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列強亡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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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怡和的掌門人施約克、杜百裏,這一天約見虞洽卿商談。
三家算是老對手了,當年在內河航運中,怡和、太古聯手打擊剛剛成立的寧紹輪,結果若不是虞洽卿利用‘同鄉會’湊集資金10萬兩白銀應戰,也就沒有如今他的航運帝國。
但今天的聚會,顯然不是三方之間的競爭。
聚會一開始,還算年輕,但詭計多謀的施約克便開口說道:“虞現在,在我們的英國,政府絕不會打壓民企,一定是大力支持民企,去和外資展開競爭。沒想到,招商局剛剛收回國有,第一個開刀的居然是你們華夏民企!”
顯然,這是挑撥離間之言,雖然說的是事實。
虞洽卿雖然貪財,但絕對是愛國愛南鯨政府的,不動神色的說道:“兩位,我們國家尚且比較貧困,招商局又是在生死邊緣,對於南鯨政府的做法,我個人雖然有些不滿意,但也是希望通過呼籲來改善這種情況。”
“哈哈”杜百裏大笑道:“你們南鯨政府不明白一個道理,隻有私人企業發展起來,一個國家才會真正的強大,才會在全球有足夠的競爭力。虞先生,我們算是老朋友了,今天我們也就公開來說,在我們看來,招商局堅持不住兩三年,必然會倒閉。”
招商局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雖然資產有三千多萬,但負債就有一千七百萬,看似資產比負債多得多,但實際上航運碼頭這些的回報率不高,甚至某段時間會虧損經營。
虞洽卿直接說道:“兩位找我來,不會隻是說招商局的壞話吧?”
他已經心知肚明,但還是和洋人保持著良好關係,畢竟他也是買辦出身。
施約克馬上說道:“我們希望聯合起來,以降價措施來應對招商局的咄咄逼人,所以也希望你在內河航運上,和我們保持一樣。最終,將招商局拖的無力擴張。”
虞洽卿則回道:“抱歉兩位,我們三北、宏安已經無力打價格戰,不像你們怡和、太古實力雄厚。”
杜百裏進一步說道:“我們可以介紹英資銀行為你貸款”
虞洽卿直接說道:“貸款隻會增加更大的風險”
實際上,以他在租界的地位,和匯豐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中小額度的借款也不需要介紹和買辦。
見虞洽卿油鹽不進,施約克和杜百裏也有些失望,忍不住在心裏責怪虞洽卿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在他們的設想中,招商局負債累累,自身管理又混亂,隻要他們再次祭出價格戰,那麽招商局必定會被拖垮。
當然,如果能拉攏華夏人來做內應,那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但虞洽卿終究不敢坐這個‘賣國賊’,故一口回絕。
待虞洽卿離開後。
杜百裏說道:“看來,這次還是隻能靠我們兩家。在南北、南南的固定航線,我們再次降價20%,這個價格比招商局、環球航運的價格都低,我們又是英資(享有一些特殊關照),相信屆時我們會獲得優勢。這一次,我們要真正拖垮招商局!”
他們的打算是,這次降價措施要持續長一些,徹底讓招商局虧損下去。
雖然前麵已經玩過一次,而且以‘敗局’收尾,但顯然這一次他們更有信心。
他們的目的,是通過這種手段,讓本就財政不算好的招商局,更加嚴重。
屆時,進一步影響到招商局整個航線,特別是內河航線。
因為在內河,怡和、太古也是擁有很大份額的,和招商局可謂並駕齊驅。
一個國家的內河,都被列強占領者,可見國建的羸弱。
施約克沉思片刻後,說道:“僅僅是這兩條航線的降價,對招商局影響不會是致命的。本來我們希望聯合虞洽卿一致行動,在內河也打出價格戰,沒想到此人不願意加入。不過我們現在還需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散布招商局的負麵言論,並在花旗銀行那裏吹吹風,看看能不能在銀行這裏點一把火!”
杜百裏頓時高看一下這個年輕的競爭企業大班,隨即說道:“你這個方法好,可以試一試。”
虞洽卿拒絕怡和、太古的拉攏後,很快就從《東方日報》看到陳光良當天發表的文章。
“好,果然沒有看錯這小子!”
