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端公門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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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端公門瑣事
“我的聖女之首啊!”白蓮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帶著藥草的暖,“第一個又怎樣?難道非要爭個先後?你看九葉給你打的玄鐵護心鏡,比給我們的厚三分;你釀的烈酒,他偷偷藏在床底下,誰都不許碰。”
她指了指左九葉的窗紙,那裏的影子正彎腰給小麵撿掉在地上的麵具,“他心裏有你,比什麽都重要。”
赤焰笑了笑,她知道這都是白蓮為討她高興說的。
白蓮不知道,她赤焰知道,她對於左九葉並非是那麽重要,或者換句話說,就算他們四聖女加一起比不過那春山上烏先生的風采……
比之烏先生都不足,就更不用那位被左九葉稱之為師尊的風予蔓了!
風予蔓之美,就連身為女子的赤焰都觀之歡喜……
月光突然被雲遮住,院中的燈籠晃了晃。
“我……我該怎麽說?”赤焰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的火焰終於溫順下來,在掌心凝成朵小小的血蓮。
白蓮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就說‘左九葉,我的血蠱又躁動了,你得幫我練練’。”
她拍了拍赤焰的肩,“記住,你是赤焰,是敢在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聖女,別讓這點兒女情長,反倒磨沒了你的銳氣。”
一陣夜風吹過,卷起赤焰的紅衣下擺,像是在呼應她翻湧的心緒。她望著左九葉窗紙上的影子,突然站起身,紅衣在月光下劃出道決絕的弧線。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赤焰將空碗遞給白蓮,轉身時故意踩得瓦片咯咯作響,“謝了,蓮妹。”
白蓮望著她躍下屋頂的背影,紅衣像團火似的竄進左九葉的院子,風蠱蝴蝶突然從琴音的窗裏飛出來,在她頭頂盤旋三圈,又鑽進小麵的屋裏……
她們怕是早就豎著耳朵聽著呢。
她笑著搖了搖頭,將空碗放在瓦上,指尖的藥蠱輕輕拂過,碗底的殘漬突然化作朵並蒂蓮,在月光下閃了閃,便融進了霜花裏。
屋內,左九葉正幫小麵修補麵具上的裂紋,突然聽到院中有響動。
赤焰的聲音撞開窗戶闖進來,帶著她慣有的幹脆,“左九葉,我血蠱的火有點壓不住了,你……”
話沒說完就卡住,因為她看到小麵正舉著幻蠱變出的鏡子,鏡子裏映著她發燙的臉。
左九葉卻猛地站起身,“我這就來。”
他的眼神亮得像星辰,沒有絲毫詫異,仿佛等這句話等了很久。
小麵突然拽著琴音躲到屏風後,臨走時還不忘用幻蠱在桌上變出壺酒。
赤焰看著左九葉朝自己走來,月光從他身後湧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罩住她微微發顫的腳尖。
她突然想起白蓮的話,挺直脊背迎上去,紅衣在燈籠下燃成團熾烈的火……
原來真正的勇氣,從來不是衝鋒陷陣時的決絕,而是敢於在心愛的人麵前,卸下所有鎧甲的坦誠……
另一邊,蕩寇軍的中軍大帳外。
巡夜的士兵踩著青石板路走過,玄鐵甲胄碰撞的脆響在月色中蕩開。
專屬於端公門的營帳區亮著零星燈火,藥簍裏的活血草與蠱蟲陶罐的腥氣混在一起,在晚風裏漫成獨特的味道。
這是劉千特意劃出的獨立營地,帳外的木牌上“非請勿入”四個字。
端公門壇主的帳內,青銅香爐裏燃著安神的艾草,煙絲在燈影中盤旋成圈。
壇主摩挲著案上的宗卷,泛黃的紙頁記載著二十年前那場浩劫。
“宗主苗旺攜洗宗親,禍害江湖英雄無數,十惡不赦,端公門自此廢宗主之位,以壇主統轄”。
墨跡被淚水洇過,在“苗旺”二字上留下深深的褶皺。
“壇主,兮將軍有請。”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聲音裏帶著刻意壓低的恭敬。
壇主猛地抬頭,銀須在胸前顫動。
他將宗卷鎖進鐵匣,匣鎖是用當年苗旺斷裂的蠱鏈改造的,轉動時發出細碎的摩擦聲,像冤魂在低語。
中軍大帳的燭火比營地亮得刺眼,劉千披著件玄色常服,正用匕首挑開壇酒的泥封。
酒液傾入陶碗的瞬間,他抬眼看向走進來的壇主,刀鋒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我知你最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傳聞。你武教端公門二十年前漏網得魚,如今又遊回水麵了……”
壇主的手猛地攥緊腰間的宗卷鐵匣,指節泛白如枯骨。
他望著劉千推來的陶碗,酒液裏映出自己蒼老的臉,鬢角的白發比去年又添了幾縷,“將軍,當年苗旺自己血洗苗氏一族,何來漏網之魚?”
