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就是條狗,也得托生在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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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忠正式歸附劉營。
    趕巧劉備為了備戰河北戰事,新置一營,即將之交付給黃忠。
    令他仍為中郎將,負責訓練此營。
    黃忠既然善射,則將此營設為神箭營,專門訓練弓弩手。
    黃忠欣然領過,即於校場上試試小夥子們的身手。
    射箭極吃臂力,射術的訓練更是需要經年累月方可小成。
    黃忠也需先做考核,若不合格的,則不能成為弓手。
    “所選多為精壯健兒,老將軍盡管試煉便是。”
    李翊走至近前,向黃忠介紹。
    這些年輕小夥子都是他精挑細選的,很多都是孤兒,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加入神箭營後,這便是他們唯一的家了。
    至於成為孤兒的原因,自然還是受亂世的影響,死於戰禍。
    所以,他們從軍入伍之後,不單單隻是混口飯吃。
    更多也是懷著對亂世的痛恨,誓要終結這混亂的世道。
    李翊給他們灌輸的思想理念,便是,“匡扶天道,救護蒼生。”
    隻有有信念的軍隊,打仗才能爆發出卓越的戰鬥力。
    黃忠聞言一點頭,對眾人喊道:
    “射術要領,若無人引領,頗易誤入歧途。”
    “若要射箭,就需要尋一目標,名曰‘審的’。”
    “若不懂如何‘審的’,便如盲人射箭,失之準心。”
    這些新入營的小夥子,大多都是十三四歲,大一點的也就十五六歲。
    按李翊的想法,讓他們好生訓練個幾年,未來便能投入到河北戰場中去。
    現在都是一根根好苗子,自是不需要他們上陣殺敵的。
    平日在軍營校場裏訓練,也見了不少老兵射箭。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
    所以當眾人見黃忠如此鄭重其事的講解射箭之法時,眾人無不覺得詫怪。
    射箭有那麽難嗎?
    拈弓搭箭,然後射出去。
    至於準不準,還不就是多練練的事兒?
    何至於講這般多的大道理?
    故而有人不禁發問:
    “將軍,這箭矢之的,用雙目看去便是了。”
    “難道還有甚說法?”
    黃忠見此,彎唇笑了笑。
    老師最喜歡的,就是主動提問的學生了。
    因為有了問題做引導,老師便能順勢講解下去。
    “用雙目去看,當然無錯。”
    “然說來簡單,其中卻大有學問。”
    “汝既發問,那我且問汝。”
    “發矢之時,汝這雙目該看向何處?”
    呃……
    那人有些傻眼,被聞得莫名其妙,怔怔答:
    “自是看向欲射之處。”
    哈哈……
    黃忠發笑搖頭,“非也,非也。”
    “若如汝之所言,怕是連箭在何處都不知曉。”
    “這箭一旦離弦,更不知射往何方了。”
    說著,稍稍一頓,將鐵胎弓舉起,對眾人說道:
    “臨發矢時,有人慣於目視箭簇。”
    “亦有人慣於目視弓左,皆謬也!”
    “若隻看箭簇,隻怕箭簇雖正,而箭杆不正,所射之箭必然偏斜。”
    “若目視弓左,雖能看清目的,箭矢卻被弓身遮擋。”
    “此將難以辨視箭簇,不知箭簇位置指向,便不過是亂射一氣罷了。”
    眾人皆聚精會神的聽著,包括李翊在內。
    李翊雖不用上陣殺敵,但平日鍛煉身體,也喜歡射箭玩玩兒。
    這已經是古代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了。
    隻有親身射過箭的人才知道,這玩意兒有多累。
    此外弓箭手之所以難訓練,是因為他不止要練箭術,還得練近戰肉搏的能力。
    古人雲,“臨陣不過三矢。”
    意思是真當兩軍對壘打起來了,人家的騎兵衝過來。
    給弓箭手留足的時間,就隻夠他射三箭的。
    至於躲在人群後麵拋射,這也是不切實際的。
    因為古代造箭成本很高,你真要射箭,就必須得給我射準。
    哪能當加特林一樣胡亂射擊?
