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曹彰父子戰死綿竹,薑維劉永入蜀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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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薑維裹氈而下七百裏摩天嶺,如神兵天降直搗蜀中,魏國朝野震動。
    章武十八年冬,一道緊急軍報如驚雷般劈開了成都城的寧靜。
    魏國皇宮中,
    曹叡手中的玉如意墜地,碎裂聲在死寂的大殿裏格外刺耳。
    “甚麽?薑維過了陰平?”
    曹叡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臉色煞白。
    “那陰平道絕險七百裏,鳥獸難渡,他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
    階下群臣麵麵相覷,無人敢應。唯有散騎常侍孫陽顫聲道:
    “探馬來報,薑維令軍士裹氈而下。”
    “鑿山開道,已連克江油、涪城等地……”
    “如今距成都僅三百餘裏。”
    滿朝文武聞言皆麵露懼色,竊竊私語如潮水般蔓延:
    “齊軍如有神助啊!”
    “此非韓信故智乎?”
    “今朝薑維效仿,此乃天意乎?”
    曹叡環視這鴉雀無聲的朝堂,心中怒火翻湧。
    他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群臣,最終落在角落一人身上。
    “郤令先!”
    曹叡疾步下階。
    “滿朝公卿,竟無一人為寡人分憂嗎?”
    郤正從容出列,躬身施禮:
    “事已急矣!臣觀薑維雖連戰連捷,然孤軍深入,後援不繼。”
    “江陽侯曹彰尚擁兵萬人於前線,可急令其出兵抵禦薑維大軍。”
    “若得曹侯爺扼守綿竹,薑維必難寸進。”
    曹叡恍然,即刻揮毫寫就手諭:
    “速傳孤旨,著曹彰即日回師,馳援綿竹!不得有誤!”
    使者領命而出,馬蹄聲如雷鳴般踏破成都長夜。
    ……
    話分兩頭,
    汶江的秋風卷得令人心悸。
    曹彰赤足立在軍帳前,手中軍報被攥出深痕。
    涪城、江油接連陷落的急報,像兩把匕首插進他胸膛。
    “五千守軍,竟擋不住薑維三日?”
    他猛地轉身,甲胄刮得輿圖屏風刺啦作響。
    “馬邈這庸才,當初就該斬了他!”
    參軍楊冀趨前低語:
    “將軍,今漢室三興,天命在北。”
    “我軍困守蜀中,而您手中又握有兵權。”
    “倘若投降薑維,必得漢室重用。”
    話未說完,劍光已掠過他的咽喉。
    曹彰抖落劍鋒血珠,環視戰栗的眾將:
    “再有言降者,同此下場!”
    眾皆悚然,不敢再議投降之事。
    帳角卻傳來清越之聲:
    “父親既掌大權,兒願為先鋒。”
    十七歲的曹楷踏土而出,銀甲映著初升的朝陽。
    少年眉目間既有亡妻的秀雅,又帶著曹氏特有的銳氣。
    曹彰望著兒子,恍惚看見年少時的自己。
    “準。”
    曹彰擲出虎符,“汝率三千精兵先行,某親統大軍隨後。”
    同一輪烈日下,薑維正在涪城府庫觀摩著《蜀道堪輿圖》。
    此乃馬邈所獻,羊皮卷上朱筆標注裏蜀中每一塊地域詳寫標注。
    “廖化。”
    他忽然卷起輿圖,“帶你本部兵馬,即刻出發。”
    廖化扶劍的手微微發顫:
    “將軍,我軍方經苦戰……”
    “曹彰控遏白水關與汶江道。”
    薑維指向地圖某處,“若讓其搶占綿竹左麓的落鳳坡,我軍縱有十萬亦難通過。”
    兩人簡單的對視一眼過後。
    “某這便去。”
    廖化係緊束甲絲絛,“隻是將軍需防鄧艾從劍閣回師。”
    曹楷的先鋒軍連夜渡過沔水時,發現對岸叢林驚起無數寒鴉。
    少年勒馬冷笑:“漢軍果然要來搶落鳳坡。”
    副將指著遠處火光:
    “少將軍,是否等主力先到?”
