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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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慕我?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映淳皺了眉頭看蕭啟元。
    “從小我們就看九皇叔經常來演武場接你,抱你坐在馬背上,衣袋裏還總給你揣著糖。
    還會帶你打獵釣魚,領著你到處玩。”蕭啟元的眼裏滿是向往:“你有父母寵愛,連隊裏的兄弟們也都喜歡你,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自由肆意,就像風一樣的自在,啟榮原來跟我說過,他覺得你是他見過最幸福的孩子。”
    “蕭啟榮?他還說過這話?”映淳一臉的不可置信:“我看他最看不慣我了,一見麵就要找我的茬!”
    “堂姐可知道神武營的喬統領嗎?”啟元沉吟了一下,開口問。
    “我舅公?當然是知道的呀!我娘小的時候,舅公最疼她這個外甥女了。舅公雖然忙得很,不能經常來看我們,但每年都會記得給我送生辰禮。”
    “堂姐,你知道嗎?啟榮最崇拜的人就是喬統領,一提到他就滿臉的自豪,總是和我們說他舅舅管著整個神武營,如何如何威風,如何如何神氣。”
    剩下的肉烤好了,映淳將雞肉遞給蕭啟元,起身去滅火,邊忙活著邊說:“我聽著呢,你接著講。”
    啟元吃著肉含含糊糊地講:“有一次八皇子忍不住問啟榮:“那你舅舅怎麽從來不來看你?他要是太忙了的話,為什麽帶蕭映淳去參觀神武營呢?”啟榮氣得當天回去哭了好久,第二天上學的時候眼睛都還腫著呢。”
    “所以蕭啟榮就因為這件事討厭我?”映淳撲滅了火把腰一叉:“嗨呀,那他為什麽當時不來跟我說呢?我願意帶他一起去的!舅公確實是忙,也是我央著娘親寫信給他許我去的呀!”
    “堂姐,我們都是不受寵的孩子,”蕭啟元笑容苦澀:“外人看著我們做世子風風光光的,不知道我們在後宮裏有多孤獨,多小心翼翼,不是像堂姐你一樣,想要什麽就敢直接提要求的。”
    “啊…”映淳一時語塞:“原來你們也挺可憐的…可是你還好,蕭啟榮那人也真是太壞了!”
    啟元無奈地笑笑:“我也知道啟榮有時說話惡毒,對下人又囂張跋扈了些,可是除了他,在宮裏我也交不到其他朋友了。”
    “嗯…”映淳歪著頭想了一刻:“那等啟煥病好了能跟你們一起讀書了,我叫他陪你玩。”
    “啟煥弟弟的病要好了嗎?那太好了!聽說他病了好多年了,這下子你們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吧?”啟元由衷地為那個未曾謀麵的小堂弟感到高興。
    “快好了吧?應該馬上就好了。”映淳諱莫如深地望向皇宮的方向:“他呀,少年老成的,到時候你不要嫌他沒意思就好。”
    映淳見啟元吃的滿嘴滿手都是油,又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他:“吃飽了咱們找個樹蔭睡一覺去,下午我教你騎馬,不過學騎馬沒有不摔的,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啊?”
    “堂姐,你真好!”啟元一臉的崇拜:“我知道父皇生前對九皇叔和你做了很過分的事,你現在還願意教我打獵騎馬,還願意陪我聊天。”
    “蕭啟元,我告訴你,我特別特別恨你父皇,”映淳臉色一冷:“但父輩的恩怨又不關你的事,你知道你父皇錯了就好,等你長大以後就當個閑散王爺每天遊山玩水開開心心的,不要管那些亂七八糟的朝堂事,我爹爹說,人要是成天到晚被政治所縛,就會變壞的,我看你雖然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會幹,倒也能拎得清是非,你可不許變壞,聽到了嗎?”
    蕭啟元懵懵懂懂地點點頭答:“好。”
    喪禮過後,鳳儀殿內氣氛緊張。
    “親貴們的立場,剛才在靈堂上已經一目了然。”蕭承禮眉頭緊鎖,詢問袖手站在堂下的丞相李文程:“李相可知,私底下朝臣們的態度如何?”
    “回鄭王,”李文程拱手作了一揖答到:“現在朝中有支持燕王的,也有支持肅王的,但還有一些人持中立態度,眼下燕王和肅王,背後各有三營的支持,在軍力上勢均力敵,如此一來——”他低頭沉吟:“怕是要陳兵示威啊。”
    賀蘭茗玉眸中一震。
    “若是再把朝中親貴權臣的勢力全部攪和進去,一旦要是鬧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大晟若亂,先帝這十幾年苦心造就的一切”李文程痛心疾首地搖搖頭:“是要付諸東流了呀!”
