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化骨苔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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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蘅容的身軀劇烈顫抖著,幅度越來越大,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肆意擺弄。
    她的眼睛、鼻孔、嘴巴,竟同時滲出血液,殷紅的血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蜿蜒流淌,將她原本明豔動人的麵容,渲染得愈發猙獰恐怖。
    “我……我怎麽了?”
    溫蘅容驚恐地瞪大雙眼,眼中滿是對未知的恐懼,她已然察覺到身體的異樣,這種不受控製的可怕變化,讓她的內心被無盡的恐慌填滿。
    “我……我不想……死!”
    “救……救我!”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回蕩,透著絕望與無助。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向周圍的人求救,那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似在抓取最後的救命稻草。
    然而,沈滄溟和趙保卻如木雕泥塑般,毫無動容。
    他們毫不猶豫地往後退了幾步,與溫蘅容拉開距離,眼神冷漠得如同寒夜的冰霜。
    在他們眼中,溫蘅容的生死,仿佛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們伸出援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梁進果斷出手!
    他身形一閃,迅速來到溫蘅容身旁,一隻手穩穩地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掰開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早已準備好一碗符水,毫不猶豫地狠狠灌入她口中。
    梁進心裏也犯嘀咕,溫蘅容究竟是中了毒,還是身負重傷,亦或是染上了什麽奇奇怪怪的病症,他一概不知。
    但在他看來,沒有什麽難題是一碗符水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灌完符水後,梁進也往後退了些許,站在一旁,目光緊緊地盯著溫蘅容,密切觀察著她的狀況。
    可這變故還不止於此。
    梁進肩頭上一直乖巧的玉麵火猴,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緊接著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口鼻眼之中也開始緩緩滲出血液。
    這玉麵火猴肉身極為強悍,在諸多險境中都能安然無恙,可偏偏在劇毒麵前,毫無抵抗之力,這也是它致命的弱點。
    梁進見狀,立刻又取出符水,小心翼翼地給玉麵火猴灌了下去。
    此時,沈滄溟冷冷地開口了:
    “沒用的,她活不了的,不出半刻鍾她將會化為膿血。”
    他的聲音隻在梁進耳中響起,顯然是用上了傳音入密的功夫。
    梁進聞言,立刻轉過頭,目光如炬地盯著沈滄溟,質問道: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沈滄溟微微點頭,抬起手,朝著石窟頂部指去。
    石窟頂部深陷在濃稠的黑暗之中,但對於梁進這樣內力深厚、目力過人的武者來說,卻能看得清楚。
    隻見石窟頂部的岩石上,附著著一些黏膩的青黑色物質,乍一看像是苔蘚。
    可當梁進定睛細看,才發現這些根本不是苔蘚,而是密密麻麻的菌絲。
    這些菌絲吸附在岩石上,並不嚴密,正一絲絲從高空飄落。
    由於菌絲異常輕盈,它們往往要在空中飄蕩許久才會緩緩落到地麵,甚至有不少還能懸浮在空氣之中。
    但這些菌絲實在太細太小了,在這光線昏暗的環境裏,常人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
    沈滄溟繼續用傳音入密說道:
    “這是九淵之中化骨淵裏生長的化骨苔蘚,帶有劇毒。”
    “看來是那些大乾的狗官破壞了化骨淵,使得它們生長蔓延開來,如今都居然生長到了這個地方。”
    “這東西隻要落在人的皮膚之上,或者被人吸入口鼻之後,就會讓整個人慢慢融化,就如同地上那一灘灘膿血一樣。”
    “也隻有我們幽寰族的族人,才不懼這化骨苔蘚之毒。”
    “所以你沒事,我也沒事,真正的高手憑借護體真氣,也能抵禦。”
    “但像溫蘅容這種武功差,又非我族者,可就有來無回了。”
    看來之前那地上的一灘灘血水,就是因為武者中了這化骨苔蘚劇毒。
    梁進聽完,麵容冰冷。
    他大步跨到沈滄溟麵前,冷冷地注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沈滄溟,看來有些話我得跟你說清楚。”
    “你現在是跟我的,溫蘅容也是跟我的,她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不能內鬥。如果你僅僅是看她不順眼就要弄死她,那你就是在跟我作對。”
    “跟我作對,會死的。”
    梁進的眼中沒有絲毫殺意,也沒有憤怒,隻有無盡的冷漠,仿佛沈滄溟的性命在他眼中,真的輕如鴻毛。
    畢竟溫蘅容和玉麵火猴可都是梁進看重的戰力,尤其是玉麵火猴,要是它被毒死在這裏,沈滄溟十條命都不夠賠!
