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來一次秘密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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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白色的煙霧在他麵前繚繞升騰,模糊了他銳利的視線,也暫時模糊了眼前這令人窒息的棋局。
    張超森的態度,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遠未平息。
    那番話光滑圓潤,滴水不漏。
    簡直就是江昭陽的擁躉?
    張超森是在撇清,在暗示自己與那詭異的“全票”毫無瓜葛,把燙手山芋原封不動地拋回給了自己。
    這幕後的推手不是他,那麽就是魏榕?
    除了他們中之一,還有誰?
    誰能讓一場本應充滿博弈和權衡的幹部推薦,變得如此“團結一致”?
    誰有這麽大的能量,能讓所有可能存在的反對者都噤若寒蟬,或者心甘情願地投下那違心的一票?
    孫維城的指間,雪茄頂端那暗紅色的光點明明滅滅,如同他此刻起伏的心緒。
    煙霧繚繞中,他想起了許立誌那條冰冷的短信降臨——“用江棄江,均以你的意見為準”。
    這看似放權,實則像一道冰冷的符咒,貼在桌麵上。
    意見?許書記的意見是什麽?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蒙上眼睛推入棋局的棋子,連對手是誰都看不清,卻被告知要執掌生殺大權。
    “用江棄江”,這四個字背後,是機遇,還是萬丈深淵?
    這“意見”,此刻重若千鈞,卻又虛無縹緲。
    雪茄辛辣的氣息在口腔裏彌漫,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孫維城指間的雪茄無聲地燃燒著,那一點猩紅在略顯昏暗的辦公室裏固執地明滅,仿佛一顆窺伺的獨眼。
    灰白的煙灰悄然堆積,一圈又一圈,脆弱地攀附著,在重力的邊緣搖搖欲墜。
    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呼吸,都讓那灰燼的根基更顯岌岌可危。
    寂靜,沉重得像浸透了水的絲絨,包裹著整個空間。
    誰是棋手?誰是棋子?
    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反複啃噬著他看似平靜的表象。
    幾十年的宦海沉浮,他自認早已練就了一雙洞穿迷霧的利眼,一顆在驚濤駭浪中穩如磐石的心。
    可這一次,圍繞琉璃鎮,圍繞那個江昭陽,事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詭異。
    仿佛一張精心編織的無形巨網,正從四麵八方悄然收緊。
    “用江棄江”——這四個字,這究竟是又一次化險為夷、掌控全局的機遇?
    還是…一個連他自己也正被拖入其中的致命陷阱?
    孫維城深吸一口雪茄,濃烈的煙霧湧入肺腑,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
    他感到一種久違的、被戲弄的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寒意。
    是誰?是誰在背後操弄這一切?
    是魏榕還是張超森?
    抑或是……有更龐大的力量,將他、將江昭陽,乃至整個琉璃鎮,都視為更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太幹淨了。
    幹淨得反常。
    這種“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它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暗流洶湧的河麵上。
    在地方政治生態中,尤其涉及重大利益調整時,絕對的“沒有意見”隻意味著兩種可能:要麽是真正的鐵板一塊這幾乎不可能,要麽就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壓製、在引導、在粉飾太平。
    他需要真相,需要穿透這層精心構築的幕布。
    他孫維城,自詡棋手多年,難道這次,竟成了別人棋盤上的卒子?
    “不能再等了。”孫維城低語,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他碾滅了那截長長的、不堪重負的煙灰,灰燼無聲地散落在昂貴的水晶煙灰缸裏,像一場微型葬禮。
    他需要一個切口,一個能撕開這層偽裝的尖刀。
    他再次拿起了辦公桌上那部沉重的紅色保密電話。
    手指按下的數字鍵發出清脆而冰冷的噠噠聲,在這寂靜中格外刺耳。
    電話接通,另一端傳來梁炯明沉穩但略帶一絲疲憊的聲音:“孫市長?”
    “梁部長,”孫維城的聲音低沉而直接,沒有任何寒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我要你來一次秘密調查!”
    他刻意加重了“秘密”二字,仿佛要將這兩個字釘進對方的耳朵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顯然對這個指令感到意外。
    梁炯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訝,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孫市長,還要考察?”
    “琉璃鎮那邊……考察報告不是剛……”他以為又是常規的複查。
    “不是考察!”孫維城斷然打斷,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是調查!是秘密調查!”
    “我要你親自安排,派出得力的人去。”他強調著“親自”和“得力”,每一個詞都承載著千斤的重量。
    梁炯明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語氣立刻變得嚴肅而凝重:“明白!孫市長,具體方向是?”
    “目標還是那些參與投票的人,”孫維城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要求都清晰無比,“但方式要徹底改變。”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又像是在強調關鍵,“人,要絕對可靠,口風緊,經驗豐富。”
    “而且——最好是與琉璃鎮沒有任何接觸、沒有任何利益瓜葛的生麵孔。”
    “本地關係網盤根錯節,一張熟臉下去,什麽也聽不到。”
    “明白!”梁炯明反應迅速。
    “方法,”孫維城繼續指示,目光仿佛穿透了電話線,直視著梁炯明,“不是開會,不是聽匯報,更不是看材料。”
    “我要你的人真正沉下去,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樣,消失在人堆裏。”
    “去接近那些投票的人,包括參加推薦的普通群眾,去田間地頭,去茶館酒肆,去他們真正放鬆、卸下防備的地方,聽他們家長裏短裏的抱怨,聽他們茶餘飯後的牢騷!”
    “特別是那些對江昭有意見的人,或者利益受損者。”
    “還有,”他聲音壓得更低,“去接近那些表麵上沒什麽,但私下裏可能對江昭有不滿的幹部。”
    “當然,要以閑聊的方式接近,要自然,要讓他們感覺遇到了知心人,或者遇到了能傾訴的對象。”
    “要想方設法,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吐露真情!”
    “套話的技巧,你的人應該懂。”
    他仿佛能看到梁炯明在電話那頭屏息凝神的樣子:“事後,不是簡單的記錄,我要看到詳細的情況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