    賀蘭芸琪急得坐不住,惴惴望向賀蘭茗玉:“茗玉,你可有什麽打算?”
    賀蘭茗玉沉吟半晌,冷靜沉著地說:“琪姐姐別著急,眼下,我們還有先帝留下的龍鳳虎三營,和鄭王殿下的鯨嘯營。”
    賀蘭茗玉望向蕭承禮:“目前承煦和啟翰最想拉攏的,一定就是鯨嘯營。”
    “賢妃是要臣在殿上持中立態度,讓肅王和燕王來拉攏遊說臣?”蕭承禮心領神會。
    “沒錯,”賀蘭茗玉微微點了點頭:“您一定要表現得猶豫一些,而我們此時要放風出去,說龍鳳虎三營不願意支持他們其中任何一方,這樣一來,燕王和肅王的說客們都會集中到您那裏去,能給我們爭取盡量多的時間,您還可以借機說服支持他們的朝中親貴,拉攏到咱們這方來。”
    “李相,”賀蘭茗玉又轉向李文程:“既然朝中有不少人持中立態度,我們可以把先帝遺詔,透露給其中的可信之人。”
    “臣,明白了。”李文程恍然大悟。
    二人領旨退出鳳儀殿,賀蘭芸琪不安地問:“茗玉,真的不用派人去找啟元嗎?”
    賀蘭茗玉寬慰一笑道:“我相信目前,承煦絕不會傷害啟元的。而且現在我不去找他,就會讓承煦相信我認同了他的安排,不會打草驚蛇,讓他發覺我們的動向。”
    蕭承煦坐在燕王府前廳的羅漢榻上,輕輕摩挲著托在掌心的黃玉龍佩,父皇將它傳給他這麽多年,他一直帶在身上,分外愛惜。
    映淳六歲那年,他正讓她坐在自己脖頸上騎大馬,父女嬉鬧間龍佩從懷中滑落,他趕忙把映淳放下來從地上撿起龍佩,緊張地檢查可有摔壞了哪裏。
    “爹爹,這玉真好看!”映淳顛顛兒地跑過來伸出小手:“淳兒想看看。”
    “那淳兒可要仔細拿好了,這是爹爹的寶貝。”蕭承煦將龍佩小心翼翼地放到映淳攤開的小掌心上。
    映淳歪著小腦袋不解:“爹爹不是說,淳兒和弟弟才是爹爹的寶貝嗎?”
    蕭承煦被映淳的童言童語逗笑了,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蛋兒說:“那淳兒和弟弟是大寶貝,它是小寶貝。”
    “小寶貝真像個小太陽啊!”映淳用兩隻小手捏著龍佩舉起來對著日光,上等黃玉折射出溫潤的暖光。
    “爹爹能把它送給淳兒嗎?”映淳抱著龍佩,朝蕭承煦眨巴眨巴大眼睛。
    “淳兒要什麽都行,但是這個爹不能給你。”蕭承煦俯下身子平視著映淳的眼睛:“不是因為爹爹不夠喜歡你,是因為它對爹爹有很重要的意義,淳兒聽話,好嗎?”
    “好。”映淳乖巧地點點頭,把龍佩遞還給蕭承煦。
    “我們淳兒怎麽這麽乖呀。”蕭承煦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小腦瓜。
    小丫頭眼珠一轉:“那我這麽乖,爹爹給我買糖嗎?”
    蕭承煦無奈地笑著輕歎了口氣:“爹現在就帶你去買糖!”
    “那能再加一盒桂花紅豆糕嗎?”小丫頭得寸進尺,笑嘻嘻地問。
    見蕭承煦斜了她一眼,映淳忙往回找補道:“桂花糕不是我一個人吃的!娘和弟弟也愛吃呀!”
    “小腦瓜裏哪兒來的這麽多鬼點子?”蕭承煦刮了映淳的鼻頭一下,牽了她的小手往外走:“走吧,桂花糕也買。”
    “爹爹真好!爹爹是滿盛州最好的爹爹!”映淳喜滋滋地拉著蕭承煦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可真是如了你的願了,”蕭承煦無奈地嗔她一句:“還沒吃到糖呢小嘴兒就這麽甜!”
