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李世民:請太子稱陛下!【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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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水河畔的延嘉殿。
    琉璃瓦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青銅獸爐吐出嫋嫋香煙。
    李世民摩挲著袖中的玉扳指,表情看不出喜怒。
    而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則眼觀鼻,鼻觀心的跪坐在階下,一言不發。
    直到門外傳來一道稟報聲。
    “陛下,太子在殿外覲見!”
    “宣!”
    李世民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個字。
    很快,李承乾就在雲端的帶領下,緩步來到了大殿。
    卻聽李承乾恭敬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談正事的時候,太子應該稱陛下!”
    李世民神色一正,莊嚴肅穆的提醒道。
    房玄齡等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
    而李承乾則有些哭笑不得。
    但再好笑,他都不會笑出來,於是再次恭敬行禮道:“兒臣,參見陛下!”
    “嗯,來人,給太子賜座!”
    “諾!”
    一名宮侍應諾一聲。
    很快就搬來一個墊子,讓李承乾跪坐回話。
    雖然李承乾早就弄出了椅子,李世民與眾臣也喜歡坐椅子,但唐朝的服飾,特別是官服,有一種褲子叫‘袴’,站起來的時候,跟平常的褲子沒什麽區別。可坐起來的時候,就跟有吊帶的黑絲差不多,特別不雅觀。
    所以,一般正式場合,人人都跪坐回話。
    “太子可知朕為何傳召你?”李世民抬眼看向李承乾,燭火在他眼角褶皺裏投下陰影,氣氛瞬間冷了幾分。
    卻聽李承乾不疾不徐的道:“兒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三日前,李靖傳來消息,我軍大敗突厥,活捉了頡利,朕以為是李靖活捉了頡利,沒想到是你的人活捉了頡利。”
    李世民依舊語氣淡淡的說道:“朕倒是想問問太子,朕有沒有給過你命令,或者旨意,讓你的人參與對突厥的戰事?”
    此言一出,窗外的蟬鳴突然靜了。
    一旁的長孫無忌也在這時屏住了呼吸,因為他怕李承乾將他牽扯到此事之中。
    畢竟當初在朔方,他是行軍道大總管,對突厥的戰事,他也能做主。
    然而,李承乾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反問李世民道:“敢問陛下,你所謂的我的人,指的是誰?”
    “怎麽,太子是打算不認賬了?別說你不知道欲穀設活捉了頡利的事!”
    “哦,欲穀設啊!”
    李承乾恍然點頭,然後又一臉疑惑的看著李世民:“誰說他是我的人了?”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旋即從皇帝寶座上坐了起來,居高臨下的道:“朕現在沒時間跟你兜圈子,說出你的條件,怎麽才能將頡利交給朕!”
    “嗬!”
    李承乾笑了:“父皇倒是爽快,但我確實不知道這事,要不我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再來稟報陛下?”
    “太子!”
    李世民額角十字筋暴突,隱隱有些壓抑不住內心的火氣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房玄齡,連忙開口道:“陛下息怒,請允許臣跟太子商議幾句.”
    說完,眼見李世民沒有拒絕自己,便扭頭看向李承乾,笑著道:“太子殿下,再過幾日就是重陽宴,陛下已經廣邀各國使臣,共同見證頡利投降我大唐,若到時候頡利不在,我大唐的顏麵恐怕有失,還請太子殿下為國著想.”
    “中書令嚴重了,我大唐的顏麵,不是一個蠻夷首領維護的!”
    李承乾平靜的回了一句房玄齡,然後抬頭看向李世民,又接著道:“敢問陛下,漢武帝可否算一位英主?”
    “嗯?”
    李世民微微一愣,旋即與房玄齡對視一眼,蹙眉道:“若論文治武功,漢武帝自然算一位英主。”
    “那漢武帝為何在曆史上褒貶不一,甚至貶低勝於讚美?”
    “這”
    李世民語塞。
    卻聽李承乾又道;“在兒臣看來,漢武帝之所以會褒貶不一,主要有五個原因。”
    “一,頻繁動用武力,勞民傷財,以致國庫空虛。”
    “二,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不斷舉行聲勢浩大的慶祝活動,肆意封賞,動輒千金,無限製的揮霍國家財力。”
    “三,雖然對忠貞之臣的批評,采取適當容忍,但依舊十分衝動,愛聽好話諛詞,重用奸人酷吏,自毀國家根基。”
    “四,重女色,疏遠端莊賢淑,寬人嚴己的衛子夫,致使以個人對鉤戈夫人的喜愛,導致一場巫蠱之禍的發生。”
    “五,迷信術士和長生不老之術,求仙問道,耽誤朝政,損害自己健康。”
    “綜上五點,結合漢武帝開疆拓土,將漢人文化推向頂峰,便是他褒貶不一的原因。”
    “這”
    李世民等人聞言,不由麵麵相覷。
    他們聽過許多曆史人物對漢武帝的評價和總結,但像李承乾這麽精辟的言論,似乎還是第一次聽說。
    一個個猶如茅塞頓開一般,醍醐灌頂。
    因為這種觀點不僅具有曆史價值,對鑒古照今的現實也非常有意義。
    特別是對想要開創古今第一盛世的李世民來說,意義非凡。
    卻聽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道:“太子能有如此見識,看來沒有白跟著太子少師學習”
    說完這話,又扭頭看向房玄齡,道:“以後太子可以到中書省借閱政事卷宗,早點學習政事也有好處。”
    “是!”
