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貢菜。”
    江臨說著，隨後又往鍋裏下了兩把。
    “是用萵筍去皮劃條，晾曬脫水製成的。涮三秒就吃，最是爽脆。”
    朱元璋夾起一根丟進嘴裏，哢嚓一聲響：“嘿！跟嚼脆骨似的！”他又連夾好幾根，“這玩意兒哪來的？咱從沒吃過。”
    “是四川特產。”
    江臨用漏勺給馬皇後撈了些。
    “等等！”
    湯和突然瞪大眼睛，“你說這綠棍棍是萵筍做的？”
    他拎起一根對著燈籠照，“萵筍不是軟趴趴的嗎？”
    江臨笑著解釋：“曬幹後纖維收縮，再吸水就會恢複脆性。就像...”他瞥見朱有容正在玩橡皮筋，靈機一動：“就像皮筋，拉長了變細，鬆開又縮回去。”
    徐達若有所思地嚼著貢菜：“這麽說，倒是和做臘肉一個道理？”
    “嶽父明鑒。”
    江臨給徐達斟酒，“不過臘肉靠鹽醃，貢菜全靠曬。要選秋高氣爽的天氣，在竹簾上晾夠七日...”
    朱元璋突然拍桌：“咱明白了！就跟曬稻穀似的！”
    他得意地灌了口酒，“當年咱放牛時，隔壁張老漢就愛曬蘿卜幹，咱愛帶著徐達、湯和、常遇春去偷...”
    話沒說完就被馬皇後掐了一把：“吃飯呢提什麽放牛！”
    她轉頭對江臨溫聲道：“好孩子，這貢菜確實爽口，明日讓禦膳房也學著做。”
    酒過三巡，朱元璋吃得滿頭大汗，龍袍的前襟沾滿了油漬。他癱在真皮沙發上拍肚子：“痛快！江臨啊，你小子這家宴比宮裏賜宴舒坦多了！”
    江臨正在收拾碗筷，聞言笑道：“父皇喜歡就好。”
    他從書房搬出個檀木箱子，“其實兒臣還有件新奇玩意兒...”
    “又有好東西？”
    朱元璋一骨碌坐起來，眼睛發亮。
    箱子打開，露出個黃銅打造的古怪儀器。
    兩個圓筒嵌在弧形支架上，底下是亮晶晶的金屬平台，旁邊還有幾個旋鈕。
    ‘這...這是千裏眼？”
    湯和湊過來，酒氣噴在鏡片上。
    江臨調整著反光鏡：“這叫顯微鏡，能看見肉眼瞧不見的東西。”
    “這套顯微鏡由物鏡、目鏡和反光鏡組成。”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鏡筒上雕刻的刻度，“物鏡負責放大，目鏡負責二次放大，反光鏡則把光線聚到載物台上。”
    他滴了滴水在玻片上，“父皇先請。”
    朱元璋狐疑地把眼睛湊上目鏡，突然“嗷”地一嗓子跳開：“有蟲！水裏有蟲在爬！”
    “什麽？”
    馬皇後嚇得打翻茶盞。
    江臨趕緊解釋：“那是水裏的微生物，本就存在的...”
    話沒說完就被徐達擠開。
    徐達霸著顯微鏡不放，獨眼瞪得溜圓：“老天爺！這蟲子腿上的毛都看得清！”
    他突然扭頭，“老湯你來看，像不像你胡子？”
    “去你的！”
    湯和罵罵咧咧地推開他，自己湊上去卻瞬間僵住。
    眾人隻見他後背漸漸繃直，手指死死摳著桌沿。
    “湯伯？”
    朱標擔憂地喚道。
    “這綠瑩瑩的圓球是何物？”
    湯和的聲音發顫，手指死死摳著顯微鏡的金屬底座。
    江臨湊過去看了眼玻片：“哦，那是藻類。”
    他調整了一下反光鏡角度，“就是水裏生長的微小植物。”
    朱元璋已經重新鼓起勇氣，把獨眼懟在目鏡上：“咱的個乖乖！”
    他猛地直起身，龍袍袖子差點掃翻茶幾上的果盤，“這玩意兒比繡花針尖還小，居然能看得這麽清楚？”
    馬皇後接過顯微鏡，保養得宜的手指輕輕轉動調焦旋鈕。
    當她看清玻片上那些遊動的微生物時，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精心描畫的柳葉眉皺成蚯蚓：“這...這水裏的蟲子喝了不會鬧肚子吧？”
    “母後放心。”
    江臨憋著笑解釋，“這些微生物大多無害，煮沸後更是什麽都不剩了。”
    他順手從果盤裏捏起一粒葡萄，“就像這葡萄皮上——”
    “等等！”
    徐達突然打斷，獨眼瞪得溜圓，“你該不會要說葡萄皮上也有蟲吧？”
    江臨笑而不語，用棉簽在葡萄表麵輕輕一刮，將取樣塗在新的玻片上。
    當顯微鏡下顯現出密密麻麻的酵母菌時，朱有容尖叫一聲躲到了柱子後麵，連最鎮定的朱標都變了臉色。
    “這...這..”