    “兵貴神速。”
    曹楷銀槍遙指,“傳令:人銜枚馬裹蹄,子時前必須占領坡頂。”
    三千精兵如暗流湧動。
    少年不知道,此刻正有雙銳利的眼睛在坡頂鬆林裏注視著他。
    廖化攥著弓弩的手微微出汗——這曹家小將布陣的路數,倒是頗像他老爹黃須兒。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兩支軍隊在落鳳坡的盤山道轟然相撞。
    曹楷銀槍挑飛三麵漢旗,忽聞坡頂傳來熟悉的號角聲。
    “父親?”
    少年愕然回首,看見曹彰的主力竟提前抵達。
    而更遠處,薑維的玄甲軍正如鐵流般漫過山穀。
    薑維在亂軍中看見曹彰時,對方正劈開一輛偏廂車。
    兩位名將隔著屍山血海對視。
    “少將軍,可認得曹氏黃須兒否?”
    曹彰大笑,長戟掃倒企圖近身的漢軍。
    “可敢與某單獨一會?”
    回答他的是突然響起的連環弩機聲。
    曹楷縱馬擋在父親身前,左肩瞬間綻開血花。
    少年銀槍拄地,嘶聲喊道:
    “父親快走!齊軍的人數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太多了!”
    這句話讓曹彰渾身劇震。
    他猛然抬頭,確實看見薑維身後密密麻麻,有著數不清的漢軍。
    但這些軍士又不乏有熟悉麵孔,好似有不少蜀人。
    “嘁!都是些背主之賊!”
    王師到後,大量蜀人向漢軍投誠。
    使得薑維的部眾不斷壯大。
    曹楷突然掙脫父親的手臂,單騎衝向薑維中軍處。
    銀槍在朝陽下劃出決絕的弧線。
    “我兒回來!”
    曹彰的吼聲震落鬆枝積雪。
    回答他的是漫天箭雨。
    少年連人帶馬被釘在落鳳坡的石碑前,那碑上還留著先人寫下的“漢祚永昌”四字。
    薑維默默放下弓弩。
    他看見曹彰抱著兒子的屍身仰天長嘯,那哭聲訴盡了父子的生離死別之痛。
    但薑維還是趁勢揮師掩殺了過去。
    曹彰無心戀戰,抱著兒子的屍體,且戰且退。
    是夜,沔水兩岸彌漫著血腥與腐草混雜的氣息。
    曹彰徹夜未眠,在營帳中反複擦拭那杆伴隨他三十年的虎頭金槍。
    槍纓上凝固的暗紅,分不清是昨日陣斬漢將的血,還是他咬破嘴唇時濺上的血沫。
    “楷兒……”
    他對著槍刃映出的憔悴麵容喃喃,眼前又浮現少年被萬軍萬箭穿心的淒慘模樣。
    帳外忽然傳來戰馬悲鳴,驚醒了這場噩夢。
    親兵捧著斷裂的銀槍跪報:
    “少將軍的兵刃……從沔水下遊撈得的。”
    曹彰抓過那截槍杆,抱頭痛哭。
    良久,
    “擊鼓聚將!”金槍猛然頓地,“今日必取薑維首級祭我兒!”
    同一時刻,漢軍大營裏薑維正在觀察沙盤。
    當探馬報說曹彰全軍縞素出戰時,他手中代表廖化部隊的赤旗微微一頓。
    薑維望向身旁的吳王劉永,“曹彰果然還是來了。”
    劉永攥緊佩劍,大聲道:
    “孤願為先鋒!”
    “殿下不可。”
    廖化裹著滲血的繃帶起身。
    “曹彰今為困獸,其勢倍凶。”
    “昨日交鋒,某與諸將合戰猶不能敵……”
    話未說完,營外已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呐喊。
    魏軍複仇的戰鼓震得案上茶盞叮當作響,一麵殘破的“曹”字大旗竟已插到營門百步之外。
    薑維掀簾望去,但見晨霧中曹彰單騎突陣,所過之處漢軍如波開浪裂。
    那杆金槍每次揮動都帶起血雨,竟在短短半柱香內連破七道鹿角。
    “取我弓來。”
    薑維沉聲下令。
    “廖將軍護住吳王左翼,麋威率弩手占據右翼高地。”
    然而戰局發展遠超預期。
    當曹彰發現劉永的蟠龍戰旗時,竟棄了薑維本陣,直撲吳王所在。
    廖化挺槍迎戰,不出十合便被震裂虎口。
    劉永年少氣盛,揮劍欲斬馬腿,反被曹彰夾手奪過劍柄,連人帶甲摜出三丈多遠。
    “護駕!”