    沈滄溟不由得微微垂下頭,不敢直視梁進的雙目。
    他本就是梁進的手下敗將,在梁進麵前,氣勢自然矮了幾分。
    況且,他內心深處已經認可梁進有潛力取代大祭司帶領族人,所以對梁進多少還是有些服氣的。
    梁進繼續沉聲說道:
    “以後你要是知道有什麽危險,你別給我藏著掖著,最好坦誠一些。”
    “知道了嗎?”
    沈滄溟聞言,也隻能點了點頭。
    但他的心中,卻同樣充滿了不在乎。
    反正溫蘅容已經中了化骨苔蘚的劇毒,馬上就要死了,他又何必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去和梁進反駁呢?
    尤其他也不覺得自己做錯。
    梁進和自己是幽寰族僅剩的族人,他們的身份可不能曝光,否則一定會遭受大乾朝廷的追殺。
    而溫蘅容已經知曉了這個秘密,那她就該死!
    沈滄溟,可是在為兩人絕後患!
    他沒做錯!
    一旁。
    趙保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老者在他耳邊低語:
    “看他們的表情,顯然是狗咬狗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等你有機會和沈滄溟獨處的時候,你隻需要按照我們教你的告訴沈滄溟,沈滄溟就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的。”
    “如今那小美人和那猴頭中毒要死了,他們死了之後將會成為一個導火索。”
    老婦也在一旁猙獰地笑著:
    “等關鍵時刻,沈滄溟這個蠢貨要是能夠倒戈相向,背刺那小子一刀,嘿嘿……”
    “到時候那小子,恐怕連自己怎麽死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嘔吐聲打破了緊張的氛圍。
    隻見溫蘅容趴在地上,身體劇烈地起伏著,不停地嘔吐,從口中吐出大量黑色的液體,那液體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
    等到這些液體吐完,溫蘅容整個人的精神麵貌似乎好了很多,眼口鼻之中的血液也早已停止流淌。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喃喃自語道:
    “我好像……沒事了!”
    此時的溫蘅容隻感覺渾身有著說不出的輕鬆。
    這身體狀態,簡直比中毒之前還要好!
    沈滄溟聞言,猛地一愣。
    化骨苔蘚的毒,雖說不是什麽稀世奇毒,但卻是無解之毒。
    一旦中毒並且發作,從古至今,從來就沒有能夠活下來的先例!
    “讓我看看!”
    沈滄溟下一刻就衝到了溫蘅容的身邊,一把按住她的脈門,仔細地把脈。
    很快,沈滄溟鬆開了手,臉上寫滿了濃濃的驚訝。
    他不由得扭頭看向梁進,驚歎道:
    “難怪世人都說你的符水厲害。”
    “你的符水,竟然……真的能解化骨苔蘚的毒!”
    這一下,不僅僅是沈滄溟吃驚,就連趙保身邊的老者和老婦,也都驚得沉默了好一陣。
    這時,梁進肩頭的玉麵火猴也跳到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當把黑水吐盡之後,玉麵火猴重新恢複了活蹦亂跳的模樣,顯然它的毒也已經解了。
    半晌。
    趙保身邊的老者才開口道:
    “這個小子,這才第一次見到化骨苔蘚,對其毒性也沒有深入研究,怎麽就能解化骨苔蘚的毒?”
    “這沒道理啊,我們研究化骨苔蘚幾十代人,除了確定血脈可以抵抗毒性之外,也沒有研究出解毒辦法,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老婦則陰狠地說道:
    “這小子身上定然有一件能夠解百毒的寶貝!那所謂的符水,恐怕就是利用寶貝製造出來的。”
    “趙保,你以後在殺他之前,一定要先把這件寶貝給逼問出來!”
    趙保沉默不語。
    他以前隻知道大賢良師擅長用符水治病,隻當那符水是一種針對瘟疫的普通藥水。
    但是如今一看,這符水的神奇遠超他的想象。
    這個大賢良師,身上神秘的地方越來越多,以至於讓趙保隻感覺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人。
    梁進催促道:
    “好了,我們繼續趕路。”
    眾人於是再度前行。
    他們穿過了囚室區域,後麵出現的是更廣闊和黑暗的空間。
    在這裏,眾人發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許多已經腐化的藥材,還有一些瓶瓶罐罐,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切藥刀、杵臼、衝筒、乳缽、戥秤、碾船、藥罐等等製作藥材的工具。
    大量腐朽的桌子和藥架之間,有著不少穿著類似醫者服裝的枯骨。
    顯然這片區域,是用來製藥的。
    看得出關押犯人對於九淵岩牢來說,也隻是其中的一個功能。
    眾人在此並沒有過多停留,依然前行。
    這一路上,沈滄溟也終於改變了態度。
    他走在梁進身邊,使用傳音入密主動對梁進講解起一些情況:
    “你看到那些人首蛇身的犯人屍骸了吧?”