雖然虞洽卿也知道,哪怕是陳光良作為總經理,也未必能改變交通部的‘專營措施’,但至少也是一種態度。
虞洽卿也希望通過拉攏更多的航運人士,討論民族航運的健康發展。
與此同時。
陳光良在《東方日報》發表的文章,也引起航運人士的人人討論。
在這篇文章的最後,陳光良也直接的點名,希望政府應急速做好以下幾點:
一應急參照各國成規,本國實情,樹立一貫海運政策;
二在大合作未告完成前,應如何使國營招商局在發展業務對抗外航,不僅是牟利原則下協助民營航業,共謀國航進展,而完成國家經濟航業之真正意義,並不違反《約法》所載“航業政策”之本旨;
三明示國家對航業經營政策之原則,如決定民營為主,則應明白告示國家,並無將民營輪船收歸國有之意,過去倡導合作,將來監督合作,均以不妨礙物權為原則,俾進一步解釋一部分民營航商之疑慮,而利合作進行;
四為國營、民營業務不相衝突計,為救濟將頻破產民營航業計,應急協助並促成“全國航業合作”之實現;
五以政府現在財政狀況,當不能與諸海運先進國比擬,既說不到補助航業,更談不到國家經營航業應具犧牲的意義,是以在國營、民營並存現狀下,應兼籌並顧,避免無謂的損失。
社會一片喝彩聲。
“陳先生還是非常有水平的,這篇文章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南鯨政府應該好好考慮。”
“對呀!我不僅要感歎一下,陳先生在二十二三歲時就有如此膽識才力,能夠發現並尖銳地指出華夏輪船航運業存在的問題之外,另一個使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的著眼點和出發點,都不是為自己或自己小集團的利益,而是從國營與民營航業應如何分工合作,從整個國家輪船航運業發展的角度而提出。”
“招商局要發展,民營企業要發展。大家一改一致對外,將列強趕出我們的內河和沿海,才是當務之急。”
當然,除了社會上的支持,陳光良的‘建言’並沒有引起南鯨方麵的重視。
總司令看完文章,對交通部總長朱家驊說道:“你去和他講講,當務之急是把招商局經營好,莫要錯過時機,也莫要受人蠱惑,去做這種出風頭的事情。招商局經營好了,南鯨政府是不會虧待他的!”
朱家驊馬上點點頭,說道:“是,我這就去和他說。”
“年輕人啦,總是有著一股衝勁,我們年輕的時候也有。但真到了一定的年齡和地位,才會發現,有時候犧牲小家成全大家,才是真正的愛國愛民。”
“嗯,國家的難處大家看不到,卻隻看到自己的難處,這些資本家真實目光短淺。”
很顯然。
在國家沒有徹底‘止戈’,經濟沒有發展起來,當權人是都把商人視為魚肉。就看是養大一點殺,還是直接一鍋端。
怡和、太古,很快再次祭出價格戰,宣布在滬市至青島、天津,滬市至廈門、汕頭、香港、廣州的兩條航線降價20%。
輿論一片嘩然。
“帝國主義亡我華夏行業之心不死,這是趁著招商局的病,要他命啊!”
“招商局不是在陳光良先生的帶領下,已經改革初見成效了嘛?”
“陳光良的招商局改革,隻是在剔除隔壁弊端,但招商局的財政問題依舊非常嚴重,據說向美資銀行抵押貸款了足足四百萬美金,折合2000萬大洋出頭呢!”
“我的天啦,豈不是說招商局負債累累嗎?”
