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人奮力的擁抱在一起，李平生遞給郭瑾那人一根煙。
    陸崢嶸向著李平生行個禮，點頭說道：“一會兒還得回去，我能做的就這麽多。”
    李平生搖頭：“已經可以了，謝謝。”
    “跟我還這麽客氣？”
    陸崢嶸嗬嗬笑笑，頗有些感慨的說道：“人生真是太奇怪了，你說呢？”
    李平生沒有言語。
    想想陸崢嶸卻是很奇怪，開始的時候跟李航，後來跟自己，又跟陳人民，最後又跟自己。
    這都不是三姓家奴，簡直是誰強跟誰的代表。
    但看著郭瑾一家能團聚，李平生卻笑了。
    發自內心地，笑了。
    天空中，最後一朵煙花，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這個年，終於，還是過上了。
    隻剩下劉翠花壓抑不住的，又哭又笑的聲音。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想去摸兒子的臉，卻又怕這隻是一場夢。
    一旁的郭玲靜，也緊緊抱著哥哥的胳膊，小聲地抽泣著。
    李平生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良久，郭墨亭才像是緩過神來。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轉身，朝著陸崢嶸，就要直挺挺地跪下去。
    “陸書記！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
    陸崢嶸眼疾手快。
    一步上前，雙手穩穩地托住了郭墨亭的胳膊。
    “郭叔，這可不行。”
    陸崢嶸搖頭說道：“原則上，郭瑾是不能見你們的，但是李助理找了我，我不給誰的麵子，都要給李助理。”
    陸崢嶸這話說的漂亮。
    既賣了李平生麵子，又突出了他的威嚴。
    完美。
    “是，陸書記，我知道，但依舊是要感謝您。”
    郭墨亭給陸崢嶸行禮，他倒是坦然地受了這一禮。
    “案件已經正在審理偵破當中。”
    “還有點問題，但不是很嚴重，兩位可以把電話保持暢通，反正隨時會有警方聯係你們。”
    “快的話，年前；慢一點，年後吧，這件事就會有一個最終的結果。”
    年前！
    年後！
    這兩個詞，就像是兩劑強心針，狠狠地紮進了郭墨亭和劉翠花的心裏。
    這意味著，他們的兒子，真的有救了！
    “謝謝陸書記！謝謝陸書記！”
    郭墨亭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隻會重複著這一句話。
    就在這全家感恩戴德的時候，一個清脆又帶著一絲怯懦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陸書記，我哥回來會不會出什麽事？”
    “我的意思是，越獄什麽的？”
    這個問題一出，院子裏剛剛升起的一絲暖意，瞬間又變得凝重起來。
    是啊。
    郭瑾現在還是犯罪嫌疑人，他就這麽回來了，萬一……
    郭玲靜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陸崢嶸聞言，忽然笑了。
    “電視看多了，我不是在這裏？”
    “再說了，你們看郭瑾身上，手上，還有臉色也不好，一看就是在裏麵受了罪。”
    “受傷了要治療，再說，這地方也能讓他放鬆不是？”
    聽起來有些牽強，但在場的誰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個說辭。
    一個充滿了善意和擔當的說辭。
    “說白了，就算是違規，他們想去舉報，就讓他們去。”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舉報到我這裏，看看我陸崢嶸，最後怎麽樣處理不就完了嗎？”
    滿院寂靜。
    他不懂什麽官場規矩，但他聽得懂這句話裏蘊含的驚人分量。
    這是在用自己的政治前途，為他們一家人……
    擔保！
    李平生在一旁，嘴角也揚起了一抹不易察白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這個陸崢嶸，骨子裏，和他是一樣的人。
    “快！快！”
    劉翠花最先反應過來，她抹了一把眼淚，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都別在院子裏站著了，外麵冷！”
    “飯菜都快好了！”
    “陸書記，平生，還有各位小兄弟，快進屋！快進屋暖和暖和！”
    她熱情地招呼著，仿佛要將全部的感激，都融進這頓遲來的年夜飯裏。
    ……
    屋子裏，燈火通明。
    一張大圓桌，被施逆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拚湊起來，上麵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
    有李平生帶來的，也有劉翠花自己做的。
    香氣，瞬間填滿了整個屋子，驅散了所有的陰冷和晦氣。
    一家人，終於，其樂融融地坐了下來。
    郭墨亭拿出了家裏最好的白酒，顫抖著手，給陸崢嶸和李平生，滿滿地倒上了一杯。
    “陸書記，平生。”
    “多餘的話，我這個粗人也不會說。”
    “我……我敬你們一杯！”
    他說著，端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
    李平生按住了他的手。
    “叔，今天高興，但酒要慢慢喝。”
    陸崢嶸也笑著舉起杯。
    “老哥，坐下說。”
    幾杯酒下肚，氣氛徹底熱絡了起來。
    劉翠花不停地給郭瑾夾菜，嘴裏念叨著“多吃點，看你瘦的”。
    郭墨亭話不多，隻是頻頻地給陸崢嶸和李平生敬酒。
    一杯接著一杯，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表達他心中的萬一。
    吃完了飯，夜已經深了。
    李平生站起身。
    他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應該留給這一家人。
    他看了一眼陸崢嶸。
    “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陸崢嶸會意，也跟著站了起來。
    “好。”
    李平生正要往外走，郭墨亭忽然急急地喊了一聲。
    “等等！”
    他快步跑回裏屋。
    片刻之後，又跑了出來，手裏多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他走到陸崢嶸麵前，有些局促，又有些鄭重地，將那個塑料袋，塞進了陸崢嶸的手裏。
    “陸書記，我們家窮，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這點錢，您拿著。”
    “就當是給小瑾在外麵打點用的。”
    “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們這心裏，過意不去啊！”
    陸崢嶸低頭看了一眼。
    塑料袋沒有封口，他能看到裏麵是一遝厚厚的，用皮筋捆著的鈔票。
    看那厚度，大概有五萬塊錢。
    有些舊了。
    顯然是這個家庭，一點一點攢下來的血汗錢。
    李平生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陸崢嶸卻沒動，他既沒有推辭，也沒有接受，隻是任由郭墨亭將那個沉甸甸的袋子，塞在自己手裏。
    他抬起頭，臉上忽然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嗬嗬一笑。
    那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老哥。”
    他的目光，越過郭墨亭的肩膀，看向了李平生。
    “你這點錢……”
    “恐怕不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