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瀾向旁邊的丫鬟童鹽伸伸手，童鹽給了他十兩銀子。
    陸瀾將銀子交給觀言：
    “觀言，這銀子你拿著，帶常威去外頭街上逛一逛，想吃什麽盡管買來吃。銀子花光了再回來。”
    觀言盯著陸瀾手中的銀子發愣了半天。
    十兩啊！
    這可是十兩。
    教坊司的大姐姐們，和客人爬床一個晚上也不見得能掙到。
    哪怕遇上一個闊綽的老爺給了豐厚的賞錢，大頭也會被司監大人給扣了去。
    陸瀾輕輕敲了敲他腦袋：
    “別傻站著呀，去吧！”
    “誒！”
    觀言雙手接過銀子，行了禮數，便帶著李常威出去了。
    顧星晚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笑道：
    “這兩孩子一文一武，今後咱們家陸重生下來可不愁沒人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愛的原因，她見著小孩子就喜歡得不行。
    “帶不住的，這小家夥一定是個混世魔王，成天的讓家裏雞犬不寧，嘻嘻！”
    陸瀾彎腰看著孕肚，心想這孩子肯定跟自己小時候一個秉性，打從娘胎裏出來就不服管。
    “呸呸呸，你這個當爹的，怎麽就沒句好話。咱們家孩子將來肯定是福星，旺家旺財，運氣爆棚。”顧星晚嬌嗔一聲。
    “是是是，我陸瀾的兒子，那必然是人中龍鳳，萬中無一。”
    這話顧星晚又不太聽了，原書中，原身的兒子墨絕心當了皇帝，可這皇帝不過是妖後的權柄傀儡而已，當得太窩囊。
    這一世…
    “我倒是希望他普普通通，和光同塵，與世無爭。”
    陸瀾咂咂嘴：“娘子，你怎麽跟我娘一個樣，這不讓他幹，那不讓他幹，渾身的不自在。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男兒就該一展報複，哪能畏手畏腳的。”
    顧星晚上手輕輕揪著陸瀾的耳朵：
    “他還沒出世呢，你就縱容他，非得跟你一樣當紈絝是吧？”
    “不了不了，娘子鬆手，疼！”
    顧星晚看著他那又慫又不認輸的傻樣，隻覺得好笑。
    “不賞花了，我腰疼，進屋幫我揉一揉。”
    “是，我的好娘子。”
    周圍的丫鬟們看著兩口子打情罵俏的，臉上皆掛著笑臉。
    …
    三月初的盛京城大街上，人潮洶湧，跟寒冬臘月時候的死寂相比，簡直是換了一副麵貌。
    觀言和李常威一高一矮，在街上開啟了掃貨的模式。
    兩小家夥左手一串糖葫蘆，一串糖人，一大串羌人烤製的香噴噴羊肉串。
    右手拿著一整隻燒雞。
    “常威，你說咱兩這麽造銀子，回去世子爺和少夫人會不會抽咱們一頓？”
    觀言腮幫子吃得鼓鼓的，說話都說不清楚。
    在教坊司的時候，吃飯都吃不飽，多吃一口都會被抽。
    像這種街邊小吃，那是萬萬不敢想的。
    李常威嘴裏的糖葫蘆還沒咽下去，又啃了一口燒雞，嗚嗚說道：
    “不會，世子爺和少夫人都是大方的人，不在乎這點小錢。走，我帶你到南街那塊轉轉，還有不少好東西呢！”
    “成，但別走太遠，我怕一會兒回去晚了。”
    “放心吧，這地方我經常來，一會兒咱們抄近路回去。”
    “成！”
    兩人剛拐到南街的時候，瞧見一個身穿錦衣的小少爺，正在欺負一個可憐的小乞丐，身後還跟著兩名隨從。
    小乞丐被他摁在地上當馬騎。
    “駕，駕，你爬快點呀，要是本少爺高興了，一會兒賞你幾個銅板子。”
    那小乞丐身材瘦弱，根本撐不起他那圓鼓鼓的身形，地板又硬又涼，他褲子短了半截，連膝蓋都遮不住，疼得嗷嗷哭。
    “少爺，求您了，放過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到您跟前乞討了。”
    “別啊，本少爺玩得正高興呢！嘿嘿！”
    李常威和觀言見那個小乞丐的模樣，著實心疼。
    興許他們曾經都是苦命人，見不得這般倚強淩弱的場麵。
    “豈有此理！”
    尤其是李常威剛從沙場上回來，可以說一身血性，想衝過去製止。
    可觀言膽子小，他擋著李常威：
    “常威，還是別去的好，那人有隨從。”
    “別怕，看我的。你幫我拿著。”