    薑維急射三箭,箭箭皆被金槍挑飛。
    魏軍趁勢兩翼齊出,漢軍陣型頓時潰散。
    混戰中廖化為救劉永,肩胛再添新創。
    若非親兵拚死搶回,幾陷敵手。
    敗退二十裏後,漢軍在新壘寨清點傷亡。
    薑維柔聲寬慰眾人說:
    “曹彰是曹魏宗室名將,昨日喪子,今番攜恨而來。”
    “因而能破我軍。”
    “今不過回光返照耳,待其精銳打光,自然敗矣。”
    薑維望著帳中帶傷的諸將,目光最終停在麋威身上——
    這位麋竺之子對商賈不甚感興趣,卻對政治軍事頗有興致。
    “曹彰驍勇,不可力敵。”
    麋威撚斷數莖胡須,“某觀其喪子後心緒已亂,何不作書激之?”
    薑維蹙眉:
    “前日陣前辱罵尚不能激,書信何用?”
    “非為辱罵,實為離間。”
    麋威近前低語,“可偽作鄧艾筆跡,言其子曹楷實因爭功遭鄧艾部將暗算……”
    薑維思慮半晌,終是道一聲,“也好。”
    “取帛書來。”薑維挽袖研墨,筆鋒在“鄧士載頓首”五字上故意洇出墨漬。
    魏營中軍帳內,曹彰正對著一具無頭屍身飲酒。
    那屍體穿著曹楷的銀甲,頸腔處不斷滴落暗紅。
    “將軍……”
    親兵顫抖著呈上漢使書函,“薑伯約遣人送來的。”
    曹彰拆開視之,隻看一眼便道:
    “此薑維離間之計耳,豈能瞞我?”
    又見下文提到了薑維的勸降內容。
    其書略曰:
    “鎮西將軍薑維,致書於行軍護衛將軍江陽侯曹子文麾下:”
    “切觀近代賢才,未有如公之尊父也。”
    “今魏主昏弱,王氣已終。”
    “維奉天子之命,以重兵伐蜀,已皆得其地矣。”
    “成都危在旦夕,公何不應天順人,仗義來歸?”
    “維當表公為許國公,以光耀祖宗,決不虛言,幸存照鑒。”
    曹彰看罷大怒,扯碎書信。
    下令將使者斬首。
    俄頃,首級獻上。
    “把這顆頭送回漢營!”
    他踹翻案幾,對呆立的從者咆哮。
    “告訴薑維,明日此時,某要把他剁成肉醬喂鷹!”
    當使者首級被扔到薑維麵前時,漢軍諸將皆麵露怖色。
    薑維站在營帳前,望著遠處綿竹城頭飄揚的魏軍大旗,眉頭深鎖。
    “曹子文不愧為魏室第一猛將。”
    薑維輕歎一聲,轉身對隨行的麋威說道。
    “看來,他還是不信我那一番好意。”
    麋威拱手道:
    “將軍以誠相待,奈何曹彰執迷不悟。”
    “隻是這綿竹城防堅固,強攻恐非上策。”
    “縱使一計不成,也當以親兵勝之。”
    薑維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帳下諸將:
    “曹彰性情剛烈,若以常法對之,必是兩敗俱傷。”
    “我觀其近日用兵,愈發急躁,此正是可乘之機。”
    帳中諸將麵麵相覷,皆露疑惑之色。
    麋威上前一步問道:
    “將軍既有妙計,何不說與眾人知曉?”
    薑維撫須微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曹彰已狂,正可用奇兵勝之。”
    隨即傳令,“天水太守王頎、隴西太守牽弘聽令!”