    房玄齡恭敬的應了一聲,正欲朝李承乾示好。
    但李承乾卻沒有理他,又自顧自的道:“陛下誤會了,我說這些,並非為了想學習政事,而是想提醒陛下,您現在正在走漢武帝的老路!”
    “你說什麽?”
    李世民臉色一沉:“朕怎麽就在走漢武帝的老路了?”
    “敢問陛下,漢武帝這五個原因,你哪個沒有占?”
    “混賬!朕占了哪個,你倒是說來聽聽!”
    “好!別的不說,就說好大喜功,父皇難道沒占?一個區區蠻夷首領歸降,你就要廣邀各國使臣,大宴群臣,那是不是以後我大唐,但凡征服一個蠻夷首領,都要如此?”
    “若是如此,陛下對得起災區那些食不果腹,飽受戰火摧殘的百姓嗎?”
    “這”
    李世民聽到李承乾這話,再次語塞。
    卻聽李承乾又道:“陛下常說,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敢問陛下,你心裏真有你的子民嗎?”
    “放肆!”
    李世民驟然惱羞成怒:“朕心裏有沒有朕的子民,不用你管!朕還不用你教朕怎麽做事!”
    說完,一步一步走向李承乾,語氣冷漠的道:“朕對你一忍再忍,不是朕真的懼怕你,而是你乃朕的兒子,你覺得朕對你們兄弟有失偏頗,朕給了你公正。”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你不要將朕對你的寬容,當作你放肆的資本,你是太子,亦是臣子!”
    “朕不怕跟你說實話,朕也不怕所謂的罵名,朕能發動玄武門之變,朕就不怕被人罵。你說是非功過,當由後人評說,朕也想通了,朕想做的事,朕就去做,哪怕是再廢一次太子!”
    嘩!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包括房玄齡,長孫無忌,杜如晦三人,都震驚得目瞪口呆。
    而李承乾聽到這話,卻十分淡然。
    這才是真正的李世民。
    一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真被所謂的禮法限製住了,那才怪了。
    至於有人會說,他若破壞了禮法,李唐以後的天下,注定會血雨腥風。
    其實,從他發動玄武門之變後,李唐以後的天下就注定了血雨腥風,跟他遵不遵崇禮法,已經沒多大關係了。
    就算曆史上的他一再強調禮法的重要性,依舊沒有用。
    因為他的子孫看到的是他的成功,破壞禮法的成功。
    所以,破壞禮法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李世民這樣的皇帝不可能不清楚。
    他所做的那些,除了成就他的明君風範,基本都是徒勞的。
    就像司馬懿的洛水之誓,注定司馬氏會成為一個悲劇。
    “陛下.”
    長孫無忌忍不住想要說兩句。
    李世民一個冷眼掃過去,他頓時就閉上了嘴。
    卻見李承乾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視李世民,平靜而淡漠的道:“陛下剛才說,要跟我談條件?”
    “嗯?”
    李世民眉頭一皺,然後冷聲道:“你想說什麽?”
    “我可以跟陛下談條件,隻要陛下答應我的條件,我就將頡利交給陛下!”
    “好!那你說!”
    李世民聽到李承乾願意談條件,頓時精神一震。
    卻聽李承乾平靜的說道:“我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讓馬周擔任戶部尚書,二個是讓我主持重陽宴,陛下不許幹涉我。”
    “不行!”
    李世民聽到李承乾的條件,想也沒想的便拒絕道:“朕不會答應你這兩個條件!”
    李承乾小手一攤:“那我沒什麽可說的了!”
    “你!”
    李世民氣得抬手一指,咬牙切齒的道:“你不要逼朕!”
    “陛下說笑了,你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我是你的臣子,哪有臣子敢逼皇帝的,我又不想造反!”
    “好好好!”
    李世民怒極反笑:“來人!給朕拿馬鞭來!!”
    “陛下!陛下!”房玄齡等人見父子倆要動真格的了,連忙出言勸諫李世民:“太子隻是一時衝動,陛下息怒啊!”
    “我不是一時衝動,我說的都是實話.”
    “反了!反了!來人!給朕將太子打入大牢!”
    “陛下!”
    “陛下不可啊!”
    眼見雲端帶著禁軍衝進來,長孫無忌與房玄齡心急如焚,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杜如晦,突然開口道:“陛下!太子以下犯上,確實該懲戒!”
    “克明,你!”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聞言,不由滿臉詫異的看向杜如晦。
    但杜如晦卻沒有理他們。
    隻聽他又話鋒一轉:“可太子犯事,理應交由宗正府處理,而非刑部,或者大理寺,所以,陛下不應將太子打入大牢!”
    “這”
    李世民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杜如晦會這樣說。
    但現在的他,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交給誰處理,直接擺手道:“那就將太子押往宗正府,交由宗正卿嚴加管教!”