    所以,為什麽說陳王劉寵那三千蹶張士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呢。
    因為那都是正宗的弓弩手,訓練成本極高。
    黃忠繼續侃侃而談,將自己多年的心得教予年輕後輩。
    “故射箭,目之所視,不可單看一處。”
    “應起自箭杆,連至箭簇,再延之直達於箭矢之的。”
    “如此一來,欲射之的,大小遠近皆了然於心。”
    “此為‘審的’之正法也。”
    說著,
    黃忠挽起袖袍,拈弓搭箭,一箭正中紅心。
    然後又對眾人補充說道:
    “五十步外之射,可用此法。”
    “而五十步以內者,射法則與騎射相類,便另作別論。”
    “不論步射騎射,箭矢之的,即射者之意也。”
    “意在心而發於目,不可不知也。”
    “爾等須謹記。”
    眾人紛紛頷首,默記於心。
    黃忠見眾人似懂非懂,隻指了指箭靶,大聲笑道:
    “射術非一日之功,汝等且照我之法試之。”
    “假以時日訓練,未嚐不能為養由基、李廣也!”
    眾人謝過,各自取弓取箭,訓練去了。
    黃忠在一旁認真督促,不許眾人偷懶懈怠。
    李翊則在一旁靜靜觀看,見眾人這般有精氣神兒,他也頗感欣慰。
    正練時,忽聽得一聲慘叫。
    立馬引來眾人目光。
    隻見一士兵,扶著傷臂,血流如注,痛不可當。
    “……這是怎麽回事!”
    李翊走過來,表情嚴肅。
    眾人誠惶誠恐地向李翊解釋道:
    “稟、稟郯侯,適才我等對練時,不慎將之砍傷。”
    “刀刃著得深,血止不住了!”
    李翊一頷首,舒口氣道:
    “習武本多凶險,難免擦著碰著。”
    “去給他取藥來。”
    此時,不發一言的張仲景走了過來,這本是他之所長。
    隻看一眼,便道:
    “還好隻是皮肉傷,並未傷及髒腑。”
    話落,又從懷間取出一味藥來。
    “山人這裏倒有一味金瘡藥,不妨給他試試。”
    “待藥敷好,三月內莫劇烈活動,筋骨愈合,便可無恙。”
    李翊順手接過,道,“多謝,正好軍中藥不多了。”
    張仲景自家研製的金瘡藥,肯定是比徐州用的藥要更好些。
    李翊親手為這名傷兵包紮,那傷兵自慚道:
    “……使、使不得郯侯,折煞我也。”
    李翊也不多言,隻是認認真真地替他包紮好傷口。
    張仲景在旁側默默看著。
    暗想李翊貴為縣侯,徐州二把手,卻願意放下身段,親自為底層士兵包紮傷口。
    倒是一個心懷仁義的善人。
    遂忍不住讚歎道:
    “……郯侯真善也!”
    李翊笑著說道:
    “張神醫說的哪裏話來?神醫救傷治病,活人性命,才是真正的大德之舉。”
    “神醫之德行傳播鄉裏,民眾素來敬愛有加,李某雖身在徐州,亦間或耳聞。”
    嚴格意義上講,張仲景的曆史地位是要比華佗更高的。
    因為他是真正有醫書傳世,即《傷寒雜病論》和《金匱要略》。
    而華佗的《青囊書》卻失傳了。
    但華佗卻被載入了史冊,而張仲景卻沒有。
    這並不是因為華佗一定比張仲景更優秀,而是因為張仲景的身份定位太過模糊。
    張仲景是跟曹操、袁紹一代的同齡人,並且當過長沙太守。
    而問題出就出在這兒。
    史書給人列傳,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定位。
    而若是把張仲景放在太守類別裏,他實在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政績。
    可要是把張仲景放在江湖人士裏的方技傳裏,張仲景也不夠格。
    因為方技傳裏的名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都和當時時代裏的重要人物產生過交集。
    即這些江湖術士,要想青史留名,還是得依靠書寫史書的“勝利者”。
    比如位列方技傳之首的華佗,跟曹老板直接接觸,自然能夠青史留名。
    剩下四人,
    樂師杜夔,給曹操奏過曲兒。
    相士朱建平,給曹丕看過相。
    解夢師周宣,給曹丕解過夢。
    方士管輅,是司馬昭的至交。
    所以不難發現,這些能留名的江湖人士,都與各自年代裏最頂級的人物有過交集。
    反觀張仲景呢,
    比起其他人多和王侯公卿打交道。
    張仲景卻是紮根於基層,踏踏實實地為了一方百姓,利用自己的醫術,救死扶傷。
    “……咳咳,天有好生之德。”
    張仲景一捋胡須,“今世人飽受災禍,已是活之不易。”
    “地動雷震、旱蝗雨澇,皆乃天定也。”
    “惟身體康健可由人自圖,豈能不惜?”
