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達成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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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漆三姑後,胡鐵強放棄任何顧忌,甚至那副遮住左盲眼的墨鏡都沒有戴,就直接找到縣民政局辦公室。他還沒有開口,一位同誌看他一副可憐的猙獰相,心裏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公事公辦地問他來自哪裏,有什麽事。胡鐵強如實講了。
當講到妻子因兒子進福利院的事兒未辦成,自己和她吵一架,她想不開跳水自殺時,胡鐵強聲音變得哽咽,眼淚不知不覺地流出來了。
聽到這裏,那位同誌臉孔不再板著,也覺得心酸,便態度和藹地說,你家的事兒我們昨天就聽說,局領導已經同意讓當地福利院收養你那殘疾的兒子。通知已經下發,大概就這兩天,你兒子的事可以解決。
胡鐵強不相信,說要是不能解決,我還要來找你們。說過這話,胡鐵強轉身走出辦公室。
等等。那位同誌說著,就用辦公桌上的座機撥打電話,唉,你是虎丘鎮福利院嗎?
對方在話筒裏說些什麽,胡鐵強也想聽,卻聽不清楚。但能聽到那位同誌“嗯”一聲,又說,一個叫胡蛋蛋的殘疾人已列入收養對象,你們要迅速解決,他父親已經找到民政辦來了。
這時,那位同誌又“嗯”了一聲,然後放下話筒,望著站在辦公室門外還沒有走的胡鐵強說,虎丘鎮福利院已派人到你家接你兒子去了,你趕快回去。
胡鐵強返回家去,看到屋門前有三個陌生***在那裏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他走近時,一個叼著煙的男人迎上去問道,你就是胡鐵強,胡蛋蛋的父親吧!你家的事我們清楚。
胡鐵強微笑著點頭算是回答,隨即把手一攤,客套地說,你們進屋坐吧!另一個寬肩膀的男人說,不坐,不坐,剛才進去看了。一個尖下巴的男人把頭一搖,向叼煙的男人扮一個鬼臉,然後說,這裏有一種難聞的氣味。
你不要多言。叼煙的男人製止他。他卻還是冒出一句,我不吸煙,吸煙倒能除掉那氣味。說著,尖下巴從左襟前的衣袋裏掏出一盒精裝香煙亮一下又放進去,接道,我在屋外無所謂,要是進屋去就要吸一根,要不,我也受不了那氣味。
他們議論什麽,胡鐵強沒有認真聽,心裏想著胡蛋蛋的事兒有眉目了,有些激動。又見來人不進屋,就自己進屋拿出兩把椅子放在場子裏,讓兩個陌生男人坐了,隻有那個尖下巴還站著。他又進屋去拿出一把椅子,給了尖下巴,自己站著,卻把頭偏向他認為有派頭的叼煙的男人問道,你們是從虎丘福利院來的嗎?蛋蛋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叼煙的男人吐出一圈淡淡的煙霧,慢悠悠地說,這是一個工作任務,也是一個政治任務,不算什麽添麻煩。不過我有一個想法。
胡鐵強矜持地看著他,嘴蠕動著,你說,有什麽想法?寬肩膀卻插話介紹,胡鐵強,這是我們福利院的徐院長。
這個被稱為徐院長的男人,把叼在嘴上的煙蒂拿在手裏,輕輕地將上麵的一撮白灰撣落,然後冷靜地說,老胡哇,你們家的房門沒關,我們剛才很冒昧地進去看了你那殘疾兒子,本來想讓他把你兒子背到福利院去收養的。邊說邊抬手指著寬肩膀。
寬肩膀故意晃動一下,像是賣弄自己有力氣,背起一個小小的胡蛋蛋不在話下。徐院長繼續講,可是我們看了你兒子那雙腿潰爛得厲害,福利院暫時不能收養,必須讓你兒子腿上的潰爛部位治愈後,才能收養。
那怎麽行?胡鐵強犯難地說,他的那雙爛腿,醫院不是沒有治過,可是任何醫院都治不好。
是怎麽引起的?尖下巴問。
胡鐵強又將胡蛋蛋兒時嗜食鳥蛋鳥肉鑽林爬樹搗鳥窩的事兒,以及後來迷失在烙鐵城被烙傷雙腿的玄乎經過一古腦地講出來,那三人聽後,似信非信,一個個訝異地念叨,還有這種事?
