:“娘,珍珠太矮啦!跑的又慢,爹爹說追雲當年在戰場上,可日行千裏呢。”
    “珍珠是因為肚子裏有小馬駒了才跑不快的,但淳兒你看,追雲也心甘情願的陪著它慢走啊。”
    “這就像娘親梳妝的時候,爹爹願意在旁邊等候一樣?”映淳笑嘻嘻抬頭看蕭承煦。
    “這時候小腦瓜可靈光了。”蕭承煦知道映淳就愛嘲笑他害羞的模樣,故意直視前方不低頭去看映淳的笑眼:“扶穩了。”
    “爹爹,珍珠要是生了小馬駒,能不能送給淳兒啊?”映淳見爹爹不理她,又打起新的小算盤。
    “大刀你也要,小馬你也要,倒是什麽都叫你占去了,不給啟煥留些什麽?再說,若是珍珠生匹劣馬,看你到哪裏哭去。”蕭承煦在映淳的小圓臉蛋兒上掐了一把,結果掐了兩指的脂粉,嫌棄地在披風上撣了撣。
    “淳兒是姐姐,以後要保護啟煥的!若是啟煥喜歡,我讓給他就是了,再說小馬可以再生,爹的兵器房裏也滿滿的都是兵器,不是隨便啟煥挑的嘛。”
    “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呀映淳郡主,爹滿房的兵器就由你一人做主了?”蕭承煦一話裏帶刺就叫映淳郡主,映淳一聽爹爹語氣不對,哈哈幹笑兩聲抱了蕭承煦的胳膊哼哼著撒嬌求原諒。
    “追雲和珍珠都是良馬,不會生出劣馬的。”一直笑著看父女倆拌嘴的我忽然發聲。
    “就像爹娘生了淳兒和弟弟一樣?”映淳在蕭承煦懷裏拱了半天又開始犯困,用小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對,就像淳兒和弟弟一樣。”我和蕭承煦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這眼神中的深意,隻有我們兩人才了解。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不玩騙皇伯伯的遊戲了?”映淳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又軟在蕭承煦懷裏。
    “淳兒看弟弟好可憐。”小姑娘睡意惺忪的聲音含含糊糊的,卻像一塊大石壓在夫妻倆的心上。
    “不遠了,映淳。”蕭承煦不知不覺攥緊了握韁繩的拳頭:“爹答應你和弟弟,會讓這一天盡快到來的。”
    前方仍是夜幕沉沉。
    但黎明終將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