    許是被李翊打開了話匣子,張仲景一發將心中感想傾訴了。
    “山人平日走遍四方,為人行醫看病。”
    “輕者,或胸咳腹痛,不乏折磨。”
    “重者,則病入膏肓,身如朽木,隻待一死。”
    “至於那些跌打損傷的,輕者筋骨腫痛,傷口流血。”
    “重者惡瘡發膿,肢斷軀殘……”
    “許是郯侯見我尋醫問診,見得多了。”
    “然殊不知我每見有病者求醫,心中亦是痛苦難當。”
    “螻蟻尚且貪生,人又情何以堪?”
    李翊聽罷,亦覺感慨。
    這個時代的統治者並不重視醫學。
    光看史書上的列傳就知道了,
    華佗這樣的醫者,被和樂理、相術一起劃分到了“方技傳”裏麵去。
    方技在古代被視為賤業。
    張仲景好好的公家子弟,卻毅然決然選擇投身到醫學中去,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張神醫所言甚是。”
    李翊連忙在一旁附和,“我雖鮮少行醫,然從軍旅。”
    “目之所見,皆戀生懼死之容。”
    “耳之所聞,俱哀痛流涕之聲。”
    “我之所見所聞者,俱是掙紮苦痛、傷病死亡……”
    張仲景聽罷,搖頭歎息。
    人生在世,常有諸多災禍,活命已是十分不易。
    若再同類相殘,卻不知還要死傷多少人。
    “……是故我欲請張神醫留在徐州。”
    見張仲景入神,李翊終於道出了真實想法。
    “……嗯,嗯?”
    張仲景一挑眉,“郯侯方才說什麽,要山人留在徐州?”
    “……是也。”
    “張神醫曾說我們這些上位者該去救社稷江上,神醫則要去救生民百姓。”
    “然此二者並不衝突。”
    “不論治世亂世,世人總受病痛折磨。”
    “留在我徐州治病看人,不也是治人嗎?”
    張仲景搖了搖頭,“山人不是那個意思?”
    “哦?難道我徐州人不是人?”
    李翊笑著追問道。
    唉……
    張仲景歎口氣。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醫術不是王侯公卿的私人財產。
    他希望即便是最底層的百姓,也能夠看病問診,而非貴人專利。
    李翊也不開玩笑了,實話實說道:
    “好了,不瞞張神醫。”
    “我已勸說劉將軍,在徐州大設醫署,發展醫學。”
    “正是尚缺一位總管各地醫者的醫官。”
    “張神醫曾任長沙太守,有治官經驗,醫術更是神乎其神,可以服眾。”
    “放眼徐州,再無比張神醫更適合的人了。”
    “若張神醫首肯,那麽徐州五郡、淮南兩郡,兗、豫三郡的所有醫署統籌,盡歸張神醫一人管轄。”
    “張神醫看是如何?”