    朱元璋指著顯微鏡的手直發抖，“朕平日吃的瓜果...”
    “父皇別擔心。”
    江臨趕緊安撫，“這些微生物有些還能釀酒呢。就像您愛喝的葡萄酒——”
    “放屁！”
    老朱一拍桌子，“酒是糧食精華，跟這些蟲子有什麽關係！”
    “父皇別急，”
    江臨趕緊按住朱元璋拍桌子的手，那力道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這些不是蟲子，是酵母菌，比蟲子小千萬倍呢。”
    朱元璋瞪圓了眼睛，胡須一翹一翹的：“你小子少糊弄咱！明明看見它們在動！”
    江臨無奈地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塊透明薄片：“您再看看這個。”
    他動作麻利地從朱元璋的龍袍上拈起一根掉落的頭發，放在載玻片上。
    老朱狐疑地湊近目鏡，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咱的頭發咋變成黑蟒蛇了？”
    他猛地後退兩步，差點撞翻身後的朱標。
    馬皇後好奇地接過顯微鏡，當她看清放大數百倍的頭發表麵那些鱗片狀結構時，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天爺...這...這...”
    “母後，這就是科學。”
    江臨輕聲解釋，“萬物皆由更小的部分組成，就像沙子聚成山，水滴匯成海。”
    徐達突然怪叫一聲，“哎呀！這頭發縫裏還藏著虱子呢！”
    “什麽？！”
    朱元璋臉色大變，一把扯過自己的發髻檢查。
    江臨哭笑不得：“嶽父大人看錯了，那是頭發的角質層，不是虱子...”
    湯和已經迫不及待地搶過顯微鏡，對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老夫的指甲縫裏能跑馬！”
    眾人哄堂大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朱有容趁機擠到前麵：“我也要看！”
    她對著顯微鏡左瞧右看，突然驚呼，“夫君！我的睫毛像棕櫚樹！”
    江臨溫柔地攬住她的肩：“沒錯，這就是微觀世界的奇妙之處。”
    酒足飯飽後。
    朱元璋滿足地拍著肚子，龍袍的腰帶已經鬆了兩格：“痛快！比宮裏的禦宴舒坦多了！”
    江臨神秘一笑：“父皇，兒臣還有件好玩的東西。”
    他轉身走進內室，不一會兒推出來一個帶輪子的金屬箱子。
    “這又是什麽新鮮玩意兒？”
    湯和好奇地圍著箱子打轉，手指蠢蠢欲動地想掀蓋子。
    江臨按下箱側按鈕，蓋子緩緩自動打開，露出裏麵複雜的電子設備。
    一排排閃爍的指示燈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嚇得幾個文官後退了半步。
    “此物名為卡拉OK。”
    江臨取出兩個造型奇特的金屬物件，“這是麥克風，能把人的聲音放大。”
    朱元璋狐疑地接過一個麥克風，對著吹了口氣，被突然的“噗”聲嚇得差點脫手：“妖術？！”
    “不是妖術，是科學。”
    江臨笑著將麥克風連接到主機，又從箱子裏取出一捆五顏六色的線纜，“這是連接電視的，可以讓畫麵和聲音同步。”
    馬皇後看著江臨熟練地擺弄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設備，輕聲對朱元璋說：“重八，咱們這女婿怕不是魯班再世？”
    “魯班算個球！”
    朱元璋壓低聲音，“魯班能造出會說話的鐵盒子？”
    江臨已經完成了設備連接，電視屏幕上突然出現了絢麗的動態背景，伴隨著悠揚的前奏音樂。
    眾人不約而同地“哇”了一聲，朱有容更是直接蹦到了電視機前，手指戳著屏幕：“這裏麵有人跳舞！”
    “這是預設的MV畫麵。”
    江臨調整著音量旋鈕，“現在，誰想第一個唱歌？”
    滿屋子人麵麵相覷。“唱歌？”
    朱標困惑地皺眉，“江兄是說.....像樂坊那樣奏樂吟唱？”
    “差不多，但更隨意。”
    江臨拿起麥克風示範，“就像這樣——”
    他清了清嗓子，隨著音樂唱起《青花瓷》。
    清澈的嗓音經過麥克風放大，在房間裏回蕩。
    所有人都呆住了，馬皇後手中的茶杯傾斜，茶水灑在裙擺上都渾然不覺。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江臨唱完最後一句，屋內鴉雀無聲。
    朱元璋第一個回過神來，鼓掌拍得震天響：“好！”
    他激動得胡子直顫，“這鐵盒子竟能把你的聲音裝進去再放出來？！”
    “不是裝進去.....”