    二將應聲出列。
    薑維吩咐道:“汝二人各引精兵三千,伏於綿竹城外十裏處的山穀兩側。”
    “待我誘敵至此,便聽號令殺出。”
    又對麋威道:
    “明日我自引兵前去搦戰,佯裝敗退。”
    “曹彰性急,必率軍來追。”
    “待其深入,伏兵齊出,斷其歸路。”
    諸將領命而去,各自準備。
    薑維獨坐帳中,凝視著搖曳的燭火,喃喃自語:
    “曹子文,既然你不領情,就休怪薑伯約無情了。”
    次日清晨,霧氣未散。
    薑維親率五千兵馬,直抵綿竹城下列陣。
    他特意挑選了軍容不整的老弱士卒在前,精銳則隱於陣後。
    “曹彰何在?”
    薑維策馬向前,朗聲喝道:
    “大漢鎮西將軍薑維在此,可敢出城一戰?”
    城頭守軍急忙通報。
    不過片刻,城門轟然洞開,曹彰一馬當先衝出。
    他身披玄甲,手持長戟,怒目圓睜,聲如洪鍾:
    “薑維小兒,前日遣使巧言令色,今日又敢來犯。”
    “莫非欺我曹彰刀鋒不利乎?”
    薑維在馬上拱手道:
    “曹將軍何必動怒?如今天子仁德,海內歸心。”
    “將軍若肯歸順,必不失封侯之位。”
    曹彰勃然大怒,戟指薑維:
    “大魏莊王之子,豈能屈膝事齊?”
    “今日必取汝首級,以雪前恥!”
    言罷,更不答話,拍馬直取薑維。
    二將在陣前交鋒,戰不十合,薑維虛晃一槍,撥馬便走。
    曹彰哪裏肯舍,大喝道:
    “賊將休走!”
    話落,率軍掩殺過來。
    魏軍見主將得勝,士氣大振,紛紛衝出城門,緊隨曹彰追擊。
    漢軍佯裝潰敗,丟棄旌旗戰鼓,沿途一片狼藉。
    薑維邊戰邊退,不時回馬與曹彰交手數合,總是稍觸即走。
    曹彰殺得性起,全然不顧部將勸阻。
    一路追殺十餘裏,漸漸深入山穀之中。
    正當魏軍追擊正酣,忽然山穀兩側號炮連天。
    王頎、牽弘各引伏兵殺出,頓時將魏軍截為三段。
    漢軍返身殺回,前後夾擊。
    曹彰這才知中計,急令退軍,奈何歸路已被阻斷。
    魏軍在山穀中擠作一團,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不要慌亂!”
    曹彰大喝一聲,長戟揮舞,連斬數名漢軍。
    “隨我殺出重圍!”
    然而漢軍早有準備,箭如雨下,滾木礌石紛紛落下。
    魏軍雖拚死抵抗,終究難以突圍。
    混戰中,
    曹彰身中數箭,幸得鎧甲堅固,未傷要害。
    激戰持續兩個時辰,魏軍折損大半,
    殘部護著曹彰,勉強殺出一條血路,退回綿竹。
    清點人馬,出征時的八千精銳,僅剩三千餘人。
    薑維乘勝追擊,直抵綿竹城下,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漢軍連夜修築工事,深溝高壘,將綿竹圍得如鐵桶一般。
    曹彰退回城中,檢視傷兵,心中悔恨交加。
    部將夏侯德勸道:
    “將軍不必過於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
    “當務之急,是設法向成都求援。”
    是夜,曹彰召集眾將議事。
    他環視眾人,沉聲道:
    “今日之敗,皆因我輕敵冒進。如今被困孤城,諸位可有良策?”
    夏侯德挺身而出:
    “末將願冒死突圍,前往成都求救。”
    曹彰搖頭:
    “漢軍圍困甚嚴,如何出得去?”
    “末將願以性命相搏!”
    夏侯德慨然道:
    “若能衝出,便往成都求救。”
    “若不能,唯死而已!”
    曹彰見他意誌堅定,隻得應允。
    當夜三更,夏侯德率五百敢死之士,悄悄打開南門,試圖突圍。
    不料剛出城門不遠,便聽一聲梆子響。
    四麵火把齊明,漢軍早已嚴陣以待。
    麋威立馬陣前,高聲喝道:
    “薑將軍早有預料,爾等還想突圍求援?”
    “速速退回,可免一死!”