    李翊正式向張仲景拋出橄欖枝。
    張仲景雖然厭惡做官,但若是發展醫學的話,他是舉雙手讚成的。
    尤其這個時代的統治者並不重視醫學的前提下,竟能見到一位願意大力發展醫學的上位者。
    光是出於這一點,張仲景都必須要予以支持。
    但李翊開出的條件還不止這些。
    他不僅許給張仲景高官厚祿,還不用讓他朝九晚五。
    “張神醫就在下邳總管各地醫署,為醫者言傳身教。”
    “我也會聚集徐州各地精妙醫者,齊來下邳,與張神醫一同研究傷寒症。”
    “我們可合力將《傷寒雜病論》這部著作完成。”
    “誠如是,亦是福澤萬民之事。”
    “此豈非一件美事耶?”
    講到這兒,張仲景終於心動了,向李翊拜道:
    “承蒙郯侯看得起山人,山人願為徐州效犬馬之勞!”
    ……嗬嗬,好好好!
    李翊大喜,終於把這位漢末神醫給搞到手了。
    要知道,在東漢末年,戰亂頻仍。
    疫病流行,死亡枕藉。
    不知有多少人死於瘟疫。
    而張仲景恰好是眾多神醫中的,防疫高手。
    光這一點,就比華佗更加重要。
    華佗是外科手術的高手,但他治病一次性隻能醫治一人。
    遇上大規模的傷病,他就忙不過來了。
    但張仲景的防疫之術,卻能夠有效的遏製瘟疫擴散。
    這對於一個軍閥而言,簡直是一筆巨財。
    若是赤壁之戰的曹操有張仲景在,銅雀台可鎖二喬否?
    總之,徐州除得了猛將黃忠之外。
    更有神醫張仲景的加入。
    待李翊將張仲景引薦給劉備,說明此事後,劉備當即同意發展徐州的醫學業。
    將整個徐州,連帶著淮南、兗、豫等地的醫署盡數交予張仲景管轄。
    張仲景請求劉備為病人無償治病。
    然此舉終究過於理想化。
    畢竟用藥成本在這裏,尤其將來遇上河北這樣的大規模戰事,不知得用著多少藥。
    別說無償治病,便是有償,也得嚴格控製藥量。
    為此,李翊於中周旋。
    決定就於治所下邳一郡,可以為百姓無償治病。
    但這個無償,隻針對戶籍在下邳的人。
    外地來的依舊得付錢,畢竟成本在這裏。
    此前,
    發展徐州經濟的時候,李翊就在下邳投入了最多的資源,完善各項基礎設施。
    使得下邳的農業、手工業,絲織業飛速發展,經濟騰飛。
    下邳已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了。
    現在更是直接保障了下邳人民的醫療衛生。
    由此,
    下邳醫有仲景之術,學有名士孔融置辦的名牌大學。
    政治環境穩定,軍事力量強大。
    吏治清廉,風景宜人。
    人均收入,更是名列中原各郡前茅。
    為此,坊間便有傳言:——就是條狗,也得托生在下邳。
    下邳的戶口,也變得搶手起來。
    一開始,不少民眾托關係,獻人情,希望把戶籍遷到下邳來。
    但後來,李翊發覺下邳的人口增長過快,導致管理混亂。
    並且激發了一係列社會問題。
    同時他地來的百姓,導致了原有屬地勞動力減少。
    為此,李翊及時叫停,嚴格控製外來戶數量。
    這事兒,才算完。
    但不管怎麽說,
    在備戰河北戰事的期間,徐州尤其是治所下邳,蓬勃發展。
    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
    不表。
    ……
    ……
    江夏,沙羨,西山。
    一匹純白的駿馬躍出草叢,四蹄敲打在鋪滿鵝卵石的河灘上,發出猶如戰鼓進擊般的急促鼓點。
    孫策單手持韁,另外一隻手則重重地拍了一下馬臀。
    速度加快了幾分。
    他隻單人單騎,在山中狩獵。
    此時的他,正可謂意氣風發。
    先是成功脫離袁術掌控,在吳地紮根,然後南滅會稽王朗,襲取豫章柴桑。
    期間還得到了朝廷的敕封,封爵吳侯。
    還得到了朝廷的默許,命他引兵西攻荊州劉表。
    前不久,孫策舉兩萬大軍進兵江夏,大破黃祖。
    斬敵萬餘眾,俘其妻子兒女,戰船千餘,金銀財貨無數。
    可以說,即便退出江夏,就此返回江東去。
    孫策此次出師,都並無損失,反倒賺了。
    但持得勝之師,哪有中道而還之理?
