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謝靈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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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同福樓客棧。
    燭光搖曳,本屆恩科會試的會元謝靈鶴今夜沒有看書,而是在房中捯飭一些不知名的藥水。
    明日殿試,將是為謝家複仇之時。
    他將一根淬了劇毒的黑針縫製到鞋底裏頭,確保不會被宮門的守衛查出來。
    “爹,娘,江南賑災糧食貪墨一事,害死了咱們謝家的一百三十七口,孩兒明日,定會親手宰了墨溟那個畜生。替謝家出一口惡氣。”
    江南水患,本不是大事,朝廷的賑災糧食如果順利撥付到災民手中,必定可以安撫民心。
    可這天數一般的糧食,竟然被朝中官吏中飽私囊。
    而負責賑災的,便是監國太子。
    從上到下,將五十萬石盡數吞沒,致使百姓發了瘋一般搶奪江南大戶的糧食。
    江南大戶,十室九空。
    原本謝家靠著豐厚的底蘊,還有一些私產,索性全部變賣之後離開江南。
    可是不幸走漏了風聲,連最後一點私產也被災民給搶光了。
    最終也淪為饑民。
    謝家一百三十七口,活活被餓死。
    謝靈鶴是從乞丐窩裏爬出來,跟惡狗搶食才活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另一邊的仇家是當朝太子,他若是去官府狀告,必然死無全屍。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那是最接近太子的機會。
    進京趕考。
    若是能參加殿試,就能見到太子,哪怕刺殺不成,也要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麵,數落他的暴行。
    家中父老盡數慘死,他已無牽掛,隻為謝家鳴一聲不平。
    “公子,你還沒睡嗎?”
    門外傳來一聲問候。
    謝靈鶴將鞋子藏進床底下,前去開門。
    門外是一名衣著樸素的農家女子,名叫月姑,年方十八。
    謝靈鶴準備一路前往盛京再做打算,可是身無分文,加上一路上窮山惡水的,差點死在路上。
    劫道的山匪搜刮了他好幾次,見他是個窮鬼,都懶得殺他。
    就在快死的時候,被一家好心的莊戶老漢給救了。
    那莊園是京中某個富商的產業,王老漢隻是幫著看家護院的,平日裏莊子就他跟自己的孫女月姑在住。
    王老漢心善,見這少年其貌不俗,應該是出身富貴人家落了難,便將他收留在莊子裏做些打雜的活計。
    謝靈鶴白天幹雜貨,夜裏便是頭懸梁,拚命苦讀。
    一年多的光景過去,從小便聰慧的他,興許也是複仇的執念讓他衝勁十足,文才精進了許多,竟然在會試一舉蓋過四大書院的才子們,奪得會元。
    原本謝靈鶴進京趕考就沒想著活著回來。
    跟王老漢和月姑匆匆道別之後,便奔赴京師。
    可誰曾想月姑這個傻丫頭,竟然偷偷跟了過來,說什麽都要陪他進京趕考。
    謝靈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想著一路上還需要有個人照應,二人便一同入京。
    謝靈鶴看著情緒有些低沉的月姑,柔聲問道:
    “月姑,你怎麽也沒睡?”
    月姑低著頭,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謝靈鶴,說道:
    “公子明日殿試必定折桂,若是成了狀元,京中大戶便會招你為婿,你今後,是不是就不會再回我阿爺的莊子了?”
    一想到謝靈鶴會被萬千女子鍾愛,月姑心裏萌生一股悲涼,像是心口被切了塊肉一樣疼。
    謝靈鶴見她原來是因為這事兒憂心,不免笑道:
    “傻丫頭,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想這種事情呢?”
    “此事關乎公子的終身幸福,難道公子不在意?”
    謝靈鶴撫欄輕歎:
    “我其實…”
    謝靈鶴說完,停頓了好久也沒說話。
    他想說,其實自己心裏早就喜歡月姑了。
    隻是他此行決絕,再無回來的可能。
    告訴人家,豈不是誤了人家的幸福?
    “其實什麽?”
    月姑水汪汪的眼眸子看著他。
    “沒什麽,月姑,這些銀子你拿著。”謝靈鶴從懷中拿出五百兩銀票。
    他所暫住的這家同福樓客棧,在京中雖然名氣不大,可每屆恩科,進京趕考的學子就有一萬多人,加上有些大戶人家拖家帶口的,少說得有三四萬人。
    京城的客棧為了爭奪客源,於是想出了一招獎勵方式。
    凡是進了會試三百名的,客棧會賞銀一百兩。
    會試前三名,賞銀五百兩。
    而最終成績位列二甲、三甲的,也有相應的獎勵。
    狀元、榜眼、探花,這一甲的三位,則是分別賞銀三千兩、兩千兩、一千兩。
    京中有好幾家寂寂無名的客棧,就因為住的窮書生考上了狀元,最後鹹魚翻身成了學子們爭相沾染運氣的客棧。
    有一家客棧更誇張,六年前本來是一家破舊不堪的小客棧,都快關門大吉了。
    可事情就是這麽離譜,如果老天爺不讓你死,你跳河都死不成。
    六年前的恩科,狀元、榜眼、探花,竟然同時出在這家客棧,一下子就火爆整個南楚國。
    這家客棧就在同福樓的附近,名叫景慧鵬程。
    每屆恩科,景慧鵬程所有的客房都被哄搶完畢,就連原本店裏夥計們居住的地窖大通鋪,也都被一搶而空。
    要知道這些考生和家眷、奴仆進京,都是提前半年來的。
    一住就是大半年,吃喝拉撒都在客棧裏頭,那是多少銀子。
    數都數不過來。
    所以哪家客棧的掌櫃都燒高香,看看自己住的考生裏頭有沒有能中狀元的。
    謝靈鶴這五百兩就是這麽來的。
    同福樓的掌櫃還答應他,若是能中狀元,必定砸鍋賣鐵,給他最高的賞銀五千兩。
    月姑知道謝靈鶴給他這麽多銀子,定是要打發她走。
    “我不要,我跟著你又不是為了銀子。”
    謝靈鶴牽起她的手,將銀票塞給她。
    “月姑,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阿爺的,這一年多,買書買筆墨紙硯,花了他不少錢。你幫我拿回去。”
    月姑一聽這話,就知道他真的不會回去了。
    “我阿爺不要你的銀子,你自己留著吧。祝你在京中找個大戶小姐,好好過你們後半生吧,像我們這種鄉下的窮苦人,你就別惦記了。”
    月姑哭著轉身跑走了。
    謝靈鶴心如刀絞,望著那個傷透了心的傻丫頭,他淚如雨下。
    “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