    李常威將手中的小吃全部塞進觀言的懷中，從背上抽出隨身攜帶的弓箭，腰間牛皮筒裏抽出短箭。
    噗呲！
    一箭射中了那個小少爺的發髻。
    “哎喲！”
    小胖子嚇了一跳，直接從小乞丐身上摔下來，跌慘了！
    小乞丐見狀趕忙撒腿就跑。
    兩名隨從將小少爺扶起來，惡狠狠的衝著李常威罵道：
    “哪裏來的小砸碎，敢對我們趙家小少爺不敬？”
    李常威不認識什麽趙家。
    可觀言的父親林圖陽昔日可是官居禦史台殿中侍，觀言從小就喜歡圍著父親的書房打轉，時不時的問東問西，又聽得父親和同僚說的一些朝臣秘事，年紀輕輕，對朝中百官卻分外熟悉。
    “趙家？哪個趙家？”觀言脫口問了一句。
    那隨從冷笑道：“自然是鴻臚寺卿的趙家。”
    “鴻臚寺卿？”
    李常威抓抓頭發，那不是五少爺即將過門的趙小姐家嗎？
    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不過那趙小少爺竟然當街欺淩小乞丐，這品行可見有多卑劣。
    “管你是誰，欺負人就是不行，看箭！”
    李常威又抽出一箭，正準備射的時候，觀言在一旁直呼不好：
    “常威，可別再射了，這小少爺八成是禦林軍統領趙鼎立的兒子，咱府上即將過門的趙小姐，是他姑姑。還有這滿大街的禦林軍，都是歸他爹統屬的。”
    李常威一聽，還真是陸家的親戚，那便不再射了。
    “好，今日放你們一馬，若是再敢欺負小乞丐，看我不在你臉上劃道疤瘌子。”
    李常威轉身就想跟觀言離開。
    可有人不讓。
    趙小少爺名叫趙慕升，剛才摔了一跤，爬起來就開始發狠。
    “觸怒了本少爺就想走，沒門！大福，你去把他們兩個小雜碎摁在地上。二福，你去隔壁兩條街，隨便抓個禦林軍的百戶過來，就說本少爺被兩個賤民給衝撞了，讓他速速帶一隊人馬過來馳援。”
    “好嘞！”
    二福跑走之後，大福提拎一下袖子，身高馬大的他，過來想要收拾兩個小雜碎。
    “嗯！”
    李常威用弓箭對著大福，大福心生畏懼，隻好繞開，準備將觀言給先摁在地上。
    “小雜碎，給老子跪下！”
    大福雙手剛要抓到觀言，就被李常威飛身一腳給踢開：
    “你別碰他！”
    “哎呀，你個小雜碎，還挺有勁的。”
    大福感覺手掌被一腳踢中，像是被野狗啃了一下，骨頭都麻了。
    李常威可是上過沙場的，又天賦異稟，幾個月下來早就脫胎換骨，身手不凡。
    可大福不知道啊，他一個九尺壯漢，雖不是護院，可賣身為奴之前也是在地裏刨食的莊稼漢，小少爺器重他體型大，帶出去能嚇唬人，所以每每上街都帶著他。
    要是連個小毛孩子都對付不了，今後還如何在小少爺跟前行走？
    小少爺出門花錢如流水，他還能從中撈點好處，多好的差事。
    “你個不長眼的小雜碎，爺爺今兒個不把你的牙齒打掉，算是白活了。呀！”
    大福左右張望，從一處菜攤搶過來一根手臂粗的扁擔，有了這玩意兒，小毛孩還對付不了？
    他惡狠狠的揮舞著扁擔，朝著李常威的腦袋砸了過去。
    “常威！！！”
    觀言嚇得臉色慘白。
    可李常威當腳就迎了那扁擔踢了上去，一記旋風腳，直接將扁擔給踢碎。
    “好！”
    周圍的吃瓜百姓紛紛鼓掌。
    方才他們是心驚肉跳，想勸架，可架不住南街這一塊都知道趙家小少爺橫行跋扈，紛紛不敢聲張，這會兒總算是有個硬茬出現了。
    大福和趙慕升看著哪根斷成兩截的扁擔，簡直難以置信，一個小毛孩子有這力氣？
    不等大福反應過來，李常威又是跳起來一記鞭腿，直接將大福給踢翻在地。
    “大福，你醒醒啊，快站起來，真他娘的給本少爺丟人顯眼。”
    “小少爺，這小雜碎是個練家子，小人打不過啊！”
    “哼！二福呢，二福死哪兒去了，怎麽還沒回來？”
    “小人不知道啊！”
    趙慕升氣呼呼的指著李常威和觀言：
    “你們知道本少爺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們。我爹可是統領皇城兩萬禦林軍的趙大將軍，你們是活膩了，敢打本少爺的人。一會兒禦林軍來了，定將你們大卸八塊。”
    李常威抄起弓箭又準備射他，看見那小胖墩就來火。
    “他奶奶的熊，我真想一箭射他肚子上。不是說趙家的家風淳樸嗎？書香門第啥的，怎麽養出這麽個玩意兒？”
    觀言偷偷在李常威耳邊嘀咕：