    現在更應該采取周瑜的戰略,趁著勢頭正好,一舉拿下荊州,然後進取巴蜀。
    則大事可成,大業可興也。
    現在孫策屯兵於沙羨,稍作休整,等著周瑜從後方運糧過來。
    便繼續向襄陽進兵。
    中間等的時間無聊,孫策每日便出來狩獵遊玩。
    此時已是開春,南方熱得早,處處皆有孟夏氣象。
    適才見著一肥鹿於澗中躍過,孫策興奮得催馬去趕。
    從肩上取下鐵胎弓,利索地搭上一支青綠色的竹箭。
    可未等孫策發箭,忽聽得叢林處一陣響動。
    孫策虎目一凜,即握住弓身,左臂輕轉。
    將箭頭反過來,對準叢林處。
    少時,林中竄出來三個人,
    俱是徒履跣步而來,身無甲胄,各持一副木弓、長槍。
    孫策即勒住戰馬,厲聲問:
    “汝等何人!?”
    滿弓的姿勢依舊保持著,緊緊地瞄著三人。
    三人見了孫策,亦覺驚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一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壯著膽子走來。
    向孫策半跪抱拳說道:
    “啟稟主公,我等是韓當韓校尉的部屬,奉命來此射鹿,以充軍糧。”
    “……原來如此。”
    孫策拖長了聲調,將手中弓箭輕輕放下。
    轉而笑著問道:
    “既如此,爾等今日可有收獲?”
    那三人羞慚地說道:
    “今日時運甚是不濟,隻獵得一隻山雞,一隻野兔。”
    “至今尚未獵著什麽大物。”
    說著,將山雞、野兔拿來給孫策看。
    孫策一頷首,彎唇笑道:
    “莫要急,打獵這事兒心急不得。”
    “我今日出門,也還未有收獲。”
    “適才見著一隻肥鹿,從林中穿過,汝等可與我……”
    話還未說完,那名半跪的漢子猛然起身,一槍刺向孫策麵門。
    孫策大驚,即側身躲過。
    伸手想去拔劍,不想馬兒受了驚嚇,身子一躍。
    竟把劍刃墜在地上,隻留下了劍鞘。
    身後兩人見開打了,也是急忙綽起木弓,朝孫策射去。
    孫策慌忙伏在馬背上,又驚又怒:
    “汝等是何人?敢來害我耶!”
    當先那名漢子大聲吼叫道:
    “狗賊!可還記得被汝絞死的許貢否?”
    “吾等乃是許貢門客,特來為其報仇!”
    正說時,身後漢子的箭矢已照麵射來。
    正中馬頭,馬兒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便一頭栽地。
    孫策身形矯健,慌忙避過馬兒沉重的身軀。
    一個鷂子翻身,竄進了林子中去。
    隻進去的一瞬,便聽得林子外響起了羽箭的劈啪聲。
    一箭正中孫策麵門。
    從他腮幫射過,撞飛幾枚臼齒,然後刺入口腔,紮入另一側。
    立時血飛濺,麵似桃紅。
    孫策顧不得疼痛,隻一手撫臉,一手持劍鞘遮擋。
    “殺賊!!”
    三名門客,見孫策負了傷,更加振奮。
    挺槍往林中殺去。
    孫策別無器械,用劍鞘揮打拒敵,且戰且走。
    被三名門客刺中數槍。
    “狗賊,受死!”
    一名門客挺槍殺到,照著孫策眉心便要刺去。
    地麵突然微微發顫,遠遠傳來無數急促的馬蹄聲。
    似有大隊人馬不斷迫近。
    “孫將軍!主公!”
    呼聲此起彼伏,不斷靠近。
    孫策淩空一腳將眼前之人踹倒在地。
    身子一踉蹌,循著聲音往前趕去。
    三人在身後追。
    迎麵正撞見程普,引數十人馬趕至。
    “啊!!主公,這!!”
