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哭的很有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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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生在這不知所措的時候,興陽縣委辦公室。
    李航轉動著鋼筆,金屬筆帽磕在文件上發出清脆聲響。
    陳**額頭沁著細汗,笑容卻像焊在臉上的塑料麵具,隨著喉結滾動在顴骨上僵硬地牽扯。
    “李書記,我們做的很幹淨,畢竟,不是第一次做了。” 陳**特意將尾音拖得綿長。
    李航的鋼筆突然停住,筆尖在紙麵洇出墨團。
    “你可以證實?”
    “當然!” 陳**猛地挺直脊背,“我親眼看到的,那輛渣土車拐彎根本沒減速,‘砰’一聲 ——”
    “人當場就被撞飛,腦袋像西瓜似的……120 來的時候,瞳孔都散了。”
    李航喉結劇烈滾動,抓起保溫杯猛灌一口。
    “哦,司機有點意外,昏迷,但他本身就是肝癌。” 陳**掏出手帕擦汗,語氣卻愈發輕快,“醫生說最多撐不過半年,這不,連搶救費都省了。”
    “交通局那邊打點好了,事故責任認定書都擬好了,明早就能蓋章。”
    李航突然將保溫杯重重砸在桌上,褐色茶漬濺在陳**鋥亮的皮鞋上。
    “你剛才說什麽?我怎麽不理解?”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死死盯著對方躲閃的眼神,“陳**,縣委書記是給老百姓辦事的,不是幫你擦屁股的!”
    “哦哦,沒事,沒事!” 陳**後退半步撞翻椅子,“我、我是說上次招商會上……”
    “行了,懶得理你。”
    李航揮揮手:“我答應你,這件事隻要能過去,你就從雙土地鄉調進縣裏,其他的我來安排。”
    “要是出了事,嗬嗬,你就自己扛。”
    陳**急忙點頭:“明白!”
    ……
    潘有容的靈堂,李平生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他想給馬將軍打電話,但就算是打了,警方也需要時間調查,還能有什麽用?
    不可能出動軍方的!
    “平生,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李清芳從靈堂走出來:“但現在所有的指向都是意外,我們也應該讓案子完成,偷偷地調查,現在絕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爸說,潘有容牽扯或許很大,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人都死了,什麽還能比這更嚴重?
    李平生沒有說完,隻是沉默的看著靈堂。
    良久,李平生終於歎息著:“我知道……潘有容火化,然後……將骨灰給我,我帶她……回家。”
    李平生嘴唇哆嗦著,用力的說道。
    李清芳嘴唇動了動,實在不知道如何勸說李平生,隻能輕輕地點頭。
    兩天後,潘有容的骨灰回到了雙土地鄉。
    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山梁上,山風裹著潮濕的泥土味掠過曬穀場,把晾曬的玉米秸稈卷得沙沙作響。
    李平生抱著骨灰盒走在最前頭,黑布包裹的方盒沉甸甸的,像塊壓在心口的冰。
    村口老槐樹下聚著幾個蹲坐的身影,煙袋鍋裏明滅的火星在陰暗中格外刺眼。
    骨灰盒經過時,此起彼伏的嗤笑混著唾沫落地的聲響,
    “該,死了好!”
    “就是,還好意思去告狀,禽獸不如!”
    “我都覺得丟人!”
    風突然大起來,吹得李平生後頸發涼。
    他瞥見老槐樹幹上用紅漆寫的大字 “破鞋潘有容”時,忍不住深吸口氣。
    “老鄉,人死茶涼,不要碩人家壞話,小心她晚上過去找你。”
    老鄉們咧咧嘴,頓時不說話了。
    轉過曬穀場,青瓦白牆的院落出現在眼前。竹籬笆倒了半截,爬滿的牽牛花蔫頭耷腦。
    婆婆癱坐在門檻上,灰白頭發散得像團亂麻。
    看到潘有容的骨灰,就再也忍不住了:“兒媳婦,你怎麽會死,怎麽會死啊!如果有個人要死,為什麽不讓我替你,為什麽啊!”
    “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啊!”
    枯樹皮般的手死死摳著門框,渾濁的淚水在臉上犁出深溝。
    小禾赤著腳從堂屋衝出來,麻花辮隨著奔跑晃得厲害:“李叔叔,媽媽呢,我媽媽呢!”
    李平生喉結動了動,喉管像被曬裂的田壟般發疼。
    他蹲下身,讓小禾平視那個黑布包裹:“小禾,媽媽變成星星了,以後會在天上看著你。”
    小女孩圓睜的眼睛裏倒映著陰沉的天空,突然伸手去抓骨灰盒。
    “騙人!媽媽說要給我紮新頭繩!”
    撕心裂肺的哭喊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李平生沒有阻止,任由小禾哭著,喊著,鬧著。
    人世間的悲劇,最大的莫過於此。
    生離死別。
    雙土地鄉鎮府。
    陳**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錯,一直唱著《探清水河》。
    “桃葉兒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細聽我來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鬆老三。
    提起那鬆老三,兩口子賣大煙,一輩子無有兒,生了個女兒嬋娟呐……”
    繆文生推門進來:“陳書記,您心情不錯?嗬嗬,我都想跟您唱一曲。”
    繆文生是剛調來的黨委副書記。
    說白了,是接陳**的班。
    而他姓繆。
    這個姓氏本來就是少數,又在興陽縣,除了繆舉,繆文生還能是誰的親人?
    “文生啊,你還年輕,你叔叔這才讓你來曆練,多學,多做,多看,未來是你的。”
    因為李航書記答應了陳**,要把他調走,所有陳**自然是開心。
    “是,我叔叔都說了,陳書記專心給李書記做事,每次事情都辦的幹淨利落,他讓我多向陳書記學習。”
    繆文生當即點頭道:“陳書記,我有事想要問你。”
    “說。”繆文生的馬屁讓陳**相當舒服。
    “就是潘有容的葬禮,李平生讓我們鄉政府出錢……嗬嗬,人死了,還得我們出錢給他發送,我就問問,天下見哪有這個道理?”
    繆文生眼神收縮:“我的想法,不給他出錢,愛咋咋的。”
    陳**猶豫了一下。
    李平生的要求有點過分,但事情畢竟是陳**做的,他還是有些害怕的。
    “這種隻是小事,不給李平生也不至於讓他傷筋動骨,我看還是算了。”
    陳**為了買一份心安,從包包裏拿出一萬塊錢:“這點錢足夠李平生辦理喪事,剩下的錢就給潘有容的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日子有他們過得。”
    繆文生搖搖頭,豎起大拇指:“好,還是陳書記仗義。”
    “我隻是對自己的村民,對於李平生……嗬嗬,隻要你還在雙土地一天,就決不能讓李平生好過。”
    陳**嗤笑著:“李平生的短板,就在修路工程。”
    “好的,陳書記,我一定讓李平生哭的很有節奏!”
    繆文生挑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