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柔和傅國生走出屋外。
    洛柔臉上的嬌媚和柔弱，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她看著傅國生，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傅局，想不到再次見麵的時候竟以這種方式。”
    寒風吹在洛柔單薄的睡袍上，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傅國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這個能把縣委書記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女人，眼神複雜。
    “世事無常，不用說了。”他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事情，進展得比預想的要順利。”
    洛柔淡淡一笑。
    “不是事情順利，是男人都一樣。”
    傅國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繼續說道。
    “別玩脫了，這個古長青，沒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他能在興陽縣一手遮天那麽多年，不是個草包。”
    洛柔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哦？那依傅局看，我該怎麽做？”
    傅國生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那我不知道，隻是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這個位置，是一個能攪動興陽縣這潭水的身份。”
    “不要對他動真感情，更不要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
    這番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洛柔聽完，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燦爛了。
    “老頭子身子都是味道，我怎麽會喜歡他？”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傅國生的胸口上，緩緩地劃著圈。
    “傅局，你是在關心我，還是在害怕我？”
    “怕我這顆棋子，不聽話了，跳出棋盤，反過來……把你們這些下棋的人，都吃掉？”
    傅國生嗬嗬一笑，搖頭說道。
    “我倒是不怕，就怕陳人民會弄死你。”
    洛柔身體一僵，無話可說。
    李平生在施逆的帶領下，去了超市。
    買了很多過年的東西，隨後去了郭瑾的家裏。
    周圍的鄰居都布置的喜氣洋洋，就郭家什麽都沒有不知，李平生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比古長青的羞辱更難以讓他麵對的愧疚。
    李平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努力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僵硬。
    院落當中，擺著一張小方桌。
    郭墨亭就那麽枯坐著，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石雕，手裏夾著一根早已熄滅的煙。
    劉翠花站在屋簷下，頭發花白，眼神空洞。
    原本精氣神十足的一個人，短短幾天，像是被抽走了十年的陽壽。
    隻有一個人，還在院子裏來回走動著。
    郭玲靜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羽絨服，袖口磨出了毛邊。
    下身是一條緊身的牛仔褲，她的頭發紮成一個簡單的馬尾，幾縷碎發被寒風吹得貼在臉頰上。
    她正拿著掃帚，一遍又一遍地，清掃著院子裏本就幹淨的地麵。
    仿佛隻有這樣不停地忙碌，才能驅散心中的陰霾。
    李平生走到院子中央，將手裏的東西，輕輕放在地上。
    “叔，阿姨，我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劉翠花嘴唇動了動，郭墨亭緩緩轉過頭。
    “李大哥，你來了，坐。”
    還是郭玲靜最先反應過來。
    李平生點點頭：“叔，阿姨，跟你們說一聲。”
    “我在天海市的朋友，已經到了蓮花縣，擔任縣委書記。”
    “郭瑾的案子，她會親自盯著，我向你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還有，我興陽縣的朋友也過來了，沒事的，真的。”
    他以為，這番話，足以讓兩位老人安心。
    然而，並沒有。
    郭墨亭依舊看著遠方，沒有任何反應。
    這也正常。
    “施逆！”
    李平生回頭喊著：“把家裏的年貨，全都給我拿出來。”
    “該貼的對聯，給我貼上，該掛的燈籠，給我掛起來，還有煙花，都擺出來。”
    “我去做一頓最豐盛的大餐，把我們帶來的酒，全都打開，今天，我們大家好好樂嗬樂嗬！”
    李平生大步走到他麵前，彎下腰，直視著郭墨亭的眼睛。
    “叔，我知道你們難受，我知道你們心裏苦，但日子總得得過下去啊。”
    “人活著，就得爭一口氣！”
    “他們越是想讓我們這個年過不好，我們就越要過得熱熱鬧鬧，到時候郭瑾回來也好開心啊。”
    郭墨亭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也漸漸泛起了水光。
    是啊。
    女兒還在等著他們。
    他們不能垮。
    沉寂的小院，瞬間被李平生的情緒打破了。
    “來，對聯給我，我來貼！”
    “燈籠掛高一點，對，就掛在屋簷下！”
    “妹子，廚房在哪邊？我們來幫忙！”
    燈光亮起。
    那溫暖的紅光，瞬間驅散了院子裏大半的陰冷。
    李平生熟練的進入廚房，很快，裏麵就傳來了“滋啦”的炒菜聲，和濃鬱的飯菜香氣。
    郭玲靜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好熱鬧。
    李平生走到她身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嶄新的紅包，塞進她的手裏。
    “玲靜，去換件新衣服。”
    “你姐姐，最喜歡看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郭玲靜攥著那個厚厚的紅包，看著李平生，用盡全身的力氣，點了點頭。
    “嗯！”
    施逆拿著一掛長長的鞭炮，笑著問李平生。
    “哥，放嗎？”
    李平生看了一眼屋裏，兩位老人雖然沒有出來，但他們正透著窗戶，看著外麵的一切。
    “放！”
    “讓全縣的人，都聽到我們這兒的動靜！”
    施逆咧嘴一笑，點燃了引線。
    “劈裏啪啦——！”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驟然響起，炸裂的火光，將整個小院照得亮如白晝。
    緊接著，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煙花，呼嘯著升上夜空。
    “咻——砰！”
    金色的、紅色的、綠色的光點，在漆黑的夜幕上，盡情地綻放，絢爛奪目。
    這巨大的聲響，似乎要將這些天來，積壓在所有人胸中的所有怨氣、悲傷和絕望，全都炸得粉碎。
    就在硝煙彌漫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爸，我回來過年了。”
    一瞬間。
    時間仿佛靜止了。
    院子裏，陷入了一種奇異的，落針可聞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院門的方向。
    那不是郭瑾嗎！
    真的是郭瑾，我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