    程普見著孫策渾身是血,滿臉的難以置信。
    孫策卻不顧的許多,大聲呼道:
    “殺賊!”
    “喏!!!”
    程普目眥欲裂,拔劍在手,引眾上前,將三名門客團團圍住。
    各自拔刀拔劍齊上,將三人砍作肉泥。
    直至麵目全非,才覺泄憤。
    才回頭來救孫策,卻發現他血流滿麵,被傷至重。
    早已經不省人事了。
    “主公啊!!!”
    程普大叫,眼中幾乎要滴出淚來。
    心中悔恨不及。
    早知道就該堅持己見,執意護隨,也不至於使孫策單身在外,遭小人伏擊。
    乃至重傷至此!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程普取刀割下戰袍,將孫策身上的傷處裹好。
    在眾人擁護下,小心翼翼地送回沙羨。
    由於孫策負傷,原本打算繼續進軍的吳兵立時失了主心骨。
    隻得就此停歇。
    程普先找人與孫策醫治傷勢,又尋著其他將領問道:
    “主公負重傷,不能統軍。”
    “前日備戰許久,可要就此回吳地?”
    話音方落,眾人皆沒有提出異議。
    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麵露不甘,畢竟現在勢頭正好,剛剛擊敗了黃祖,侵吞江夏半壁。
    卻因為這樣一件突發事件,而不得不宣告中止。
    時周瑜押糧回來,聞說孫策重傷,急急忙趕來查看。
    見孫策不省人事,乃責備眾將道:
    “吾此前命汝等好生照看好主公,汝等緣何不聽我言?”
    程普麵露羞慚之色,攬責道:
    “此普之過也,主公之前執意要孤身獵鹿。”
    “我拗不過他,便……唉……”
    “哼,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周瑜冷哼一聲,又問,“可有差醫者看過?”
    程普頷首,忙道:
    “適才醫者來過,為主公敷了些傷藥。”
    “隻是沙羨小地,尋不著好的醫者,不妨回吳地另尋神醫。”
    周瑜大聲道:
    “伯符現在重傷不醒,哪能折騰周轉?”
    顧雍有些擔憂地說道:
    “劉表知失了江夏,必舉兵來攻。”
    “現在主公重傷不醒,不能夠理事,賊兵若來,如何拒之?”
    周瑜眉頭一皺,沉吟半晌,緩聲道:
    “現在隻有先等伯符醒轉,方能夠決定之後何為。”
    微微一頓,忽的想起些什麽。
    周瑜又對眾人說道:
    “現如今我等身在江夏,聞說長沙太守張仲景,醫術高明,何不請他過來施救?”
    長沙就在江夏南邊,兩地緊挨著,相去不遠。
    程普擔憂地說道:
    “今我等與荊州開戰,張仲景乃長沙太守,劉表麾下之人。”
    “焉肯施救?”
    周瑜說道:
    “我聞張仲景早有棄官歸隱之心,料醫者仁心,今見患者,未嚐不肯施救。”
    “況如今無計可施,縱不應允,也該一試。”
    眾人乃從其言,遣使去往長沙尋找張仲景。
    一麵仍命醫者治療孫策。
    醫者對眾人說道:
    “孫將軍傷勢極重,須靜養百日,方可無虞。”
    “若怒氣衝激,其瘡難治也。”
    眾人謝過,賜酒肉謝之。
    約過兩日,孫策醒轉。
    問眾人諸事,眾人一一答之。
    孫策聞言,乃要起身,強撐著身體爬起。
    周瑜急忙勸道:“伯符忘醫者百日調養之言耶!?”
    孫策咬緊牙關,恨恨道:“某如何等得百日?”
    “若劉表聞我傷重,必來取江夏,攻之甚急。”
    “我必須前去統軍,以慰軍心。”
    顧雍亦在旁側勸說道:
    “孤城難守,將軍又受了傷。”
    “此前敗黃祖時,已大有收獲,不若就此歸吳地,別圖良策。”
    孫策為人最是性急,怒道:
    “江夏之地,乃我等浴血拚殺所得。”
    “豈可拱手退還?”