    “是!”
    雲端應了一聲,立刻便將李承乾帶了下去。
    與此同時,延嘉殿外的一處樹林裏,一名偷偷關注延嘉殿的小宮侍,見李承乾被禁軍從殿內帶出,連忙低下頭,裝作打掃衛生的樣子。
    等李承乾與數名禁軍朝著宗正府方向走去後,才停下打掃衛生的動作,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自己,又屁顛屁顛的跑出樹林,來到一座水榭深處。
    此時,李泰正與王珪在水榭裏談經論文。
    卻聽李泰歎息著道:“我做了那麽多事,還是比不上太子啊!”
    “殿下的文采,長安無人不知,現在,殿下的能力,也被大臣們逐漸認可,殿下可不要妄自菲薄啊!”王珪笑著恭維道。
    李泰頓時眉梢一喜,好奇道:“隻是在長安有名嗎?他們還說我什麽了?”
    “除了長安,還有我們家族周圍,都在傳揚越王的美德,說越王不僅才華無雙,心地善良,誌向遠大”
    “哈哈哈,是嗎?他們真這麽說嗎?”
    “是啊!”
    王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話鋒一轉:“可是,僅僅這些還是不夠的!”
    “呃,”
    李泰的笑容一滯,不由滿臉尷尬的道:“有什麽不夠啊?”
    “回殿下,最重要的是對陛下的影響!”
    王珪拱手道:“太子之所以能越做越穩,主要是對陛下的影響,越王要想取代太子,首先也要影響陛下!”
    “這”
    李泰反應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追問道:“你有什麽辦法嗎?”
    王珪聞言,稍微沉吟了片刻,道:
    “臣仔細想過,當年陛下之所以取得勝利,他的文學館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而如今的太子,同樣在宮外建了太子府,所以,臣覺得,越王也應該建一座文學館。”
    “可是,太子建的也不是文學館啊?這文學館有什麽用?”
    “越王有所不知,太子雖然建的不是文學館,但太子府可以廣召賢才,就跟報館招記者差不多,裏麵人才濟濟!”
    “而越王建文學館,一可以增加陛下的注意,二可以籠絡一批人才,三可以擴大越王的影響!”
    “哦?”
    李泰眼睛一亮,不由有些興奮的道:“既然建文學館有這麽多好處,那我就建一座文學館!”
    “不!此事可沒有那麽簡單!”
    王珪搖頭道:“得陛下覺得有必要建立一座文學館,才可以!”
    “哈哈哈,那還不簡單?咱們給他找個理由就是了!”
    李泰突地開懷大笑。
    就在這時,剛剛在延嘉殿外偷聽的小宮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低聲道:“啟稟越王,太子在延嘉殿觸怒陛下,被陛下關入宗正府了!”
    “什麽!?”
    李泰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旁的王珪也滿臉詫異,不由連忙追問小宮侍:“可知發生了什麽事?”
    “回王大人,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聽陛下在殿內雷霆震怒,然後就看到禁軍衝進了殿內,將太子帶了出來!”
    “這”
    李泰與王珪聞言,麵麵相覷。
    片刻,才聽李泰滿臉興奮的道:“是不是太子惹惱了我父皇,要被我父皇廢黜了?”
    “越王不可胡言!”
    王珪嚇了一跳,連忙出言阻止李泰,然後環顧四周,發現沒人經過,才長舒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越王縱有天下之誌,也要懂得藏拙。就像當年的陛下,在沒有做足準備之前,懂得隱忍前太子與前齊王的針對,這樣才能成就大事!”
    “對對對,王師說的對,是我太心急了!”
    李泰反應過來似的,連連點頭,然後眼珠子一轉,又忍不住興奮地問道:“那依王師之見,我應該怎麽做?”
    “這”
    王珪看了眼李泰,又看了眼那名小宮侍,若有所思的道:“不瞞越王,依臣之見,您應該靜觀其變!”
    “啊?這是為何?”
    “回越王,原因有三,一,陛下此時應該還在氣頭上,越王若落井下石,反招陛下不悅。二,太子根基深厚,不會那麽容易被廢,越王當利用太子與陛下的矛盾,為自己牟利,而非對太子不利。三,臣與眾世家大族的人商議過,會鼎力支持越王,這種落井下石的事,不用越王出麵,自有人會出麵。”
    “對啊!”
    李泰聽到王珪這話,頓時一拍額頭,反應過來似的道:“王師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還有你們這些世家大族幫我,哪需要我出麵啊!”
    說完,不由朝王珪恭敬一禮:“感謝王師教導!”
    “無妨無妨.”
    王珪笑著擺了擺手,然後捋著胡須道:“陛下讓臣教導殿下,乃臣分內之事。而鼎力相助殿下,實乃被殿下之誌折服,由衷而做!”
    “嗬嗬.”
    李泰笑了:“王師過獎了。”
    說著,拿起手中的書籍,又收斂笑聲,老氣橫秋的道:
    “本王之誌,其實還要歸功於我那太子皇兄,是他啟發了我編書的興趣。一書在有,既可知道山川大勢,又可明白曆史典故,如同天下在握!”
    “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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