    夏侯德大怒,拍馬直取麋威。
    二將戰不數合,漢軍伏兵四起,將魏軍團團圍住。
    夏侯德左衝右突,終究寡不敵眾,被亂箭射中,落馬而亡。
    五百敢死之士,無一生還。
    城上守軍見援軍無望,士氣愈發低落。
    曹彰在城頭目睹夏侯德戰死,捶胸痛哭:
    “德公為我而死,此仇必報!”
    次日,漢軍攻勢更猛。
    薑維親自督戰,漢軍士卒奮勇登城。
    魏軍據險死守,滾石檑木如雨而下,城下屍積如山。
    一連三日,漢軍晝夜不停地輪番進攻。
    綿竹城防開始出現裂痕,西南角城牆被投石車砸開一個缺口。
    雖經緊急修補,已不複往日堅固。
    這日深夜,
    曹彰巡視城防,見守軍士卒個個麵帶饑色,箭矢所剩無幾,心中憂憤。
    回到府中,幾位部將前來求見。
    “君侯,”裨將張敦稟報,“城中糧草僅夠十日之用,箭矢不足五萬。”
    “若再無援軍,恐難久守。”
    另一將領道:
    “為今之計,除君侯之外,還有誰有能力突破齊軍重圍?”
    “不如君侯親自前往成都求援,末將等誓死守城!”
    曹彰聞言,沉默良久,方才歎道:
    “諸君好意,我心領之。”
    “然我若突圍,軍心必散。”
    “綿竹若失,成都門戶洞開,齊軍可長驅直入。”
    “彰受魏王重托,鎮守此城,豈能棄城而走?”
    他站起身,目光堅定:
    “……久守非良圖。”
    “明日我當親率精銳,出城與薑維決一死戰!”
    眾將皆驚,紛紛勸阻:
    “將軍不可!賊軍勢大,出城野戰,正中薑維下懷!”
    曹彰慨然道:
    “大丈夫當馬革裹屍,豈能困守孤城,坐以待斃?”
    “我意已決,諸君勿複多言!”
    翌日拂曉,曹彰召集眾將,吩咐道:
    “張敦聽令!我今率軍出城決戰,汝領三千兵馬守城。”
    “若我不歸,汝可……酌情處置。”
    張敦跪地泣道:
    “末將誓與綿竹共存亡!”
    曹彰扶起張敦,微微一笑:
    “……不必如此。”
    “若事不可為,當以士卒性命為重。”
    言畢,披甲持戟,大步走下城樓。
    城門緩緩開啟,曹彰一馬當先,率本部最後的五千精銳殺出。
    魏軍士卒知是背水一戰,個個奮勇,直衝漢軍大營。
    薑維早有所備,見魏軍出城,即令前軍稍退,左右兩翼向前包抄。
    不料曹彰此次抱必死之心,攻勢之猛,出乎意料。
    “薑維何在?”
    曹彰在陣中大喝,長戟揮舞,所向披靡。
    “可敢與我一戰?”
    漢軍將士見曹彰如天神下凡,皆心生畏懼,不敢過分逼近。
    曹彰率軍直透重圍,連破三道防線,眼看就要殺出包圍。
    薑維在帥旗下觀戰,見曹彰如此勇猛,不禁讚歎:
    “真虎將也!”隨即下令,“放他出去。”
    麋威不解:
    “將軍,為何縱虎歸山?”
    薑維搖頭道:
    “曹彰今日必死,我敬他是條好漢,讓他死得其所。”
    隨即傳令各部,網開一麵,待曹彰殺出後,再行合圍。
    曹彰不知是計,見前方漢軍退讓,以為突圍在即。
    大喜過望,率軍急進。
    不料剛出重圍,忽聽四麵號炮連響。
    漢軍伏兵盡出,將魏軍團團圍在核心。
    原來薑維早在城外設下數道埋伏,專等曹彰自投羅網。
    此時漢軍如潮水般湧來,將魏軍分割包圍。
    曹彰率親兵左衝右突,殺死漢軍數百人,奈何漢軍越聚越多。
    魏軍士卒相繼戰死,最後隻剩曹彰與十餘親兵,被圍在一個小山坡上。
    薑維策馬來到陣前,高聲喊道:
    “曹將軍!大勢已去,何不早降?”
    “維必奏明天子,保將軍富貴終身!”
