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隊的人幾乎都走了——羅恩著急在巡夜之前補完明天要交的保護神奇動物課論文，喬治和弗雷德也要忙著去結算今天的訂單，就隻有哈利還坐在更衣室裏等阿爾特米亞寫完今天的訓練進程。
    天已經黑透了，燭火被風吹得飄搖。阿爾特米亞登記完最後的飛天掃帚養護情況，合上隊長記錄本的時候才意識到更衣室裏安靜得出奇。
    “哈利？”阿爾特米亞站起來，想揭開哈利捂在臉上的毛巾，“你不舒服嗎？”
    “……別動。”哈利的聲音帶著奇怪的沙啞，按著毛巾手指用力到幾乎泛白。
    他的傷疤刀割火燒似地疼痛了起來，比過去的幾個月都還要劇烈。不知道是提神藥劑起了作用，還是斯內普的大腦封閉術課程提高了他的耐痛能力，一時間他竟然沒有像拿到三強杯那天那樣猝然暈過去。
    哈利的視線被毛巾擋住，但他卻感覺有無數人朝著自己的方向看過來——這麽說或許不太準確，但他確實感覺自己站在人群的正中央。
    但這裏明明隻有他和阿爾。
    “哈利？”阿爾特米亞小聲喊道，沒有再動他的毛巾，“你又看見他了？”
    哈利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指節用力到幾乎在泛白。過了大約五分鍾，他才從那種極端憤怒的情緒中抽離。他又緩了一會兒，等到視線裏不會再出現昏暗的幻影時，才把毛巾從臉上拿下來。
    ——臉色蒼白，滿眼血絲，他看起來狀態差極了。冷汗像是雨水一樣淋濕他的臉頰，這樣看起來下巴也瘦削得有些過分了。
    “……他希望事情能順利完成，但是目前似乎毫無進展。”哈利輕聲道。
    阿爾特米亞感覺心髒抽了一下。
    “好奇怪，”他用掌根按壓自己的雙眼，“他上次明明還很高興。”
    更衣室裏一時很寂靜，隻能聽見大雨敲打著頂棚的聲音。哈利垂著頭，堆疊在椅子上的披風滑落到地上，猩紅色的隊服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是凝固的血。
    “你感知到的他的情緒？”阿爾特米亞慢慢蹲下來，“不隻是憤怒？”
    “嗯。”哈利看著自己的瘦長的手指，“雖然我也會很痛，但是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很跳躍，那種近似愉悅的心情……這太糟糕了。”
    阿爾特米亞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更用力地握住哈利的手。
    “你覺得我們創建那個社團是正確的嗎？”哈利忽然問。
    “當然是，”阿爾特米亞用力裹住他冰冷的手指，“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不知道伏地魔多久能意識到，又或者他已經看到了。”哈利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阿爾，我怕我在帶他們送死。”
    “烏姆裏奇那樣才是讓我們送死。”阿爾特米亞說。
    “他一直想抓我，我知道……說實話，我很怕。”
    阿爾特米亞感覺哈利的手在控製不住地顫抖，連帶著她也有了那種徹骨的冷。
    “……但是又沒那麽怕。”不同於顫抖的手，哈利的眼神卻很平靜，“如果我說，我不那麽怕是因為我知道他隻是衝我來的，會不會——”
    “會，”阿爾特米亞悲傷地看著他，“我會很難過。”
    哈利安靜了一會兒。
    “我有時會想，要是一覺醒來，世界一片黑暗，我什麽都看不到就好了。這樣我就隻能感知到他的情緒，而他無法透過我的眼睛看到我身邊的人。”他靜靜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但我又不想瞎掉。阿爾，你覺得我從今天開始不戴眼鏡會不會好一點？”
    阿爾特米亞知道自己現在一定笑得很難看：“伏地魔應該沒吃過近視的苦。”
    “我有時做噩夢是自己在一條滿是門的走廊裏爬，有時會是伏地魔變成人魚把你抓走了。”哈利扯了扯嘴角，“在斯內普麵前回憶起這些更是噩夢。”
    阿爾特米亞知道他上課上得絕對不輕鬆，但是斯內普全程在場的一對一補課到底是什麽樣，對於沒經曆過的人來說還是太難以想象了——就像她也無法想象哈利幾乎每周都會頭疼欲裂地與伏地魔共感是什麽感受一樣。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更用力地握緊哈利的手。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過分的寂靜讓更衣室外的雨聲更大了。
    阿爾特米亞似乎聽到了遠處的雷聲。
    “不過好消息是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集會地點。”哈利蜷了蜷手指，似乎不那麽冰冷了，“昨天晚上我遇見了多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它也為霍格沃茨打工——他告訴了我一個地方，叫做有求必應屋。”
    “你去看過了嗎？”阿爾特米亞問。
    哈利搖搖頭：“沒有。我本來打算訓練結束後說，但是傷疤突然開始痛——”
    “那我們就先去看看。”阿爾特米亞已經不想再讓他繼續在更衣室裏呆著了，那種過分陰鬱的表情墜得人心裏發慌，“現在頭還疼嗎？”
    哈利聳了聳肩。
    “那就走吧。”阿爾特米亞起身的同時把哈利一起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馬上宵禁了。”哈利被拖著往前走，“我們沒帶隱形衣。”
    “沒關係，今天輪到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巡夜。”阿爾特米亞拉開更衣室的門，拽著哈利衝進了密不透風的暴雨裏。
    *
    有求必應屋在城堡第八層，在一幅畫著傻巴拿巴教巨怪跳芭蕾舞的掛毯對麵。入口是一麵空白的牆，要進入的話必須來回走三圈，同時全神貫注地想著自己需要的東西。
    阿爾特米亞第一次試的時候不算成功，進門後一半是放著各種參考書籍和窺鏡的決鬥場，另一半是哈利在女貞路四又二分之一號的房間。
    哈利一進門就愣住了，然後突然笑了出來。
    不過第二次嚐試時就很成功了。
    寬敞的屋子擁有了完整的另一半。四周用於照明的是搖曳的火把，而不是隻有一半的枝形水晶吊燈。四周的牆壁上全是木質書架，屋子裏沒有椅子，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隻巨大的絲質靠墊。屋子盡頭的架子上擺放著一係列器具——透視鏡、探秘器和一麵巨大的窺鏡。
    他們小心地繞過費爾奇和洛麗絲夫人的必經之路，等在公共休息室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巡夜結束的羅恩和赫敏。
    “太好了，隻要我們在思考的時候加上一條‘不要被別人找到’，那就完美了！”赫敏顯得很興奮，簡直迫不及待地想去閱讀那些書架上的書了，“我們明天晚上組織第一次練習，怎麽樣？”
    阿爾特米亞擔憂地看了哈利一眼。
    “我沒問題，”哈利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外，已經跟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了，“格蘭芬多的下一次訓練在周五。”
    “跟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訓練時間也不衝突，”赫敏立刻從書包裏翻出筆記本，焦急地翻閱著每個人的課表，“哦，梅林保佑，明天大家都沒有天文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