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帝都首肯了，大家也就坐下了。
    江霆坐在主位，顏景安和薑恬坐在一起，宇文卓挨著顏景安。
    如此一來，江霆的身側就變成了薑恬。
    幸好桌子夠大，他們的距離夠遠。
    本來以為隻有宇文卓來，他們置辦的酒菜不少，但也不是那麽的高雅精致。
    顏景安笑著對江霆說：“這桌菜是我夫人和找來的婆子做出來的，隻是一些粗茶淡飯，希望江兄不要嫌棄。”
    江霆隨意點點頭。
    來這裏吃飯本來就是碰巧了，他倒也不會非要主人家大動幹戈，給他整治出符合皇帝標準的一桌菜肴。
    宇文卓則是興高采烈地說：“我好久沒吃家裏的飯菜了，今天就嚐嚐嫂夫人的手藝。”
    在宇文卓家人的眼裏，這個人已經算是徹底管不住了。
    在京城當個武官，又有家族裏的人作為後盾，宇文卓的已經不低了。
    他如今也成了天子近臣，更是別人眼裏的香餑餑。
    可惜，他就是不成親。
    他家裏人都急壞了，尤其是老夫人，天天眼巴巴地等著她孫兒娶個孫媳婦回來，給他們宇文家綿延子嗣。
    然而人家說不娶妻就不娶妻，誰說了也無用。
    近日宇文卓又跟他父親吵了一架，早就多日沒回家了，否則他也不至於連家裏的飯菜都吃不上。
    “兩位不嫌棄，那就嚐嚐吧。”
    顏景安沒有多說，其實薑恬做菜的時候，他也幫忙洗菜來著。
    兩人在遊曆天下期間，總不能隨身帶著個婆子，能自力更生的就自力更生。
    成親以後，顏景安更是習慣了幫他的妻子洗洗菜，陪著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當然這些夫妻之事就不必讓天下之主知道了。
    在旁人眼裏，君子不入廚房，顏景安也懶得跟他們強調一些有的沒的。
    江霆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筷子菜，嚐了嚐。
    他不知道這菜到底是顏景安口中的婆子做的還是他的妻子做的，味道確實不錯。
    宇文卓更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大聲誇讚起了薑恬的手藝。
    作為這個家裏的女主人，薑恬看上去是個極有分寸的人，麵對丈夫友人的誇耀，她輕聲道謝，不卑不亢。
    她沒有露出誠惶誠恐的姿態，反倒讓大家都放鬆了許多。
    在飯桌上，顏景安非常自然地跟提起了他在翰林院的一些事。
    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仿佛被他拋之腦後。
    江霆平日裏獨自用飯時，自然沒人敢跟他說話，除非他們是不想要腦袋了。
    但顏景安樂意在飯桌上跟他提及這些事，江霆倒是很快就適應了。
    他來這裏，不也是為了跟顏景安聊這些事。
    宇文卓作為江霆的心腹，肚子裏也是有一些見識的。
    三個人交談甚歡。
    薑恬就在一旁微笑著聽著，並不開口。
    顏景安一邊跟江霆和宇文卓聊著天，卻沒有忽略過自己的妻子。
    他時不時給她夾菜，盛湯。
    宇文卓剛開始見到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下來。
    在他的心目中，好友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沒想到成了親，身上也沾了煙火氣。
    給妻子夾菜盛湯，宇文卓記憶中他的父親可從來沒為他母親做過。
    在他的父親眼裏，他的母親的確值得尊重，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絕對不會屈尊降貴，以將軍身份為他的妻子做任何體貼的事。
    況且他父親不止他母親一個女人，姨娘更是養了一堆。
    宇文卓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其實對於女子有些說不出來的厭倦。
    三個女人一台戲，那些妾室為了爭寵，每天都要演好幾台戲。
    宇文卓煩不勝煩。
    看他父親被人爭奪，還樂在其中，宇文卓更是反感不已。
    他離開了家，也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發覺這些有權有勢的男子行事風格大多一樣。
    他不得不承認，如同顏景安這般疼愛妻子，敬重妻子，與妻子恩愛的男子，還是極少見的——至少他沒見過。
    多數的人有錢就想再娶個妾，哪怕是長工也是這般。
    “子慕，你在看什麽，是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宇文卓，字子慕。
    一抬頭，看到顏景安正笑著看他，宇文卓這才發覺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拿著筷子半天沒動。
    “不不不，極合胃口，我隻是看著你與嫂夫人如此恩愛，有些感慨而已。”
    宇文卓有什麽就說什麽，不覺得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顏景安笑了笑，看著旁邊的妻子：“往後你也會遇見令你一見傾心的女子。”
    薑恬悄悄扯了他一下衣角，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在飯桌上聊這些事。
    顏景安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溫柔，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繼續跟帝王剛才的話題。
    江霆則是冷冷地打量了宇文卓一眼，這才繼續與顏景安談論起來。
    比起宇文卓的感慨萬千，江霆顯然是藏得住情緒的人。
    他全程都一個表情，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下屬與妻子恩愛，家中和睦安寧，作為帝王的他應該慶幸。
    否則下屬為了家裏的瑣事被牽扯了精力，無法完成他交代的目標，還不是連累了他的計劃。
    至於為什麽顏景安對待妻子如此疼愛，江霆並不想去了解。
    不過，看到顏景安毫無芥蒂地把薑恬咬過了、放在碗裏的菜夾起來，填進嘴裏，江霆還是一驚。
    或許他的目光太過於明顯，顏景安察覺到了，看江霆的視線凝聚在了自己手裏的筷子上，顏景安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夫人有些挑嘴，又不喜浪費，我習慣吃她的剩菜了。”
    他這話剛一說出，薑恬就在一旁掐了他一下。
    力度雖然不大，顏景安卻連忙笑著求饒：“我說錯了。”
    宇文卓看著這對夫妻的模樣，簡直是不忍直視。
    平白無故地，顏景安就跟變成了三歲小孩似的，真心讓人沒法看。
    宇文卓感覺自己的牙又要被酸倒了：“顏兄，你注意些……”
    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畢竟是他非要來人家家裏吃飯，主人家招待得也不錯，他還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