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對了。”
    楊雨柔打了個響指：“就是你一手主導的那個開發區，不但毫發無損，而且一切順利得不像話。”
    她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
    “我派人去打聽了，郭婷婷很有工作能力，現在是開發區黨組副書記，實際上的負責人。”
    “縣裏鬥得天翻的覆，但撥給開發區的經費，一分錢都沒少，各種政策綠燈大開，招商引資的業務，更是得到了市裏省裏前所未有的支持。”
    “現在整個興陽省的商圈都瘋了，擠破了頭想往開發區裏鑽，你知道郭婷婷是怎麽做的嗎？”
    楊雨柔故意賣了個關子。
    李平生看著她，沒有說話，等待下文。
    “她誰也沒批。”楊雨柔的語氣中充滿了欣賞，“所有想入駐的企業，她就一句話：‘先填資料登記，排隊等著。至於什麽時候能批，得等我們李主任回來親自定奪’。”
    李平生聞言，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個郭婷婷，沒讓他失望。
    “這個反常的現象背後，說明了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楊雨柔笑吟吟的看著他。
    李平生當然清楚。
    開發區之所以能成為風暴中的世外桃源，絕不是因為郭婷婷能力通天。
    而是因為它本身，就是一枚被上層重點保護的棋子。
    那個開發區，是他李平生一手打造的政績工程，更重要的是，它承接的是信息時代最前沿的數字產業，是整個興陽省未來經濟發展的核心支點。
    上層，絕不允許開發區出現任何動亂。
    保護開發區，一方麵，是保障那些高新科技產業能夠順利落的，這是服務於國家戰略的大局。
    而另一方麵……
    “他們在給我留一條後路。”李平生平靜的說道，語氣卻無比肯定。
    “沒錯。”楊雨柔的眼神亮了起來，“他們在給你留一塊根據地。”
    “如果連開發區都亂了，你出來也成了一個無根的浮萍，隻有保住開發區，才能確保你回歸之後，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掌控局麵。”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上層的意圖。
    他們在外麵大刀闊斧的改革，砍掉一切不穩定的因素，同時，又小心翼翼的保護著他最核心的政治資產。
    這就像一個高明的園丁，一邊剪除雜亂的枝葉，一邊又為主幹施肥澆水。
    “郭婷婷很聰明。”李平生忽然說道。
    “何止是聰明，簡直是人精。”楊雨柔深以為然，“她堅持說等李主任回來定奪，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至少有三層深意。”
    “第一，避免替你做決定，引發後續的矛盾。”
    “第二，她在向外界釋放一個極其強烈的信號，李平生，很快就會回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自保，在眼下這種瘋狂的權力洗牌中，多做多錯，不做不錯。”
    楊雨柔說完，眼中異彩連連。
    “一個趙大寶，懂得臥薪嚐膽；一個郭婷婷，懂得守土有責。”
    “有這兩個人在，你在興陽的根，就斷不了。”
    李平生的目光投向窗外，外麵天翻地覆，他不動如山。
    “時間到了。”
    門外傳來獄警冰冷的聲音。
    楊雨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套裝，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態。
    她走到李平生身邊，俯下身，在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安心待著，外麵的事情，有我們。你隻需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
    然而，獄警沒讓李平生離開。
    空氣中，還殘留著楊雨柔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
    門鎖再次轉動。
    獄警重新帶來一個人，劉長明。
    “哥！”
    劉長明一進門，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
    “嗬，怎麽，這麽開心？”
    “不是開心，是看見美女的本能反應。”
    劉長明左右看了一眼：“哥，剛才出去那個大美女，也是來找你的？”
    “嘖嘖，那氣質，那身段，跟你真是天生一對啊。”
    李平生隻是淡淡一笑，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將目光投向劉長明。
    “看來，麒麟市的新貴，日子過得很不錯。”
    劉長明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托哥的福，確實不錯！”
    “譚家算是徹底垮了，整個譚家就像被抽掉了主心骨，隻是譚昊現在消失，麒麟市都找不到他。”
    “還有，我讚助了峰會……”
    他頓了頓，眼神發亮地看著李平生。
    以前這種場合，都是譚家的人站在聚光燈下，天王的人隻能在幕後看著。
    可現在呢？
    劉長明站在台上發言的時候，台下那些所謂的商界名流，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敬畏！
    譚家？
    嗬嗬，徹底的成為過去式。
    一句話，麒麟市的天，變了。
    而他劉長明，就是站在新天空下，最耀眼的那個人。
    李平生靜靜地聽著，臉上古井無波。
    “哥，我今天來是想請你拿個主意。”
    說完了快意的事情，劉長明認真的說道：“譚家雖然元氣大傷，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們的根基還在，那些藏在暗處的關係網也還沒有被徹底清除。”
    “你看是不是趁他病，要他命？”
    李平生不置可否，隻是看著劉長明。
    他有點飄了。
    “為什麽非要趕緊殺絕？”
    “因為譚家那些人，都是屬瘋狗的。”
    劉長明的原因很充分：“我把他們逼到這個份上，一旦讓他們緩過這口氣，等個三五年，他們必定會瘋狂反撲。”
    “到時候，死的可能就是我們了。”
    “所以，必須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這番話說的懇切至極，有對未來的深深憂慮。
    不過，他依然相信以李平生對時局的洞察力，一定會給他一個最穩妥、最徹底的方案。
    良久，李平生抬起頭，問了一個風馬牛不及的問題。
    “長明，你讀過史書嗎？”
    劉長明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讀……讀過一些。”
    李平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你告訴我，有那個開疆拓土的功臣，有好下場？”
    “是韓信還是樊噲？是朱元璋身邊的李善長，劉伯溫，還是誰？”
    “仔細想，好好想。”
    劉長明忽然沉默，咬了咬嘴唇。
    從來都沒有。
    他不是傻子，瞬間就明白了李平生話裏的意思。
    “你再想想，譚家這次為什麽會倒得這麽快，這麽徹底？”
    劉長明嘴唇翕動：“因為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上麵不要他們活著。”
    “沒錯。”李平生點了點頭，“譚家在麒麟市，已經坐得太久，長得太大了。”
    “他們不僅壟斷了麒麟的地下秩序和大部分產業，甚至把手都伸到了天海，伸到了其他省份，在麒麟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就是沒有名號的土皇帝，沒有任何人能跟他們抗衡。”
    “一棵樹，如果長得太高，高到遮蔽了所有陽光，那它離被砍掉也就不遠了。”
    李平生的聲音不大，卻讓劉長明渾身冰冷。
    如墜冰窟~