    “趙家的家風好？那都是外人傳的，很多事情你們壓根不知道。”
    “啥事兒？”
    “我也是聽我爹說的，別看那個趙鼎立身為武將，龍精虎猛的，實際上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娶了娘子好幾年了，肚皮都不見個響動。眼看著趙家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再不生，可就得鬧笑話了。於是趙家老爺子親自披掛上陣，跟趙鼎立的娘子偷偷扒灰。”
    觀言不愧是從教坊司出來的，嘴裏那個詞兒啊，一套一套的。
    李常威罵了一句：“臭不要臉”，又問道：“扒灰是個啥？”
    “哎呀，你連這都不懂？公爹跟兒媳爬床，就叫扒灰。”
    扒灰李常威不懂，可爬床他知道啊，那可是隱秘的事，隻有夫妻才能做的。
    “呸，大臭不要臉。”
    觀言搖搖頭：“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趙老爺子和這個小胖墩都是個混蛋玩意兒。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那個趙小姐，到時候嫁進咱們陸家，指不定如何作妖呢！”
    李常威歎息道：
    “唉，那可有得頭疼了，祁姨娘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一個興風作浪的趙小姐，咱們陸家後宅怕是要翻天呀！”
    趙慕升眼瞅著那兩個小雜碎在嘀咕，卻不敢上前，心裏急得如火在烤。
    “二福，你個狗奴才，死哪兒去了！”
    大福捂著脖子艱難起身，朝著街尾望去，二福已經帶著一堆身穿紅色鎧甲的禦林軍朝這邊衝來。
    “來了，小少爺，二福他們來了。”
    趙慕升得意的上躥下跳：
    “好，看這兩個小雜碎怎麽死。”
    一名身穿將領服飾的人上前，對趙慕升卑躬屈膝道：
    “禦林軍百戶張大牙，見過趙小少爺。”
    趙慕升挺著圓不溜丟的肚子，指著李常威和觀言說道：
    “這兩個人敢衝撞本少爺，你去拿下，抓進監牢裏麵，本少爺要把他們當狗來養。尤其是那個小的，到時候把他的牙全給卸了，看他還敢嘴硬。”
    “是！”
    張大牙在百戶這一階層已經幹了快十年了，一直得不到升遷。
    最近正想找個門路，看看能不能托上頭的人給弄個千戶當當，畢竟千戶和百戶的待遇，差著十萬八千裏呢！
    誰曾想，老天爺賞飯吃，今兒個剛出來巡街，就碰見這等好差事。
    他二話沒說，憋開原先計劃的路線，直接繞到南街這邊來，瞅瞅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得罪他們趙統領的兒子。
    此刻在張大牙的眼中，李常威和觀言不是什麽小雜碎，是他升遷路上的活祖宗。
    “來呀，把他們兩個給綁了，扔進大牢。”
    李常威和觀言心頭都是不安。
    方才麵對趙慕升他們還有機會脫身，可眼下麵對的是禦林軍，其中還有百戶在，李常威尚且年幼，肯定不是對手。
    而他們隻是一介奴仆，萬不敢打著陸家的名號行事，所以一時間二人竟不知道如何應對。
    “是那個小胖墩先欺負人的，你們這些當差的怎麽不分青紅皂白？”
    “青紅皂白？哼，趙家的少爺說是紅的，那就是紅的，他說是白的，你們能怎麽著？”
    “你奶奶個熊的。”
    李常威氣得半死，這種兵要是在雁王殿下的帳下，那指定得挨鞭子。
    “把他們抓起來。”
    張大牙一聲令下，數名禦林軍朝著他們撲過來。
    李常威一腳踢翻菜攤，左右跳動，身形讓人捉摸不透，但是很快腹部就被一記槍端給打中，倒飛了出去。
    “常威！！！”
    觀言衝過來將他扶起來。
    “你沒事吧常威？”
    李常威嘴角掛著血，抬頭看向張大牙，這百戶果然厲害。
    “觀言，你快跑，回去告訴世子爺和少夫人。”
    “嗯！”
    觀言不墨跡，他知道這時候自己救不了李常威，隻能回去搬救兵。
    那趙鼎立雖是禦林軍統領，官居朝中武將一品。
    可跟譽國公府比起來，還差得遠。
    況且兩家即將聯姻，陸家出麵，趙家不敢不給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