    “我還要與劉景升爭奪荊州,哪能就此回去?”
    周瑜再勸:
    “荊州隨時可取,若伯符身子挨不住,江東大事何人來治?”
    聞言,孫策這才稍有冷靜,但依舊不肯退兵。
    周瑜為了開導他,便安慰說道:
    “我已命人去長沙請了張仲景張神醫過來,聽聞此人醫術高明,能救人之急。”
    “若他到來,興許伯符的傷病能好得更快些。”
    “現在便安養身子就好。”
    孫策恨不得即日便愈,聞說有神醫在,心情乃寬釋不少。
    接下兩日,便安心在沙羨養病。
    很快,派往長沙的使者趕回,言說張仲景已不在了長沙。
    這……
    聽到這個消息後,眾人皆感到有些失落。
    “那張神醫現在何處?”周瑜問。
    “聽說已去了徐州。”
    “……去劉備那兒了?”
    眾人立時犯了難,現在孫吳與劉備的關係很微妙。
    也不知他肯不肯借人。
    “總得試試!”
    周瑜即遣人再去往徐州,求救張仲景一用。
    從江夏到徐州,往返又耽誤不少時日。
    而期間,劉表已經組建好了大軍,趕來收複江夏。
    劉表雖然好謀無斷,但唯獨在荊州大事上,視作逆鱗,不許任何人染指。
    好在荊州大軍趕到江夏的臨門一腳時,去往徐州的使者終於趕回。
    “如何,借到張神醫否?”
    眾人焦急地問道。
    “……沒有。”
    使者羞慚的答道,“徐州人說他們要在各地設置醫署,需要張神醫統籌,抽不開身來。”
    怎會如此……
    聽完使者的回複,眾人臉上的失落之色溢於言表。
    孫策強支傷體,怒叱道:
    “求人不如求己!”
    “縱無張仲景,吾體便不能康健耶?”
    說完,便要起身走出房間去。
    眾人忙問孫策要去哪。
    孫策大聲道:
    “劉表已打至門前,諸公不報我,便以為我不知耶?”
    眾人麵麵相覷,由於擔心孫策被荊州戰事分神,便在周瑜的做主下,壓而不報。
    不想對戰事敏銳的孫策,還是察覺到了。
    “……伯符,還是回吳地吧。”
    終於,周瑜也無可奈何,勸孫策退兵。
    孫策堅持不退,忽又瞥見那名去往徐州的使者欲言又止。
    便出聲問道:
    “汝還有何說?一一說來。”
    “……呃。”使者把頭一低,有些遲疑。
    “徐州是李翊主持南方之事,我此次去往徐州,未能見著劉備,隻見著了李翊。”
    言外之意,不借張仲景給孫吳,是李翊的意思。
    孫策隻與李翊有過一麵之緣,但卻對他印象頗深。
    “他還說了什麽?”
    孫策凝眸,大聲問。
    那使者聲音放緩,更加低沉。
    “李翊說,說……”
    “他說什麽!”
    孫策大聲吼道。
    “他說主公輕而無備,性急少謀,乃匹夫之勇耳。”
    “此前我誤以為付孫策以大事,可取荊州。”
    “今日觀之,所托非人也。”
    使者喏喏地把李翊原話給複述了一遍。
    孫策聞言,勃然大怒:
    “山野村夫,何敢小覷於我!”
    “汝李翊道我取不了荊州耶?”
    話落,即拔出佩劍,對眾人厲聲喝道:
    “傳我令,各部將校速去點齊各營兵馬。”
    “與我一同出征劉表!!”
    伯符……
    主公……
    眾人皆頗感無奈,想要勸住孫策。
    然孫策戰意已決,執意要繼續作戰。
    命令甫一下達,未走兩步,忽覺兩眼一黑。
    身上疼痛難當,仿佛各處瘡口崩開一般。
    遂大呼一聲:“痛煞我也!”
    乃吐血倒地,昏死了過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