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得好。”主管的鱷魚皮鞋碾過老周遺留的血漬，走到歡呼男子身旁，拿出三張魔卡。
    “謝...謝謝主管。”歡呼男子脖頸處的電擊項圈驟然收縮，諂媚地笑著，掃過三張魔卡。
    【奈落的落穴】
    【拷問車輪】
    【熔岩魔神】
    我站在人群外看著，一開始不懂，明明是數據卡，為什麽不每個人都掃一下，卡池多一點完成任務也簡單點，掃一下又不會損壞魔卡。
    為什麽要把數據卡當獎勵？
    後來我懂了。
    業績好的人，卡池越來越多，卡組越強，然後業績越好，正反饋。
    該說，不愧是當主管的，真會養狗。
    養狗，不能一次性喂太飽，養飽了就不想動了，隻養飽少數幾隻。
    其他嘛，還是餓著好。
    餓著的狗，才會發瘋，發瘋才能嚇到人。
    “師兄~”17號蹭過來時帶著劣質香水的氣味，她嵌著劣質虹膜片的眼睛在抽搐，這是預備役時期養成的條件反射——每眨三次眼就要調整一次諂媚角度。
    “你業績怎樣？能不能教教我。”
    她不斷挪動座椅靠近，摟上我胳膊。
    我將電子手冊拍在她滲汗的乳溝間，《精神汙染話術大全》的燙金標題正在脫落：“第178條，當對方召喚【青眼白龍】時，念這句。”
    她染著熒光指甲的手指劃過全息文字：
    “您母親當年就該用墮胎藥代替葉酸。”
    窗外似乎下雨了，沙沙地響，外麵在訓練的四十個預備役，不能進來。
    這17號擠掉老周的機位，以後也算臨桌。
    我對她其實沒有多少厭惡，相反，我覺得她很聰明，懂得利用自己的幾分姿色，盡可能謀得一些機會和資源，一步一步往上爬。
    “這是話術本。”我將桌位前的本子遞給她說，“決鬥前先看一下，決鬥期間，不要打擾我。”
    “謝謝師兄！”17號興奮得胸顫。
    其實這個本子，每個機位桌麵都有，隻是老周的本子隨身帶著，吃飯也看兩段，剛才隨著屍體被機器人扔出房外。
    她打開本子，很快便疑惑嘟囔：“桀桀桀？”
    話術裏說，要經常這樣笑，在外人聽來會有一種陰森感，可以嚇唬一些心態不成熟的用戶。
    怎麽感覺怪怪的？
    “保持微笑，慢慢會習慣的。”我輕聲說，“傳教話術抓緊時間背一下，新賽季還有十小時開始。”
    “那構築——”17號還想再追問什麽，話到嘴邊，又識相地閉聲。
    在機房問人構築，相當於問戶口問工資，很敏感，很冒犯，每個人跟卡組相性不一樣。
    我喝了一口水戴上頭盔，不再跟她多說什麽。
    構築是不可能透露的。
    一方麵我很欣賞她的小聰明，一方麵我又同情她太過聰明。
    外麵的四十個預備役，她根本不是分最高的，利用自己的三分姿色提前進入機房，不過是待一個月就被攆出去的貨。
    她不是第一個這麽做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決鬥，智能裁判不會因為你是個美女，就給你多發一張手卡，或多給你一千基本分。
    她太小看機房了，元宇宙頭盔能戴和戴下去，是兩碼事。
    我啟動頭盔，意識連接跳動，催命三行很快便彈到眼前。
    【本月已傳教：242】
    【本月已打崩：305】
    【理智率：68%】
    我跟老周剛進機房那會，業績要求是150+150，一個月傳教150個，打崩150個就算完成。
    半年過去，指示要求就升到220+300。
    原因也很簡單，都是我們自己作的孽。
    都是自業自得。
    為了拿到抑製劑，我們隻能不斷傳教和打崩他人，而這些被傳教和打崩的人，會不斷加入鍾的預備軍，搶奪我們坐班的飯碗。
    不努力，會被趕出房。
    越努力，來搶位置的人越多。
    機房位置競爭越來越激烈，每個月指標都在升高，卷，一點點地往死裏卷。
    有什麽辦法呢，抑製劑買不起。
    拘靈司和世交會投放的抑製劑，隻能用負方晶購買，這東西全控在上層手裏，一般的公民都沒有，荒民去哪找？
    什麽仁義道德，什麽正義公平。
    鍾才是公平！
    鍾，真是個有意思的字。
    圓圓滿滿，又是倒計時。
    蠶，也是個有意思的字。
    吃葉吐絲，又作繭自縛。
    我設下一個12點半的鬧鍾，戴著頭盔靠在坐椅上，小睡九小時，一個月一次的休息時間。
    【鈴——】
    一道針紮般的聲響穿過腦海，我猛地驚醒，第一時間看向掛鍾。
    【12：30】
    還好沒睡過頭，睡過頭要錯過活動前期的爆炸流量。
    其他十幾個臉熟的卷王也紛紛睜開睡眼，看來最後十小時，還是讓他們完成指標了。
    沒完成指標的幾個，被主管一通臭罵之後趕出房。
    接著場外的預備役走進來幾個，都是平時訓練分最高的。
    他們隻有半小時熟悉元宇宙、傳教話術、崩人話術和手上的賬號，新賽季即將開始。
    十三點如約而至，活動準時開啟。
    我沒有第一時間就進行匹配，作為一個老手，我深知在開決鬥之前，要備足糧和水。
    準備就緒，我點開匹配，沒有一絲情緒。
    對於某些人來說，決鬥或許是熱血、浪漫或娛樂的，但對於我們每天決鬥16小時，日以繼夜，每天重複使用同一個卡組的人來說。
    決鬥，是一種折磨。
    【噔——】
    【匹配成功】
    我習慣性第一時間抬頭看向對手ID——【白銀城贅婿】。
    很幹淨的ID，沒有前綴，沒有認證標，沒有框和特效。
    決鬥者沒有皮膚，一身基礎黑袍，頭頂一個蠶蟲標記。
    典，非常典型的新人。
    每個月全勝王活動，會來很多這種什麽都沒有的新人。
    優質客戶！
    這種新人轉化率極高，不管是傳教還是打崩，都比老油條好搞得多。
    “桀桀桀——”我開始走流程，先上個奸笑，嚇嚇他。
    遭，他好像沒反應。
    這新人心態還挺穩。
    沒辦法了，得抓緊一分鍾的示禮時間，開始傳教！
    我的話術已臻至化境。
    一分鍾念完三百字，沒問題！
    “加入進化吧！它能帶給你無盡的力量！”
    “我們的主，可以跨越次元，打破規則。”
    ...
    “隻要你信奉，就能成為主宰者。看看周圍那些的蛆蟲，你不想淩駕於他們之上嗎？”
    他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做過銷售的都知道，不怕客戶拒絕，就怕客戶不出聲。
    “那沒辦法了。”
    “就用決鬥，讓你感受真正的絕望！”
    “決鬥！”
    ...
    “打開蓋卡——【鑽塵妖】！”
    “用【塵妖】怪獸，填滿對方戰場！”
    “還沒完！”
    “打開蓋卡，【自業自得】！”
    “自作孽，不可活。”
    “給與對方為對方場上的怪獸數量×500傷害！”
    “感受絕望吧！”
    ...
    我叫林塵，一條陰暗蠕動的蠶。
    最喜歡的卡是——【自業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