“哦?”劉千的匕首在指間轉了個圈,刀尖挑起張畫像,畫中男子月白錦袍,眼尾上挑的弧度帶著陰柔的美,“那這人是誰?”
壇主的呼吸驟然停滯。
畫像上的眉眼像極了宗卷裏記載的老宗主,尤其是唇上那顆朱砂痣,與苗旺年輕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隻是這男子的陰柔裏少了老宗主的沉穩,多了幾分藏不住的戾氣,像淬了毒的玉簪,好看卻致命。
“門人將這畫像遞上的時候說了,這是苗野疆,傳聞是老宗主的孫子。”壇主的聲音幹澀得像被蠱蟲啃過的木頭。
“此人被我緝拿了。他說自己是苗旺的親孫子,是端公門正統的繼承人。”他盯著壇主的眼睛,鋒芒在眼底流轉,“壇主覺得,這話可信?”
壇主的銀須劇烈顫抖,鐵匣在他懷中發出悶響。
“應該不可能,苗旺入魔,自屠滿門,苗氏一族除他自己,無一幸存,包括他那個臥榻病床的癱瘓兒子,也是被他親手隔下了頭顱……”
“是不是,見見便知。”劉千突然拍了拍手,帳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沉重得像拖著重罪之人的魂魄。
苗野疆被兩名親兵押了進來。
鐵鏈鎖著他的琵琶骨,發出細碎的嘶鳴。
“見了本宗主,還不跪下?”苗野疆的聲音又軟又膩,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錐,掃過壇主時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壇主的銀須氣的發抖,鐵匣“哐當”砸在地上,宗卷散落一地。
他指著苗野疆的鼻子,聲音因憤怒而嘶啞,“放肆!你祖父叛教屠門,你憑什麽稱宗主?”
“憑這個!”苗野疆突然猛地掙斷左手的鐵鏈,血蠱順著傷口湧出,在掌心凝成枚血色玉佩,玉佩上刻著的“端公”二字,是用曆代宗主指骨熔煉而成,與壇主鐵匣裏的宗卷印章分毫不差。
壇主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踉蹌著撲過去,顫抖的手指撫過玉佩上的紋路。
當指尖觸到玉佩背麵的隱秘凹槽時,老淚突然湧出……
是隻有宗主一脈才知道的印記,凹槽裏刻著的“旺”字,正是苗旺幼年時的刻痕。
“是老宗主的血脈。”壇主癱坐在地,宗卷上的字跡在淚水中模糊,“可你祖父他……”
“他是他,我是我。”苗野疆甩開親兵的手,盡管右肩還鎖著鐵鏈,卻已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祖父的錯,我自會清算。但端公門宗主之位,本就該由我苗氏繼承!”
他聲音陡然拔高,“壇主,現在就傳令下去,讓所有門人跪拜新宗主!”
他的陰柔麵孔在燭火下扭曲,血蠱在他掌心騰起幽藍火焰,映得玉佩上的“端公”二字泛著詭異的光,“你敢違抗?別忘了,你的命是老宗主救的,你的壇主之位是苗氏給的!”
壇主陷入劇烈的掙紮,也不知這兮將軍將這人帶給他究竟是何用意。
“即便你血脈純正,此時也要從長計議。”壇主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門人中有多少恨苗氏,有多少盼著宗主權位,我不能拿宗門冒險……”
“廢物!”苗野疆突然啐了口,血沫濺在壇主的銀須上,“連這點決斷都沒有,也配當壇主?等我執掌宗門,第一個就廢了你這老東西!”
他猛地轉向劉千,眼神裏的高傲更甚,“兮少將軍,你擒我不過是想拿捏端公門,現在我這正統宗主在此,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劉千一直冷眼旁觀,此刻突然笑了,笑聲在帳內回蕩,震得燭火劇烈搖晃。
他突然起身,玄色常服的下擺掃過陶碗,酒液潑在苗野疆的錦袍上,暈開深色的痕,“本將軍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欠揍的模樣。”
話音未落,他的拳頭已經砸在苗野疆的側臉。
這一拳打得苗野疆嘴角瞬間淌出血來。
親兵們驚得拔刀,卻被劉千眼神製止……
他們從未見過少將軍如此動怒,竟要親自肉搏。
“既然你已收編我端公門,我是端公門宗主!你這樣對我,就不怕端公門反戈?”苗野疆捂著臉頰,陰柔的麵孔因憤怒而猙獰。
“反戈?”劉千又是一拳砸在他的小腹,苗野疆像隻斷了線的風箏撞在帳柱上,“你忘了自己是階下囚?你的狗命都捏在我的手裏,你哪來的叫囂資本!”