這時,生怕福利院不收養胡蛋蛋的胡鐵強又繞回話題,徐院長,你講的那個事行不通,上麵已經發了通知,你不能就憑我兒子雙腿潰爛就不收養他吧!
他是個病人,我們收養有些麻煩,我們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不是醫生,隻護理、照顧他,不能給他治病。徐院長這麽解釋,也算是帶有推脫意味的開導。
不需要你們給他治療,隻要照顧他的生活飲食就行了。胡鐵強如此強調。
尖下巴湊近徐院長和他耳語一陣,徐院長又低聲對尖下巴說,你跟他講。
尖下巴清一清嗓門,站起來把胡鐵強拉到屋裏說,胡鐵匠,我看這樣,就你家孩子的事上麵確實發了通知,讓我們福利院收養他,可是他那狀況,我們實在犯難。單說他那一雙腿是病態的,你說得很玄乎,治不好,我們權且相信。問題是他那種狀態,特別是他那雙潰爛的腿散發出的氣味著實難聞,要是送到福利院去,可以說工作人員都不願意服侍,都害怕受到病菌感染。
胡鐵匠聽到這裏,愀然作色,樣子難看。他說,照你這麽講,你們福利院是不準備收養我那雙腿殘疾的兒子了。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講完。我剛才跟徐院長商量了,你兒子胡蛋蛋就由你自己護理,我們按照福利院的標準每月給你600元的生活護理費,看行不行?
尖下巴說到這裏,聽到那邊房裏胡蛋蛋在叫喊,爸,我餓了,想吃東西。
胡鐵強沒有回答尖下巴,而是到側邊房去拿出一盒餅幹送給另一間房裏的胡蛋蛋。胡蛋蛋拿著餅幹,饕餮著,嚼得嘣嘣響,臉上浮出一絲絲笑紋。望一眼跟著走進來的尖下巴,又對胡鐵強說,爸,什麽時候送我到福利院去?
胡鐵匠沒有回答,卻對尖下巴說,看,我孩子也想到福利院去。尖下巴半捂著鼻子回答,我剛才跟你說了,看那樣子行不行?
行倒行,要是我也病了,沒人照顧,我兒子該怎麽辦?還說遠一點,要是我死了,我兒子還不是要福利院負擔?!胡鐵匠把話挑明。
尖下巴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們每個月給你600元的生活護理費,實際是福利院出錢請你護理,而且你兒子由你自己護理最合適,任何人都不可替代。
胡鐵匠有點動心,便走近胡蛋蛋的鋪沿說,蛋蛋,福利院給錢我護理你,你不就是愁吃喝、照顧嗎?現在可以不愁。既然這樣,何必到福利院去呢?在家裏還強些。胡蛋蛋把餅幹嚼得滿嘴生津,唇邊還溢出濕濡的餅幹沫。他邊吃邊講,我不去福利院可以,你每天要買些好吃的給我。
尖下巴插嘴,你爸爸當然做得到,我們福利院的同誌還會經常來看你,尤其是逢年過節還會來慰問你。
胡蛋蛋當然不懂慰問是什麽意思,隻說,你們帶些好吃的來就行。
尖下巴說,當然會。邊講邊把胡鐵強的肩膀輕輕一拍,說就這樣定了。隨即走出房門,穿過堂屋,來到門前場子上,對仍坐在那兒的徐院長說,我已經和胡鐵強談好了。
胡鐵強也跟著出來,他問徐院長,要辦什麽手續嗎?徐院長說,我們起草一個協議,一式兩份,福利院和你都在上麵簽字,各執一份,然後每月按協議給你護理兒子的護理費600元不就得了?