    曹彰渾身是血,戟指薑維:
    “薑伯約!可敢與我一決生死?”
    漢軍眾將紛紛勸阻:
    “將軍不可親身犯險!困獸之鬥,尤為凶猛。”
    “今曹彰敗局已定,隻教人放箭射殺便好”
    薑維凝視曹彰良久,忽然歎道:
    “曹子文求仁得仁,我當成全他的忠義。”
    隨即提槍策馬,向陣前走去。
    “將軍!”
    王頎、牽弘等將齊聲勸阻。
    薑維擺手道:
    “……諸君不必多言。”
    “今日之戰,非為私怨,乃各為其主。”
    “曹將軍既求一戰,維豈能令他失望?”
    來到陣前,薑維拱手道:
    “曹將軍,請!”
    曹彰朗聲大笑:
    “好個薑伯約!”
    “今日就讓你我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言畢,拍馬向前,長戟直取薑維麵門。
    二將在這小山坡上展開激戰。
    曹彰雖疲憊不堪,但抱著必死之心。
    每一招都勢大力沉,全然不顧自身防守。
    薑維知他力竭,隻是穩守門戶,伺機反擊。
    戰至三十餘合,曹彰氣喘籲籲,動作漸緩。
    薑維見他已是強弩之末,心中不忍,虛晃一槍,撥馬退開:
    “將軍何不歇息片刻再戰?”
    曹彰知其心意,苦笑道:
    “薑維果然高義!然彰今日唯求一死,以報國恩!”
    說罷,再次拍馬向前。
    又戰十餘合,曹彰力氣不支。
    被薑維一槍刺中肩胛,翻身落馬。
    薑維急忙收槍,跳下馬來,上前查看。
    曹彰躺在地上,鮮血從傷口不斷湧出。
    他望著天空,喃喃道:
    “父王……兒臣……盡力了……”
    言畢,氣絕身亡。
    薑維站在曹彰屍身旁,默然良久。
    隨後解下自己的戰袍,輕輕蓋在曹彰身上,吩咐左右:
    “以諸侯之禮,厚葬曹將軍。”
    眾親兵見此,紛紛哭倒在曹彰跟前,大慪道:
    “將軍為國捐軀,賤輩何得苟生耶?”
    遂紛紛掣劍自刎。
    “不要!!”
    薑維急欲阻止,卻為時已晚。
    眾奇兵紛紛死在曹彰跟前。
    薑維長歎一聲:
    “蜀中仍有忠義之士也。”
    遂下令將眾親兵與曹彰合葬在一處。
    此時,
    綿竹城頭,張敦目睹曹彰戰死,痛哭失聲。
    眾將請命:
    “將軍,我們誓死守城,為曹將軍報仇!”
    張敦搖頭歎道:
    “曹將軍臨終有言,若事不可為,當以士卒性命為重。”
    “今外無援軍,內無糧草,何必讓將士們白白送死?”
    次日,張敦開城投降。
    薑維入城後,嚴令不得騷擾百姓。
    並厚葬陣亡魏軍將士,對投降的魏軍官兵。
    願留者編入軍中,願去者發給路費。
    綿竹既下,成都門戶洞開。
    薑維站在城樓上,遠眺北方,心中卻沒有勝利的喜悅。
    麋威前來稟報:
    “將軍,我軍已控製全城。”
    “隻是……曹彰舊部請求為其立祠祭祀。”
    薑維點頭準允:
    “曹子文忠勇可嘉,理當如此。”
    稍作停頓,又道:
    “傳令三軍,休整三日。”
    “下一步,兵發新都。”
    “諾!”
    麋威領命,卻又遲疑道:
    “將軍似乎……心事重重?”
    薑維輕歎一聲:
    “今日之勝,他日亦可能為我之敗。”
    “用兵之道,勝敗無常,唯有忠義之心,永世長存。”
    夕陽西下,薑維的身影在城樓上拉得很長。
    統一之路,終於走向尾聲。
    而在這亂世之中,英雄相惜的悲歌,還將不斷上演。
    不知道為什麽,眼看著神州即將一統。
    薑維心中反而卻揚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整天都在惴惴不安。
    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這時候,
    下人報說,吳王劉永率親衛,有急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