他一步步逼近,威壓在帳內彌漫,燭火被壓得隻剩豆大的光,“端公門認不認你,不是你說了算。但你在本將軍的營地裏叫囂,就得受著!”
劉千抬腳踹在苗野疆的胸口,聽著骨裂的脆響,眼神冷得像冰,“再不老實,我就拆了你這張比女人還嬌貴的臉!”
苗野疆被打得蜷縮在地,月白錦袍沾滿血汙,嘴角的朱砂痣被血糊住,狼狽得像隻被踩爛的蝴蝶。
劉千抬腳碾在他的手腕上,鐵鏈深深嵌進皮肉,“本將軍現在就廢了你這所謂的正統血脈,看誰還認你這廢物!”
“將軍!”壇主突然撲過來抱住劉千的腿,老淚縱橫,“手下留情!既然您已收編我宗門,還請給老夫一個薄麵,這苗野疆畢竟是老宗主的後人,是端公門最後的血脈……”
劉千的腳停在半空,威壓卻未散去。
他看著地上像死狗一樣的苗野疆,又看看抱著自己腿苦苦哀求的壇主,突然冷笑一聲收回腳,“看在壇主的麵子上,留你一口氣。”
他扯過一條鐵鏈,將苗野疆捆在帳柱上,鐵鏈的響聲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但在本將軍決定你的生死前,最好閉上你的嘴!”
苗野疆還想叫囂,卻被劉千一腳踹在嘴上,牙齒鬆動的劇痛讓他隻能發出嗬嗬的怪響。
他看著劉千整理著褶皺的常服,看著壇主癱坐在地望著散落的宗卷發呆,陰柔的眼睛裏燃起更烈的毒火……
他絕不會認輸,等找到機會掙脫束縛,定要讓這兩人,讓整個端公門,都匍匐在自己腳下!
劉千剛走出中軍大帳,玄色常服的下擺還沾著酒漬,就被廊下突然竄出的人影嚇了一跳。
左九葉正把玩著片石榴葉,見他出來便直起身。
“好家夥,居然是你!我以為你已經死在溫柔鄉裏了!”劉千一愣。
“可別提了,兄弟我苦命啊!”左九葉開始哭訴,“再不出來溜達溜達,我可能真就死了。”
“那端公門的四個小魔女,沒把你榨幹,的確算你命大。”劉千一撇嘴,“大半夜的,找我何事?”
“討杯酒吃。”左九葉隻想出來逛逛,主要原因是赤焰。
雖說赤焰被白蓮說動,骨氣勇氣來訓他了,但他卻能看出來,赤焰還沒準備好。
事緩則圓。
左九葉便以劉千尋她有重要之事,便出來了。
“你小子倒會挑時候。”劉千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拋給左九葉的同時抬腳踹向他的膝蓋,“剛收拾完一個垃圾,又來個蹭酒的。”
左九葉輕巧地躲開,接住酒葫蘆猛灌一大口,烈酒嗆得他直咳嗽,眼底卻泛起笑意,“收拾誰?聽帳裏動靜,像是把人拆了似的。”
他瞥見劉千指節上的淤青,那是皮肉硬碰硬留下的痕跡,“居然是肉搏?”
“端公門的一個餘孽,苗旺的孫子苗野疆。”劉千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月光在他臉上投下刀削般的輪廓。
左九葉挨著他坐下,望著營帳區的燈火,“端公門現在是壇主掌教,你送過來個宗主繼承人,是何用意?那壇主怎麽說?認了這個少宗主?”
“那壇主快被折磨瘋了。”劉千嗤笑一聲,指尖在石桌上敲出節奏感的輕響,“一邊是苗氏血脈的正統,一邊是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現在正抱著宗卷哭呢。”
他突然轉頭看向左九葉,眼神裏帶著戲謔,“你倒是清閑,左擁右抱的,哪知道這些糟心事。”
“快別提了。”左九葉的臉垮下來,又灌了口酒,“四個姑奶奶一個比一個難伺候。白蓮熬的補湯能把人膩死,琴音練琴非要我當聽眾,小麵更絕,用幻蠱把我鎧甲變成花裙子……”
他聲音突然低下去,望著赤焰帳內的燈火歎了口氣,“也就赤焰還算正常,可她……”
劉千挑眉,“她怎麽了?”
左九葉摩挲著酒葫蘆上的紋路,“這麽說吧,當下,就她未與我結合……”
“我滴天!你是吧,你已經收了三個了?”劉千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服了!你幹了,我隨意!你把端公門四大聖女都收入懷中了,那這端公門融入我複國大軍也是早晚的事兒!喝完趕緊滾回去,別在我這炫耀了!”
“這事急不得,得慢慢磨。”左九葉尷尬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