“那可不是,怡和、太古不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就在民眾一片議論紛紛中,也有人不甘心寂寞。
日本的‘日清航運’遠東負責人小泉一郎,也找到怡和、太古的大班,商議加盟的事情。
事實上。
自從918事件、128事件發生後,日清航運在華夏內河的經營,遭受到強烈的抵製,絕大部分的航班紛紛停航,目前也僅有‘滬寧’、‘滬漢(漢口)’兩條航線還在經營。
當然,這隻是內河的情況,日清在華夏還有沿海航線,特別是滬市至營口、大連等的航線;還包括華夏至東南亞、日本、台島等的航線,日清航運都占據很大。
“兩位,我們日清公司願意助你們一臂之力,在內河發起價格戰,徹底擊垮招商局。”
杜百裏和施約克雖然知道,日清公司在內河的航線已經很少,而且業務也遭受到抵製,但他們此時自然也是很高興有新盟友加盟。
“好”杜百裏爽朗的說道:“招商局一旦垮台,屆時華夏航運就徹底完蛋,不管是沿海還是內河,都將成為我們外資航運的天下。”
或許,這就是一個國家的‘國營企業’作用,因為有國家的支持,麵對外資便能禦敵。
倘若招商局真的被拖垮,那麽這些列強會紛紛開香檳慶祝的。
施約克也說道:“歡迎日清公司加盟我們的‘倒招商局’行動”
小泉一郎笑道:“我們才是真正的朋友,而華夏隻是我們的美食!”
“哈哈”
帝國主義之心,路人皆知。
怡和、太古宣布降價後,很快又散發招商局的不利言論,引起美資花旗銀行的關注。
甚至,怡和、太古的大班親自前往花旗銀行,希望說服花旗銀行提前收回貸款,避免招商局倒台,還不起賬。
當然,這些隻是怡和、太古的一廂情願,美國人這個時候隻想賺錢,對華夏也是如此,對日本也是如此。
花旗銀行雖然有關注到招商局的負麵言論,但並沒有急著做決定,隻是召見招商局的總經理陳光良上門一談。
花旗銀行總經理麥肯直接的問道:“陳先生,最近招商局的負麵言論,你有沒有看到?”
招商局借貸花旗銀行400萬美金,但抵押物是滬市的碼頭和物業,所以麥肯還是比較放心的。
隻是出於銀行的謹慎,他才招來陳光良問詢。
另外一方麵,陳光良本人也抵押滬市的資產在花旗銀行,借貸180萬美金。
所以,兩人算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陳光良隨即說道:“麥肯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隻有招商局經營好轉,才會有人故意散發這種負麵輿論。自從我上任招商局總經理的四個多月來,我們已經做了很多改善,包括.我想,你作為一名優秀的銀行家,應該明白,招商局今年的經營將得到大大的改善。”
麥肯點點頭,他自然也是有關注到這些,便說道:“嗯,我隻是正常的詢問,並告知你們,我們將定的支持招商局。”
本身抵押那些碼頭和物業,也是可以讓他沒有那麽擔心的。
陳光良馬上說道:“多謝麥肯先生的支持,你放心,我們招商局一定準時償還債務的,畢竟這事關一個國家的信譽。”
“好”
打消麥肯的疑慮後,陳光良便離開花旗銀行。
事實上,陳光良此時確實信心大增,今年招商局盈利本身不會低,畢竟僅取消‘買辦製’就可以節省六七十萬兩白銀。
假設,招商局今年的盈利可以突破200多萬兩白銀,再加上宋仔文將美國的‘庚子賠款’105萬美金,即已經兌換成四百多萬兩白銀,存在招商局的賬戶上。
如此多的白銀,就差不多可以換掉大部分的債務了。
明年(1934),假設陳光良還在招商局的總經理位置上,那麽他還會推動招商局的‘跨洋航班’,開通中美、中歐的遠洋航班。
船這個玩意,哪怕是1937年的抗戰,也很容易規避風險;例如,將船注冊到香港,也可以賣給英國人。
總之,船到了三十年代後期,那絕對就是香餑餑。
花旗銀行的事情解決後,陳光良對於日本的日清航運,也進行了針對性的布局——那就是繼續發動抵製。
日清航運本身不足為慮,其在內河也就兩條航線還沒有退出,他們這個時候想通過降價來重回市場,顯然是癡人做夢。
航運這個東西不是煤礦,屬於‘必須品’,誰要是敢做日本的航班,使用日本貨船拉貨,都必然受到巨大的社會輿論。
甚至南鯨政府都會派出人,向這種‘漢奸’打擊報複。
所以在日清的兩條內河航線中,反而迎來新的一輪抵製,讓日清公司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