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格外寒冷。
    皇城天牢內。
    月光透過小窗，灑下為數不多的光。
    大黑耗子依舊跑來跑去，為天牢深處的國師，向鎮北王傳遞消息。
    隻不過大黑耗子能夠清晰感受到，鎮北王對待國師越來越冷漠。
    明明國師幫了鎮北王才對，將玄天歸涅大法的要義，都教給了鎮北王。
    難道鎮北王是知恩不報的人？
    【你現在已經可以用玄天歸涅衝擊體內的傷勢】
    【破而後立】
    【就在今夜】
    “嗯。”趙霆嘯身軀魁梧，淡淡嗯了一聲。
    這段時間，天牢深處的神秘人，一直在關心他，在幫他突破枷鎖。
    原本他應該感激。
    可是他漸漸猜到了天牢深處的神秘人是誰了。
    不出意外，二十多年前，他還見過此人幾麵。
    隻不過後來此人杳無音訊，如今看來，是被李在淵關押在天牢深處了。
    “白先生，多謝。”
    趙霆嘯眸光顫顫，說了一句。
    大黑耗子奔跑的身軀猛然一僵，一頭栽倒在地，似乎天牢深處的人心緒不穩，一時難以再操控這隻可憐的傳音筒，聽話的小牛馬。
    良久，大黑耗子才重新起身，寫下兩個字。
    【是我】
    “原來這二十年，你在這裏啊。”趙霆嘯麵色冷漠：
    “你給李在淵批了什麽讖言？”
    大黑耗子一動不動，也許是國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當趙霆嘯識破他身份的那一刻，那被他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愧疚，就如野草般瘋漲。
    趙霆嘯今天被關在天牢內，他無疑是罪魁禍首之一！
    甚至沒有之一！
    因為當年他不但給李在淵批過讖言，他也給趙霆嘯說過一句話。
    而那一句話，導致了趙霆嘯這麽多年來，在北境舍生忘死浴血奮戰！
    也導致了趙霆嘯回京之後，甘願交出兵權！
    更導致了如今趙霆嘯明明修煉了玄天歸涅大法，卻不肯破而後立！
    趙霆嘯見大黑耗子無動於衷，問了埋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問題：
    “您當年，是騙我的嗎？”
    【不是】
    大黑耗子很快跑動，可見國師的堅定。
    【命數如此】
    【我從未騙你】
    “趙家真的就隻能活一個？”趙霆嘯垂眸。
    當年這位算無遺策的高人，給趙家算過命數。
    趙家飛黃騰達，但到最後，最多隻能有一人存活。
    一家三口，妻先亡。
    這是讖言的前半部分，後半部分，趙家父子想要活命到最後，唯一解法，就是一人死，以死將命數更改，保住另一人。
    這些年，他在北境浴血奮戰，希望自己能夠戰死！
    從而保全無疆活命！
    他也知道李在淵的猜忌，他當年可是跟著李在淵一步步走過來的，那麽多弟兄最後被清算，他能不知道是李在淵在動手嗎？
    他隻能在北境墨州留下後手，但他自己，是不會掙紮的。
    他掙紮活命了，那麽無疆呢？
    白先生的讖言中，父子倆最多隻能活一個！
    他已經陪無疆走過二十年來，該死了...
    他願意交出兵權，願意被大哥拿捏，願意求饒，就是為了救趙無疆。
    讖言中，隻有他死，趙無疆才能活。
    所以他即便交出兵權，身陷牢獄，也無所謂，隻要他死，他的兒子就能活。
    但若是他反抗，那趙無疆就很可能先他死。
    趙霆嘯不敢賭。
    所以從回京時，他即便看出趙無疆在京都的委屈，他也不能明麵上替趙無疆出氣。
    他擔心自己太強，導致皇帝，或者黑暗中的其他人，會先對趙無疆出手。
    所以趙霆嘯要先變弱。
    放棄兵權，廢武功，都是尋死救子的過程罷了。
    讖言中趙家的氣數就是如此！
    趙霆嘯曾經也不相信，但隨著妻子的死，他不敢再用趙無疆的命賭了。
    他想讓無疆平平安安活著。
    甚至他都想好自殺了，但那不行，他得死在其他人手中，才符合讖言。
    他內心深處，也抱有一絲絲僥幸，希望能看到無疆成家立業兒孫滿堂。
    可是現在，他陰差陽錯，遇到了消失了二十年的白先生，而白先生，卻在教他破而後立的武功！
    大黑耗子沉默良久，再次奔跑。
    【最多活一個】
    “沒有走轉？”
    【難有走轉】
    “那我死！”
    【不】
    【我說過，你隻能求死】
    【不能強死】
    【誰活，不是由你定的】
    【命數如此】
    【誰也掙脫不了】
    “但命數好像有變...”
    天牢深處，國師躲在黑暗中，有些話，他沒法告訴趙霆嘯。
    窺探到的天機，隻能由自身知曉，若是輕易泄露，就會承受巨大的劫難。
    這便是江湖算命之人，常說的天機不可泄露。
    一旦泄露，命數就很有可能改變，其中牽扯的因果太大，沒人可以承受！
    他當年已經遭劫了，這些年他困在此地，畏懼光明，就是上天的責罰之一！
    而曆史之中，那些窺探到巨大天機，無意中泄露之人，甚至不隻是畏懼光，而是突患眼疾再也看不見光！
    或是瘸腿，或是高燒一場，醒來成了癡呆！
    甚至，直接命喪當場！
    這就是泄露的代價！
    隨著他在黑暗中窺探，趙無疆的命數已然有了很大的變化，但他也說不準，這變化，是在既定的命運軌跡之中，還是脫離了既定的命運。
    也許是遁去的一回來了，世界被迷霧遮擋，每個人的命數不再如初。
    又或許，他根本沒有看清命數，隻不過是受到了命運的擺布！
    【你破而後立，恢複實力】
    【隻要你不心存死誌】
    【以你的實力，未必輸給天命在身的李在淵】
    【你勝不了他，不是實力上】
    【你們都信我】
    【但他不信命】
    【寧他負天下人】
    【不教天下人負他】
    【你不同】
    【他假仁厚你真仁厚】
    【願為子殞命】
    【你抓緊修習玄天歸涅】
    【救我出去】
    【我試著為你們改命】
    國師一口氣讓大黑耗子傳遞了諸多消息，大黑耗子累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國師說了謊，他沒能力給趙霆嘯父子倆改命，他隻是希望趙霆嘯不要再被讖言困惑，而是心氣高昂，將他救下，再一起逃出去。
    倆人都活下來，而不是倆人都困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