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殺了一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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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委辦公室。
辦公室裏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昏暗。
傅國生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吱呀——”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麵輕輕地推開了。
傅國生甚至沒有抬頭,隻是有些不耐煩地吐出一口煙圈。
“不是說了,下班前不要來打擾我嗎?”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然而,門口的人並沒有離開。
一陣平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緊不慢地朝著他走來。
傅國生終於皺起了眉頭,緩緩地抬起了頭。
當他看清來人的臉時,他的瞳孔猛然收縮,急忙站起身。
“李助理,怎麽是您?”
李平生緩步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拉開了對麵的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我來找你聊聊心事。”
“心事?我有什麽心事?淨扯淡。”
“沒有嗎?”
李平生搖頭說道:“老傅,你是裴幼薇的人,我不放跟你明說,裴幼薇跟我有一腿。”
傅國生沒有說話,意料之中。
“所以,我就有理由,有義務幫你解決問題,你當我是朋友嗎?”
傅國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李平生沒有給他思考和辯解的時間。
“到底被誰,抓住了你什麽把柄?”
傅國生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怎麽會知道?!
他怎麽可能知道?!
李平生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告訴我,能幫上你的,我絕對出力。”
李平生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直接將自己的態度擺在了桌麵上。
這是試探,也是承諾。
傅國生臉上的血色,在一點點地褪去。
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牙齒和嘴唇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
辦公室裏,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許久,許久。
傅國生才緩緩地搖著頭:“你……幫不了的。”
李平生盯著傅國生,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說說。”
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虛偽的安慰。
隻有兩個字。
是一種來自盟友的,不容背叛的強勢。
傅國生被他這股強大的氣勢所震懾,搖頭說道:“我殺了人,你也能幫忙嗎?”
傅國生癱軟在椅子上,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靈魂已經飄離了這具疲憊的軀殼。
李平生看著傅國生,有些意外。
他預想過很多種可能。
貪腐,受賄,或者是被抓住了什麽見不得光的男女關係。
這些,都是官場上常見的把柄。
可他唯獨沒有想到,會是“殺人”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的分量,太重了。
重到足以壓垮任何人,足以讓一切權謀算計都變成一個笑話。
“說說,具體情況。”
李平生的聲音依舊保持著鎮定。
傅國生有些意外,因為李平生……
沒有驚愕,沒有恐懼,沒有鄙夷。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靜。
“大概是一場醉駕。”
傅國生講述了一個故事:“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在鄉下工作,還沒調到縣裏來。”
“我母親……那天來縣城看我,給我送自己做的醬菜。”
傅國生說到這裏,聲音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回去的時候,就在縣城外的國道上,被一輛車撞了。”
“開車的人,喝得爛醉,他撞倒了我母親之後,沒有停,他怕擔責任,又倒車,從我母親身上……碾了過去。”
“來來回回……等到警察趕到的時候,現場……連一處完整的……都找不到了。”
他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哽咽得不成樣子。
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李平生沒有說話。
人間慘劇。
對於傅國生來說,那又是怎樣的一種切骨之痛。
傅國生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那個醉駕的人,當場就被抓了。”
“證據確鑿,事實清楚,一審,判了死刑。”
“我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
傅國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可是我沒想到,在二審的時候,不知道他家裏走了什麽門路,請了什麽樣的大律師。”
“說他在獄中,有重大發明創造,屬於重大立功表現。”
“死刑,就這麽改判成了無期。”
“然後,又過了幾年,無期變成了有期。”
“再然後……”
傅國生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李平生。
“他就出來了。”
“完好無損地,從監獄裏,走出來了。”
李平生的瞳孔一震。
他能想象得到,當傅國生得知這個消息時,是何等的憤怒與絕望。
“我去找過很多人,去鬧過,去求過。”
“沒用的,“所有人都告訴我,一切都是合法的,是符合程序的。”
傅國生笑著,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合法?”
“我母親被碾成一灘肉泥,這就合法了?”
“殺人凶手因為所謂的‘發明’就能減刑出獄,這也合法了?”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也不懂那些複雜的法條。”
傅國生猛地將手中的煙頭摁進煙灰缸,像是要將滿腔的恨意都摁進去一樣。
“我隻知道,殺人,就要償命!”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嘶吼:“既然沒人能給我一個公道,那我就自己去討一個回來!”
“我花錢,找了人。”
“在他出獄的第三天,讓他也嚐了嚐,被車碾過來,碾過去的滋味。”
“痛快!真他媽的痛快!”
傅國生狀若瘋狂,大聲的喊著。
秘密已經說出口。
傅國生整個人都輕鬆了,願意怎麽樣怎麽樣,他不管了!
李平生沉默了。
他看著傅國生,眼神複雜。
許久,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
“那我就能理解了。”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像是一股暖流,瞬間擊中了傅國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這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中年男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嗚嗚嗚,痛啊,現在想起來我還很痛啊!”
傅國生放聲大哭,壓抑了多年的哭聲,終於從他的指縫間,嗚咽著泄露了出來。
李平生沒有去安慰他。
他知道,此刻,傅國生需要的,隻是一個宣泄的出口。
他就那麽靜靜地坐著,任由這間昏暗的辦公室裏,回蕩著一個男人絕望的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