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辦公室。
    古長青正在吸煙，李平生推門進來。
    古長青看到他，撇嘴說道：“李助理，很威風啊。”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譏諷與輕蔑。
    李平生仿佛沒有聽出他話裏的刺，緩步走了進來，隨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古書記，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古長青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最後，他也笑了。
    那是一種帶著幾分了然，幾分苦澀，又帶著幾分自嘲的笑。
    “嗬嗬。”
    “嗬嗬，嗬嗬。”
    他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隻是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拉開椅子坐下，又點上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辦公室裏，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隻有繚繞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無聲地盤旋。
    許久。
    還是李平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說說正經事吧？”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用意，但我不同意洛柔去公安，不是跟你對著幹。”
    李平生點頭說道：“是因為，她的確會耽誤正常的進度。”
    “公安係統的水太深，也太複雜，她一個毫無基層經驗的文職幹部下去，隻會被架空，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會成為別人攻訐我們的靶子。”
    古長青吐出一個煙圈。
    眼皮抬了抬，依舊沒有說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把她留在你身邊，或許，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貼身秘書這個位置，進可攻，退可守，能接觸到你接觸不到的層麵，也能聽到你看不到的聲音。”
    “有時候，一顆放在敵人心髒裏的棋子，比一支衝鋒陷陣的軍隊，更有用。”
    古長青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頓。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李平生一眼。
    這個年輕人，看得比他想象的，要遠得多，也狠得多！
    “你啊，就會破壞我的事情。”
    他揮了揮手，語氣裏帶著一絲不耐煩：“滾蛋，我沒空理你，看著你就心煩。”
    李平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知道，古長青已經完全理解了他的意圖。
    今天的這場“兵諫”，不僅沒有讓他們的聯盟產生裂痕，反而，以一種更加詭異的方式，變得更加牢固了。
    李平生對著古長青，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退出了辦公室。
    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
    李平生剛從書記辦公室裏走出來，就看到走廊的另一頭，劉浩然、傅國生、楊雨柔幾個人，正聚在那裏，小聲地商量著什麽。
    看到他出來，幾個人立刻迎了上來。
    “今天這一下，真是太漂亮了！太解氣了！”
    楊雨柔也是巧笑嫣然地走了過來，眼神裏帶著一絲崇拜：“姓古的當時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看著我看著就想笑！”
    “我們幾個正商量呢，今天大獲全勝，必須得好好慶祝一下？”
    傅國生推了推眼鏡：“李助理，你想吃什麽？”
    “都行，都行，關鍵是大家聚一聚，開心一下。”
    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氣氛熱烈而歡快。
    李平生站在他們中間，隻是靜靜地聽著。
    最終，幾人還是商量好了去處。
    “那就這麽定了。”
    劉浩然一揮手，顯得豪氣幹雲。
    “晚上六點，縣委門口集合，我來安排車！”
    眾人紛紛笑著應下，氣氛融洽到了極點。
    仿佛剛才常委會上那劍拔弩張的對峙，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幻夢。
    劉浩然卻悄悄地走到了李平生的身邊，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碰他。
    “哥，抽煙不？”
    劉浩然點點頭，顯然是有話要跟李平生說。
    劉浩然朝著走廊的另一端努了努嘴，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拐角。
    這裏恰好是一個視線的死角，聽不到任何聲音。
    劉浩然臉上的表情，徹底變得嚴肅了起來。
    “哥，你有沒有覺得，傅國生很奇怪。”
    劉浩然的眼神裏，帶著一絲困惑。
    李平生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奇怪？”
    “是。”
    劉浩然重重地點了點頭。
    “當然了，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就是一種直覺。”
    “今天在會上，他雖然也舉手了，也跟著我們一起笑了，但是我總覺得，他的笑，是浮在臉上的。”
    “他的眼神，根本沒在笑。”
    “那感覺……就好像心裏裝著天大的事，不得不跟著我們演戲一樣。”
    “你不覺得嗎？剛才我們商量吃飯，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劉浩然的觀察不可謂不細致。
    官場之上，能爬到這個位置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的粗枝大葉。
    李平生沉默了片刻。
    劉浩然如果不說，他還真的沒有特別留意到傅國生的微表情。
    他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長青的身上。
    現在被劉浩然這麽一提醒，他仔細回想了一下。
    傅國生……
    似乎的確有些反常。
    他舉手的時候，動作是有些遲疑的。
    “哥，傅國生這個人，平時看著挺隨和，但心思深著呢。”
    “我們現在算是一個陣營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別跟他走得太近。”
    “我怕……會傷到你。”
    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懷疑，而是近乎於一種警告。
    李平生的眼神，也漸漸沉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我找他談談？”
    劉浩然搖頭：“我沒有別的意思，一切都在哥的掌握當中。”
    “隻是有些事情必須提前搞清楚，不然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炸了。”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正好。”
    劉浩然飛快地說道。
    “所以，今晚吃飯的時候，我們會找個借口先走。”
    “給你和他，創造一個單獨聊聊的環境。”
    這個安排，不可謂不貼心。
    李平生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吧？”
    “我跟傅國生……應該能說得上話。”
    言下之意，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演戲。
    直接去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