    江臨試圖解釋電子信號轉換原理，但看到眾人茫然的眼神，隻好簡化道，“算是吧，不過能隨時重放。”
    徐達已經按捺不住，一把搶過麥克風：“讓老夫試試！”
    他對著麥克風大吼一聲，震得音箱發出刺耳的嘯叫。
    “嶽父輕點。”
    江臨趕緊調整增益，“要像平常說話一樣，不用刻意喊。”
    湯和擠開徐達：“看我的！”
    他對著麥克風字正腔圓地念起《出師表》，活像在朝堂上奏事，逗得朱有容咯咯直笑。
    江臨切換了一首節奏明快的歌曲：“父皇，您要不要試試？”
    朱元璋連連擺手：“咱一個粗人，哪會這個.....”
    但眼睛卻一直盯著麥克風不放。
    馬皇後推了推丈夫：“重八，難得高興，你就試試嘛。”
    她轉向江臨，“有沒有適合你父皇的曲子？”
    江臨思索片刻，選了一首《精忠報國》。
    前奏響起時，朱元璋的眼睛亮了起來：“這調子.....有點意思！”
    “父皇，跟著屏幕上的字唱就行。”
    江臨遞過麥克風，又補充道，“就像您平時訓話那樣，把氣勢唱出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當歌詞出現時，他試探性地唱出第一句：“狼煙起——”
    聲音有些發顫，但很快在江臨鼓勵的眼神中找到了感覺。
    “.....江山北望.....”
    老朱越唱越投入，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麥克風，活像個搖滾明星。
    唱到“馬蹄南去人北望”時，更是激動得龍袍袖子都甩了起來。
    馬皇後驚訝地捂著嘴，她從未見過丈夫這般模樣。
    平日裏威嚴的帝王，此刻竟像個孩子般享受著單純的快樂。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滿屋子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朱元璋臉色微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但眼中的光彩比打了勝仗還亮：“痛快！比騎馬射箭還痛快！”
    朱標躍躍欲試：“江兄，有沒有適合我的曲子？”
    江臨笑著選了一首《滄海一聲笑》：“這首講的是江湖俠氣，正合太子殿下的氣質。”
    隨著音樂響起，朱標略顯拘謹的聲音漸漸放開，到副歌部分時，連徐達和湯和都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
    馬皇後輕輕打著拍子，腳尖不自覺地隨著節奏點地。
    “母後也來一首？”
    江臨適時地遞上另一個麥克風。
    馬皇後連忙擺手：“哀家哪會這個.....”
    但眼睛卻一直盯著屏幕上的歌詞。
    朱有容已經蹦到母親身邊：“母後試試嘛！我和您一起唱！”
    她撒嬌地搖晃著馬皇後的手臂。
    江臨選了一首旋律簡單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當溫柔的旋律響起時，馬皇後在女兒的慫恿下，終於小聲跟唱起來。
    起初聲音細如蚊呐，但在朱有容活潑的帶動下，漸漸放開了嗓子。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
    馬皇後的嗓音意外地清亮悅耳，唱到動情處，眼中甚至泛起了淚光。
    朱元璋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杯傾斜了都未察覺：“妹子.....你.....”
    他從未聽過妻子唱歌，更沒想到會如此動聽。
    一曲終了，馬皇後羞赧地低下頭，臉頰飛起兩朵紅雲。
    朱有容卻意猶未盡，拉著母親的手搖晃：“再來一首嘛！”
    徐達和湯和兩人為了爭搶這個麥克風差點打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