胡鐵強沒有異議,當天下午就簽了協議,並且打條子領到福利院支付的本月護理費600元,他也竟自高興。
可是這個協議執行到第4個月,就發生變故。那是因為胡鐵強患了重感,要到醫院打吊針,最少得大半天或一兩天時間,這個時間段沒有人照顧癱瘓的胡蛋蛋可不行,他隻好一路上流著鼻涕,打著噴嚏,先不到醫院,先來到虎丘鎮福利院找到徐院長說明情況,繼而提出意見,這樣吧!把協議改一下,我每月隻要400元錢的護理費,還餘200元不要,每天由你們送飯給我兒子,因為有時候,我病了,連我自己都沒有人照顧,我哪裏還有精力照顧癱瘓的兒子呢?
那可不行,我們可以安排人每天送飯,但是扣200元不夠,最少得扣300元,否則沒有人願幹,你想一年四季時間長了,還多有雨雪天氣,這活兒難得堅持。再說福利院隔你們家有五六裏多路,錢給少了,誰願意幹?胡鐵強也是個直爽人,他說,那就扣300元吧!
福利院總算同意了,當天就安排人給胡蛋蛋送飯,下午把改好的協議拿到胡鐵強打吊針的鎮衛生院讓他簽上字兒。
這事算暫時擺平了,福利院準備安排一個專人給胡蛋蛋送飯,可沒人願意接受。最後決定由工作人員輪流著幹。就在胡鐵強住院期間,這個輪流送飯製已開始運行。
到第四天,胡鐵強康複出院,拿著自己的一份簽上字兒的協議,有些後悔,原來每月600元的護理費,現在隻一半了,這可不夠用,他不好意思找徐院長,要求重新承擔起全部的護理任務,隻把這個想法對一個送飯食的員工說了,員工回福利院向徐院長轉告,又把徐院長的話捎回來:你要恢複開始的作法不可能,協議非兒戲,定下來就有法律效應,不能隨便更改。
自此,胡鐵強就死了那份心,由於每月隻有300元護理費,不夠生活開銷,他就不自在了。隻得戴上墨鏡,重操舊業,把打鐵的爐件錘子什麽的裝成一擔,挑著遊走遠村近寨,偶爾也能接到生意,就把爐子燃起,鐵砧安好,給人打些鐮刀、柴刀和鋤頭之類的農用鐵器。以前是妻子做搭襠,現在一個幹吃虧。他便讓請他打鐵的東家著人幫忙扯爐、幫小錘什麽的。
自上次打鐵,鐵片飛濺打瞎了他一隻左眼後,再次打鐵,他十分謹慎,吸起教訓,手把火剪握得很緊,火剪把燒紅的鐵料夾得很牢,以致一錘砸下來,雖然火星四濺,鐵料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會脫落。
他思想不敢打野,高度集中,還時而囑咐幫錘的夥計,要用力均勻,不可麻痹大意,特別是新手,要避免打錘打塌了,錘子砸了自己或者傷了他人;有時候一不注意,還有可能被烙鐵燙著。
由於胡鐵強更加注意打鐵器的安全,工時相對以前拉長了,以前妻子在世時,打一件鐵器半天或一天就能夠完工,眼下所花的時間翻了一倍。但他認為這樣劃算,不出事,就沒有損失,雖然賺錢慢一點,也算是穩賺不虧。
自然他吃上了百家飯,每每打製幾件鐵器,都要在外麵住上幾天。那一次在獅王村,打製衝擔尖和彎刀近百件,一住就是半個多月不回家,他幾乎把兒子胡蛋蛋給忘了。當然他不用擔心,因為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輪流給兒子送飯,有吃的,不餓肚,這讓他在外麵攬活兒就比較放心。
一天上午,他欲將一把淬火的成型彎刀試試光火,可拿在手裏未穩,掉落在一塊石板上,“嘣咚”斷成兩截,通常是不會斷裂的,這是怎麽搞的?他感到奇怪而失意。
突然,一個從自家村裏來的熟人叫道,胡鐵匠,你還打什麽鐵哦?你兒子蛋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