    “對了爹爹,”映淳忽然回過頭來,揚起小臉兒問:“小寶貝不給淳兒,那給弟弟嗎?”
    給弟弟嗎?
    這句話一下子把蕭承煦拉出了回憶。
    龍佩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晶瑩剔透的樣子一如當年父皇把它交給自己的模樣。
    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是配得上這塊龍佩的人。
    若是他在這場奪位之戰中勝出——
    啟煥,父親一定用一生為你肅清前路上所有的障礙,讓你安安穩穩地坐上這個皇位。
    門外忽然傳來嚴海的聲音:“殿下,燕王妃求見。”
    “讓她進來。”蕭承煦心裏覺得好笑,迎上走進門的我一把將我攬進懷裏揶揄到:“‘求見’?本王的王妃向來不是推門就進嗎,跟我假客套什麽呢?”
    “我不是怕你心情不好,想一個人清靜著不願意見人嗎!”我剜他一眼:“我難得這樣端莊得體一回,非但不領情,還打趣我!”
    “知道我心情不好還不早點過來陪我?”蕭承煦憋著笑在我頰上偷了個吻:“這我心情不就好了嗎?”
    “沒個正形!”我笑著在他胸口輕敲了一拳,蕭承煦就裝模作樣地叫哎喲哎喲。
    “蕭承煦你少裝蒜”我見慣了他這副耍無賴的樣子,一下就猜到他心裏又憋著什麽壞呢。
    “娘子~我胸口疼”蕭承煦拖著長聲撒嬌,鼻息撲在我頸側癢癢的。
    “那燕王殿下要怎麽樣?”我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要香一個。”蕭承煦一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我羞紅了臉,踮起腳尖在他唇瓣上輕輕嘬吻了一下,推開意猶未盡的蕭承煦笑著說:“好了好了,我是有東西要給你。”
    我從脖子上解下一枚小巧玲瓏的玉符來,小心翼翼地掛在蕭承煦頸上。
    “這是我從小一直戴著的護身符,昨夜我把它供在月神娘娘廟裏,求月神娘娘讓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回來。”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是不是承軒的嘴又不嚴實?”蕭承煦心虛地眼睛直往下瞟。
    “承軒的嘴不嚴實,你蕭承煦的嘴倒是真嚴實!”我作勢要去揪他的耳朵:“又要自己去帶兵打仗不告訴我!害我在家吃不好睡不好!”
    “娘子,娘子!我錯了!”蕭承煦忙捂著耳朵往外躲。
    “認錯有什麽用?從來都不肯改。”我輕歎一聲,將那小玉符順進蕭承煦的衣領讓它緊貼著愛人的胸膛,隔著衣料輕輕的撫了兩下。
    “承煦,我不管到時候回來的是燕王還是大晟的新王上,”我抬頭盯著蕭承煦的眼睛:“我隻要我的夫君全須全尾的回來,一根汗毛都不許少。”
    “為夫遵命。”蕭承煦笑著低聲應到:“絕不讓娘子擔心。”
    祈福殿背麵的庭院外,蕭承煦和嚴海悄悄地跨下馬。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蕭承煦就獨自從側邊的小門走進庭院。
    不遠的樹後,蕭啟翰派來打探的宮人鬼鬼祟祟的向他走去了的方向張了一張。
    那宮人見蕭承煦向後看了看,似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壯著膽子跟上去,繞到祈福殿側麵貼著板壁細聽裏麵的動靜。
    惠妃急切的聲音從殿內傳出:“你已經答應跟我結盟,又為何出爾反爾!”
    蕭承煦像早料到她會說這句話,淡淡回到:“惠妃一邊與我結盟,一邊與肅王聯絡,難道,出爾反爾的,不是惠妃你嗎?”
    惠妃眼神慌亂了一瞬,將將穩住陣腳,幹笑道:“我既與你約成,又如何再謀它法?那蕭啟翰,論實力論人心根本比不上你,我為什麽要這樣做?燕王殿下,莫不要中了他人的離間計呀!”
    蕭承煦冷然一笑:“惠妃自知兩邊都有風險,也真是做的夠小心了,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巧還是被我知道了。”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封啟封的書信來遞給惠妃,信封上赫然寫了“肅王親啟惠妃書”幾個墨字。
    惠妃一瞬間麵色發白,急忙抽過書信來又換上一張笑臉:“燕王殿下處事果然謹慎!我拉蕭啟翰進來,不過是為了增加勝算,等我們事成之後,憑你的實力,怎麽會拿不下他?到時候,我也自然會鼎力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