    “我沒猜錯的話,那是大乾的朝廷想要複製我幽寰族的血脈。”
    梁進聽到這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沈滄溟接著說道:
    “我幽寰族的血脈,來自於夔淵之中的神明,哪是那麽容易就複製的?”
    “當年我幽寰族幫助大乾狗皇帝奪取天下,惹得大乾狗皇帝眼紅,妄圖竊取我族血脈,可惜那狗皇帝卻沒想到我族人寧死不屈,看樣子那狗皇帝到死也沒能得到我族血脈。”
    “可那狗皇帝一定不甘心,他抓了這麽多人關押在這裏,進行秘密的試驗,才造就了這麽多人首蛇身的怪物。”
    這個說法,顯然是沈滄溟的猜測。
    但梁進卻覺得,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這樣一座不為人知的秘密天牢,本身就說明朝廷在這裏進行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梁進於是問道:
    “你知道皇帝為何失敗?”
    沈滄溟冷哼一聲,說道:
    “當然知道!”
    “隻有經過夔淵祝福的幽寰族族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血脈。”
    “而非幽寰族的外來者,他們在蛻皮澗強行進行血蛻儀式,就隻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梁進聞言,好奇地問道:
    “血蛻儀式?那又是什麽?”
    正問著的同時,眾人已經穿過了製藥區,來到了盡頭。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岩壁上三個巨大的山洞入口。每個山洞都寬敞得夠一輛馬車在裏頭疾馳。
    “這三個洞口,我們該進哪一個?”
    溫蘅容忍不住問道。
    沈滄溟此時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山洞外一些殘垣斷壁,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緬懷,仿佛在回顧著當年這裏的情形。
    良久,他長歎一聲:
    “這些山洞前,我族曾經在這裏修建了一座用於祭祀的大殿和兩座副殿。”
    “看來,它們已經被那幫狗官給拆了。”
    梁進看了一眼山洞前的地麵。
    隻見在那些剩下的殘垣斷壁之中,還有著大量的枯骨。
    這些枯骨都帶著精良的武器,穿著鎧甲,顯然他們生前在看守這三個山洞。
    顯然當年的六扇門也意識到這三個山洞十分重要,所以特地在這裏留下了嚴密的看守。
    沈滄溟感歎完之後,也很快穩定心神。
    他對梁進用傳音入密解釋道:
    “左邊的山洞,前往的是蛻皮澗,那裏就是舉行血蛻儀式的地方。”
    “中間的山洞,是族中禁地,除了族長和大祭司之外,嚴禁任何人進入。裏麵有什麽,我也就不知道了。”
    “右邊的山洞,是族內儲藏糧食、武器和財物的地方,並且也是一條可以通往後山的逃生通道,當年我就是從這裏逃出去的。”
    “起碼在我離開這裏之前,是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那幫狗官占領了這裏之後,有沒有對這裏進行改造。”
    梁進打開【千裏追蹤】的麵板,仔細查看起來。
    他可以看到趙惜靈、殘心、丁峰、古金福、沐木等人進入了中間的山洞。
    而其餘幾個梁進知曉名字的人,則分別進入了兩側的山洞。
    這讓梁進微微疑惑。
    難道不是所有人都應該跟隨著趙惜靈嗎?
    為何會出現兵分三路的情況?
    可眼下,梁進當然顧不了旁人,他得去找趙惜靈。
    當即,梁進就要朝著中間走去。
    可這時。
    隻見一道紅光一閃。
    梁進肩頭上的玉麵火猴,竟然徑直鑽入了那左邊的山洞之中。
    玉麵火猴速度極快,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這讓梁進微微皺眉。
    這玉麵火猴一向乖巧聽話,但它畢竟是野獸,始終獸性難以根除,一旦遇到能吸引它注意力的事情它就會擅自行動。
    顯然此時玉麵火猴已經被左邊山洞之中的東西所吸引。
    不過梁進對玉麵火猴倒也不是太擔心。
    玉麵火猴速度奇快,它若是遇到危險想要逃,那並不是難事。
    “不管它。”
    梁進說著,就要繼續進入中間的山洞。
    趙保卻忽然說道:
    “我去那邊。”
    說著,趙保徑直進入了左邊的山洞。
    這樣的狀況,讓眾人都微微意外。
    梁進看著趙保自顧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也不管他。”
    說完,梁進便進入了中間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